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果云知道》

第一章：赵小刀与七喜（上）
1
在阵阵的惊呼声中，吴飞快跑起来，双腿捯饬出一片残影，活像一头逃窜的羚羊，因为羚羊奔跑时也是这般从空中一闪而过。
几个保安闻声前来，刚要伸出手阻拦，被跟在吴身侧的七喜一脚蹬翻，像一地散落的保龄球瓶。
七喜的个头儿已经逼近两米，跑起来却依然轻盈-可姿势不敢恭维。大概是她平时懒散惯了，总是悠哉悠哉的溜达，毕竟身为淑女，跑来跑去的成何体统。所以此刻她把头奋力伸向前方，腿脚却有些不太协调彷佛一个蹩脚的钢琴家，总要慢上几拍，颇有些卓别林的味道。
吴领着七喜顺利冲进了地铁站，等候发车的车厢还未关闭，看着里面有些拥挤的人群，七喜停下身子有些抗拒的观望。可吴毫不犹豫的把背包往车厢里一抛，随即抵住七喜，一股脑儿往里推。
他侔足了劲，脸紧紧贴在七喜的屁股上。车站里的保安寻到了踪迹正成群结队的赶来，而门口的指示灯也开始闪烁，车门即将关闭。吴被七喜的尾巴抽得火气直冒，终于横下心，抡圆了一掌拍在七喜的臀尖，七喜吃了痛，向前接连迈了几步，“哐”的一声那张修长的脸撞在对面到站提示牌上。而吴一侧身赶在车门合上的一瞬间顺着七喜两腿间的缝隙钻了进来。列车摇晃了几下终于平稳的驶出站台，吴贴着车门气喘吁吁的坐倒在地。
车厢里的乘客自动散开成一个圈，仰着头有些惊悚的瞅着七喜看。前面的车厢门开了，一个匍匐在地上的乞丐一手撑着身子滑行，边摇晃着个开了口的绿色饮料瓶向两旁的人乞讨。
七喜被摇摆的绿色吸引住，垂下头不知琢磨什么，忽然探过脖子，舌头一卷就把乞丐的塑料瓶叼了去，紧接着一扬脖，连着里面花花绿绿皱成一团的纸币一起送进嘴中，大嚼特嚼起来。
“吐了吐了！”吴抻着胳膊去掏七喜的嘴巴，跳来跳去，反而像是从大人手里要糖吃的孩童。
乞丐瞠目结舌的瞅了瞅自己空荡荡的手，又瞅了瞅正细嚼慢咽的七喜，喉结剧烈翻滚了几下，然后发出一声尖锐且悠长的嚎叫，如同一个巨大的轮胎被人拔掉了气门芯儿。
尖叫声传到七喜的耳朵里，她受了惊吓一般嘴巴张得老大，哗啦哗啦，被咬掉半截的塑料瓶伴着支离破碎的纸屑飘了一地。七喜用舌头舔舔了牙，“噗”又吐出几个硬币。
还没等吴道歉，乞丐突然用双手一撑地，像变戏法一般，身子越来越长，最终，竟从空荡荡耷拉在两侧的裤腿抽出两条腿来，接着拔地而起一溜烟往身后的车厢跑去。
一切发生的太快，几张幸免于难的纸币甚至还在吴的指间孤零零的飘荡。乘客们议论纷纷很快达成新的共识，那就是紧紧捂好各自的挎包向外又挪出了几步。
只有个个子不高的小女孩留在原地，穿着一身草莓图案的小裙子兴致勃勃的仰头打量七喜，一双圆滚滚的黑色大眼睛里满是好奇的光芒。七喜似乎也注意到她，轻轻把脸贴过去，探出自己葡萄颜色的长舌头，顽皮的躲过小女孩妈妈阻挡的手掌，在小女孩脸上舔了舔。
小女孩咯咯笑出声，拉了拉妈妈的手，天真的问道，“妈妈，长颈鹿出门也会坐地铁吗？”
七喜是一只安哥拉长颈鹿，所属人是吴和女朋友赵小刀。在大城市里养一只长颈鹿听起来都像是天方夜谭，为此他们不知搬了多少次家，也记不清吵了多少次架，但七喜似乎有着某种魔力，它用脖子蹭蹭吴，舌头舔舔赵小刀，所有的争吵就像大草原上的阴雨转眼烟消雾散。
吴一开始十分反对，想把七喜转交给动物园或者干脆拉到空旷的郊区任其自生自灭，总之只有疯子才会在家里养一头长颈鹿。无奈赵小刀就是那个“疯”女人，而且还是个十分会撒娇的疯子。每每说不过，她就会盘腿坐在地上，紧紧搂着七喜的脖子，挤出几颗硕大的泪珠，嘴里嘟嘟囔囔着，像一只张牙舞爪护食的猫咪。
