想家了
小时候放假,跟表姐一起常住京郊的外婆家,那时候那没起成片成片的楼,外婆家就是两间挨着的平房,有一片自己的小院。家对面住着一个和我表姐年纪相仿的哥哥,闲来无事时经常带着我一起瞎闹。小舅20多岁时候才自己出去住,腾出来的房间就成了我们的游乐场。有天表姐发现外面有颗椿树,说那玩意炒鸡蛋贼香,准备摘点椿叶回来吃。彼时根本没人考究那究竟是否是一棵椿树,找了竹竿,栓了钩子就去够,一抬头,发现挨着树杈有个硕大的马蜂窝,大惊,缩了回来,瑟瑟发抖。但旺盛的食欲、或者说好奇心完全战胜了恐惧,三个人合力把摘叶子道路上的第一个障碍——马蜂窝——捅了,公司家属院的人大概都记得十几年前,蚂蜂遮天蔽日的那个下午。事毕,三人捧着摘下的椿树叶子跑去厨房。我姐一马当先,说我会做饭,倒了油就把叶子扔了进去,我和老哥不屑,抱着双臂,准备好幸灾乐祸:“你做。”我姐不乐意了,说你厉害你做,三人互相推诿,锅铲在一双双手间推来推去,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恍惚间是三个张君宝在练功。最后推着推着,焦糊的味道传来,太极太狠了,锅底糊了。所以直到今天,我都不知道香椿到底哪个地方能吃。中学的时候我在姥爷家住过一段日子,吃的从身高从一米六直接窜到一米七去了。每天回家,两菜一汤,一荤一素,我吃的干干净净,姥爷在旁边看着我,说慢点吃,慢点吃。我姥爷大概是个神奇的人,总能研究出来各种东西的做法,我吃个麦当劳,我姥爷说这玩意有啥好吃的,过两天成功研制出薯条;出门吃个饭,我姥爷叨一筷子说这个不错,回头完美复刻,就像武侠小说里那种我看你一眼就知道是什么套路的侠客一样,神奇,精彩。一碗方便面,都能做出花,好似一套普通的少林长拳都能挡住十万金兵。后来我第一次感到岁月的沉重——再回去,所有的东西味道都不对,姥爷在一旁叹气:哎,岁数大了,味觉不灵,动不动就多放了盐。可每次逢周末他依旧会打电话询问,说囡囡要来吗?而当我进门时,我最喜欢吃的菜一样不差地都摆在桌子上。他系着围裙,坐在那里,还是看着我,不停地给我夹菜,说,慢点吃。
过年过节的时候,我都会想方设法的回家。人岁数大点儿就约开始恋家,明明刚回国的时候,我只有刷信用卡短信通知一条途径让我爹知道我尚且平安,现在没事就找理由往家里跑。一回家,我妈就得用很不屑的样子问:在家吃?我若答是,那我妈就要一顿忙活。我妈做饭路子野,是后天修得的,而我爹一个五六岁开始给全家做饭的人,走的是正统路子。正统的看不得野的,每次我妈做饭,刚掂上勺子,我爹要是在家,就得回她一句:你走开,添乱,我来。我妈肯定是不服,俩人各做各的,暗暗较劲。你运功指尖捏白砂糖轻舒长臂抖落在红烧肉上,我另辟蹊径刀工灵光乍现切片番茄加了金色的蛋,我老远站在桌子前,看两人你一下我一下的比拼。我妈就说过,我一个不太会做饭的,总得找个会做饭的。男人会做饭,自己不会做,这是好事,不然俩人连在厨房都要一较高下,累。六年了,会做饭的人没见过多少,但凡记住我喜欢吃什么的,好像都成了狐朋狗友。现在朋友间联络感情,大抵会呼朋引伴地找个餐厅坐下来,连吃带喝,每年总有那么几天夜夜笙歌的时候,我特别想过年,特别想回家。每到过年,姥爷就会做一大桌子菜,年三十的夜里四个人围坐在一起,互相道着新年快乐。我不知新年到底会不会快乐,只知道江湖再大,我累了,回到这个地方,总有一盏灯,和一碗热汤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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