“这是我们在一起三周年的礼物，必须留下！”赵小刀又一次搬出杀手锏。
吴拎起一条被嚼的千疮百孔的领带，捂着额头说，“可你那时说得明明是送我一台新电脑主机啊。况且你知道这家伙以后能长到多高吗？七米啊！2层房间打穿了都放不下。”吴念着百度百科，义正严辞的给赵小刀科普。“前几天咱俩看的《宿醉3》还记得吗？里面那头长颈鹿坐车过桥时就被撞爆了脑袋。”
“可它现在就是个孩子，我们以后不让它坐车就好了。”
“小刀，我们养不活它的。”
“我可以照顾好它的。”
“你哪还有工夫！”吴终于没忍住提高了嗓门儿。“你哪有工夫，你哪有工夫…”倒不是房间里的回音，一只正卖力梳理羽毛的八哥絮叨着从他肩头扑棱棱飞开，落到一处猫架上继续捣腾。三只灰白黑各异的英短睁开稀松的猫眼瞄了一眼又埋头打盹儿。那只名为安吉拉的道奇兔向来没有眼力劲儿，趴在吴的拖鞋上梳洗着脸庞。吴气得抖了抖脚，兔子笨拙的翻了个跟头，才慢吞吞的蹦跶到别处。
吴的质问很快又被打断，这一次是一只红褐色的雨靴，它歪歪扭扭在地板上挪动，胶皮鞋底发出“吱吱”的摩擦声。赵小刀身手敏捷，伸脚把遛弯儿中的雨靴绊倒在地，一把拎起靴子伸手从里间掏出一只身材肥硕的龙猫。龙猫翻着肚皮，爪子临空刨个不停。它总是把雨靴当成深不见底的巢穴，在里面挖的不亦乐乎。
赵小刀把它丢回笼子里，煞有其事的保证，“那我把其他的宠物都送人还不行吗？”
“当真？”吴质疑着又确定了一次，“都送人？包括那只会半夜学狗叫的蜜袋鼬？。”
“嗯。”赵小刀没在多说什么，她看着那头名为七喜的长颈鹿，眼神里淌着流光般的温柔。“ 因为它是独一无二的。”
这只独一无二的长颈鹿正踱着优雅的步伐走近阳台，它垂下修长的脖颈，一眨眼就啃秃了好几盆绿植。
“可过一段时间它长大了怎么办？”吴依旧踌躇不安，“房间是肯定装不下它的。”
没等到赵小刀的回应，阳台外突然传来一声尖叫，然后七喜顶着副黑色的影子不知所措的把头缩了回来。
两人急忙跑向阳台。七喜转过脸，左右摇晃着脑袋。一件湿哒哒的黑色胸衣突兀的挂在它的头上，吊带准确的套在耳朵边，罩杯反扣着盖住了眼睛，怎么看都像副酷炫无比的黑超墨镜。
楼上同时响彻起一声嘹亮的骂声，“哪个不要脸的偷窥狂，十二楼都敢爬，也不怕摔死！
赵小刀瞅了瞅正摇头晃脑企图重见天日的七喜，又看了看一脸生无可恋的吴，笑的前仰后合，那笑声一开始断断续续，到后来连成一片，像夏日傍晚的小雨。吴被这清凉的雨滴淋了一身，也忘掉了眼下的烦心事，跟着一起笑成一团。
也许留下它也挺好，这样陪着我俩，吴想了想。
渐渐的，吴从心底接受了七喜的存在，甚至不再去烦恼那些未来将要面临的麻烦。
七喜就像是神雕侠侣身旁的大雕，漩涡鸣人的九尾狐，颇有些标杆似的意义。只不过长相丑萌丑萌的，完全起不到震慑宵小的作用。
吴在市中心一家投行工作，单位在一栋写字楼的顶层，加班到深夜能俯瞰整个城市的夜景，灯火璀璨不眠不灭，哪怕下一刻就会坠入那繁华虚影下的黑暗，乘上一个多小时的地铁回到城区外老旧的居民区里，即便如此也会在驻足间有过一丝高高在上的幻觉。投行的工作说不上勾心斗角，楼宇中行走的男女打扮精致，举止也优雅，会在见面时点头问好，可没人愿意吐露心声。吴一贯把西装熨的笔挺，衬衣领子洗得发白，只是偶尔领带会沾上几根杂草，不用想自然是七喜的杰作。他坐在柔软的电脑转椅上，不经意把几根草叶摘掉，云淡风轻的解释，“大概是周末打高尔夫时沾到的。”
2.
赵小刀是在三月“失踪”的，大概所有大张旗鼓的离开都是试探，而真正的离开从来都是悄然无声的。一起不见的还有那一群赵小刀饲养的宠物，吴下班推开家发现没了反常的吵闹，只留下七喜和一封薄荷绿色的信封。七喜无精打采没什么胃口，并未打算尝一尝吞信纸的味道。赵小刀的信也没了平时叽叽喳喳的话痨劲儿，只是简短的写着，我走了，照顾好七喜。家中所有关于她的物件都被收拾的干干净净，就好像她根本不曾来过。
吴也试图联系他们共同的朋友，他想找赵小刀问清楚不告而别的理由，可问了一圈发现所有人都和自己一样对此一无所知。于是白天装作若无其事样上班，到了家就变得浑浑噩噩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七喜饿了拿头拱了拱吴的后背，胡萝卜像被送进一台高速运转的榨汁机中一根接着一根消失在它的嘴边。偶然间吴看到挂在七喜脖子上的项圈，想起赵小刀曾经说过，她怕七喜哪天走丢就把老家的地址写在了上面。
坐了半宿，吴扔掉手中的半截胡萝卜起身走到阳台，身后的整张沙发都被七喜占了去，呼哧呼哧的磨着牙，这毛病八成还是跟赵小刀学的。
今晚的月亮倒是挺圆的。仔细想想自己帮赵小刀窝藏龙猫混入地铁站那天月亮也是这般圆。他还记得赵小刀裹着一身黑色的卫衣打扮的如同一名江洋大盗，捂着挎在胸前的大号背包急匆匆往站外跑，正值高峰期人潮拥挤，背包被路人挥手间击中划出一道精准的抛物线落在吴的面前。他刚弯下腰去捡，背包自己抖了抖。
吴揉了揉眼睛，那背包就像配合他一样再次扭动起来。人贩子！吴脑子里顿时警钟长鸣，也顾不上主人同意与否直接拉开了拉链，并没有任何人类幼崽的哭闹，里面的家伙立起两只三角形的耳朵，不停捋着胡须。“好肥一只大耗子。”吴啧啧称奇。
“你才大耗子呢！”夜行侠赵小刀风风火火的杀到，一把接过背包，皱着鼻子纠正，“这叫龙猫！”大概是跑的狠了，刘海儿湿哒哒的贴在额头上，鼻尖也红扑扑的，倒是和包里那只“耗子”有几分相似。
“不过还是要谢谢你帮我按住了这家伙。”赵小刀伸手在那圆敦敦的龙猫头上戳了戳。
“你的？”
“是啊，可惜被保安给拦住了，还说要没收！我这不刚跑掉。”赵小刀心有余悸的念叨。
“要不我给你出个主意？”
吴至今也没想明白自己当时怎么就一时糊涂上了赵小刀“走私动物”的贼船。要说英雄救美还真有点牵强，首先赵小刀那副跃跃欲试的状态跟柔弱女子挨不到半点边，倒是有点出山门强抢压寨夫人的味儿。更何况，赵小刀到底算不算美女确实还有待商榷。
边说着吴把里面的毛衣脱掉塞到赵小刀的背包里，把龙猫用手托着挨着肚子放稳了，再用风衣遮挡住，龙猫牯蛹了几下估计觉得暖和就老老实实的趴在吴的肚皮上。吴整理了下大衣上的皱褶，冷静的说，“可以了，咱们走吧。”
于是两人重新归入熙攘的人流涌向安检关口。吴轻轻活动了下有些酸麻的手腕，努力保持平稳，尽力抵消大衣口袋那一团轻微颤抖的波动。所幸安检的人并没有把注意力集中到那里。吴慢条斯理的把公文包放在扫描仪的传送带上，随即若无其事的走向安检门。这时赵小刀扯了扯他衣袖，努了努嘴低声说，“就是前面那人拦住我的。”
果然门口一侧站着位神情肃穆的安保全神贯注的盯着来往的人群。眼光扫向这边，吴也来不及多想一把搂住鬼鬼祟祟张望的赵小刀，把对方的头紧紧箍在肩旁上装出一对恩爱情侣的样子，可怎么看都像是被锁住了喉一样。安保的目光稍事停留了会就挪走了，两人成功蒙混过关。
上了车赵小刀连竖几次大拇指表示佩服。她从包里取出吴的毛衣抖了抖，发现上面沾了不少龙猫身上的短毛，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要不我回去洗洗再给你吧。”
地铁里通明的灯光下，吴才发现那双眼瞳黑得发亮，转换着璃彩，像百慕大平静海面下的漩涡酝酿着巨大的能量，把所有的视线都一下子吸进去。“可以，那下次还我吧。”他鬼使神差的回答。
下了地铁出了站台，气氛有些尴尬，吴刚想开口。赵小刀把手在破洞牛仔裤上抹了抹伸过来，郑重其事的说，“正式认识下啊，赵小刀，胡同妞，自由职业者，家里有三只猫，一只八哥。”
吴握了握手，开口也说，“本人吴，投行打工人，空巢青年，朋友没多少也不养宠物，喜欢一个人独处。”
赵小刀咧嘴笑了笑，说，“巧了，我也喜欢一个人呆着。” 这话倒是没毛病。说完她像想起来什么重要的事，在包里一阵翻腾，把那只龙猫捧了出来，可能是被埋在毛衣底下的时间有些长，龙猫看起来有点萎靡，半边耳朵也耷拉下去。赵小刀展开双臂把它托在掌心高高举到空中。吴有点想笑，这场景有点狮子王里小辛巴刚出生就被举起展示群臣的味道，只不过老狒狒的形象形容一个女孩不太礼貌。他抬起头去看月亮，倒是挺圆的。这时赵小刀的脸探过来盯着他问，你是不是想说特像狮子王里的老狒狒。
一向严肃冷清的月光印在她的脸上竟有了些俏皮的灵动，光斑跃过额头上的晒痕，翻过脸颊处的几颗痘痘，抚平眉角隆起的笑纹，最终停留在鼻翼两侧的阴影里。吴觉得自己放空了几秒，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人。
一辆黄绿相间的出租车从路边窜了出来，一脚刹车停在他们身旁。司机摇下车窗，看着赵小刀尚且高举在空中的手，热情的问，“ 姑娘，去哪啊？”
3
吴领着七喜成功从车厢逃离，这并不会激起太大的浪花，第二天清晨周而复始的人们很快就会把这一幕忘记。把七喜带上地铁注定会演变成一场闹剧，只是吴觉得在临行前的告别环节需要些有始有终的仪式感。每条地铁的环线都是一个闭环，从哪站出发最终又回到原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白日里它是钢铁丛林的根脉，繁忙毫不停歇，维系整个城市的运作。而到了深夜，最后一把列车会化身一条泪腺，载着各有心事的人们回到各自孤独的巢穴。
吴觉得自己仿如正被一艘极速奔驰的列车拉向一个终点，而七喜给了他一次中途下车的机会，在彻底失去赵小刀前。
“不好意思啊，我真不知道这毛衣是会缩水的。”赵小刀正无辜的试图解释，她手里的毛衣已经整整小了一圈。吴接过手往身上比划了下，发现将将盖住肚脐，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说，“没事，这衣服我就当见义勇为的纪念品了。你干脆请我吃顿饭当报酬得了。”
“成啊，不过我身上没多少钱，只能请你吃大排档了。” 赵小刀痛快答应。
吴无法解释自己对赵小刀的好感究竟来自何处，就像自己无法解释那只八哥为何总喜欢窝在他的头顶，而道奇兔会在第一天就尿湿了他一整只拖鞋。赵小刀神经大条，经常弄丢家门钥匙、地铁卡和雨伞，同情心泛滥，会把刚买的外卖拿去喂流浪猫。她古怪任性，喜欢淋雨，不喜欢穿鞋子，对毛茸茸的东西毫无抵抗力。而自己性格内敛，从不轻易相信别人。用过的东西一定要放回原位，对未来有着细致的规划，比如结婚买房生子。总之和赵小刀简直是天上地下的两类人。
在陪伴赵小刀坐了一百三十九次地铁后，吴小心翼翼的试探，“你愿意以后有个人一直陪着你坐到每一次的终点站吗？” 站口熙熙攘攘没人注意到吴突如其来的表白，在嘈杂纷扰的人群中，赵小刀扬起嘴角笑的像一只狡诈的狐狸，她说，“给我一块青柠味的薄荷糖我就告诉你答案。” 于是吴跑遍了整个地铁站里的商铺，汗水浸湿了衬衫，领带也歪到一旁，可却一无所获。他有些沮丧的回到站口，冲着等待的赵小刀摇摇头。下一秒狡诈的姑娘上前一步，唇上一凉，原来这就是青柠薄荷糖的味道。
吴其实做好了计划，市区内各种天桥太多贸然用货车赶路对于七喜风险过大，所以要先乘坐地铁到郊区再换车。但地铁里的安保一定会通知动物组织甚至城管，所以行动一定要快，必须卡着发车点一口气冲进车厢。
吴掏出手机看了看定位，订的车离这不远。此时此地出了市区加上下班高峰期已经结束，街上没几个行人。七喜沿着步道内侧溜达，没有撒了欢四处跑也没甩着脖子到处乱蹭。毕竟是见过世面的姑娘，偶尔飞驰而过的车辆并不足以引起它的注意，那些高耸的杆子自然更没什么稀奇，倒是穿梭其中的电线需加留神。它任由吴牵着亦步亦趋的跟随，偶尔停下从路旁的树枝上折下几把树叶。这点让吴安心了不少，七喜的身材实在过于醒目，一旦脱了僵，他也无法保证自己能将其制住。
刚走出几百米远，手机响起一声有新消息的提示。吴下意识退出了导航，划开去看，发现只是一条推广广告。他习以为常却仍无法自拔的失落，已经数不清多少日夜里他总会第一时间查看任何收到的消息，可无一是来自赵小刀。想到这吴有些自嘲，“赵小刀早把咱俩忘了个精光，不然还用得着我们冒这险去找她，你说是不是，七喜。”
七喜闷头嚼着树叶。
想和七喜对视是一件艰难且无意义的事，首先必须把头仰起一个夸张的幅度才能越过它修长绵延的脖子，看见它的脸。可即便如此，七喜很少有任何情绪的展露，眼睑慵懒的低垂，像一处荒废已久的沙丘，偶尔被风吹起一丝不经意的波动。唯一活泼些的只有一对耳朵，时不时转动一下倒似是对吴牢骚的回应，可其实那也不过是驱赶蚊虫的骚扰。
某种角度来说，七喜的陪伴长情也冷漠，倒像是婚后几十年的夫妻。
吴没好气的删掉信息，“你说说你学什么不好，非得学赵小刀，翻脸无情。”
七喜翻了翻耳朵，仿佛接收到了反抗的信号，尾巴一扫，打翻了一排整齐摆放的共享单车，多米诺骨牌一样挨个倒下。
吴头皮一阵发麻，把背包放在一旁，上前弯腰整理像个下田插秧的老农。好不容易完事气还未喘匀，后背被重重的砸了下，是七喜拿头拱他。
“行行行，算我说错话。她无情，你不无情。年纪轻轻的脾气还挺冲。”
七喜仍“火冒三丈”的暴躁，脖子冲着一个方向在空中甩成一套大号的抛饼。吴这才发现，自己的背包已经被人拿在手里往路对面疾走。
“小偷！”他喊了一嗓子，慌忙把手中的牵引绳拴在树上，“七喜乖乖等着，别乱跑！”说罢，赶紧起身追了过去。
他在追，他在逃，他注定插翅难逃。吴跑的喉咙冒烟只能咬牙切齿的坚持。好在小偷眼见甩不掉把背包往身后一扔，转身拐进一条小巷。背包失而复得，吴检查了一下，发现除了钱包不翼而飞，其它安然无恙。刚准备往巷子里找找时，远远看到一辆印着城管的面包车沿着主街缓缓的行驶。
吴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不会是奔着七喜去的吧。也顾不上钱包，原路匆忙的跑回去。万幸，七喜还老实待着伸着舌头吃得正欢。
丢了钱包没了证件也意味着租车的计划泡汤，租车公司也不用去了。吴拍了拍七喜的鼓鼓囊囊的肚子，叹了口气，“走吧，七喜。看来我们只能浪迹天涯了。”很快他又笑了笑，“不过也好，万一半路遇到个更漂亮可爱的姑娘，咱们就不用去找赵小刀了。你说是不是？”
七喜仍旧不回答，温顺的跟着。
于是吴把手搭在七喜的身上，嘭嘭的心跳顺着手心传过来，像温柔的潮汐，略显张牙舞爪的外表下埋藏着忧伤的月光，一下把他带回那个青柠薄荷颜色的夜晚。
试着写一篇长篇，字有点多。希望你也喜欢。周末愉快???


贴主:小米辣田螺姑娘于2023_11_11 13:02:39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