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小渔的美丽和哀愁》

今天周一，逛商场的客人们在周末几乎都把购物热情消耗完了，再加上周一是工作日，所以进店的客人很少，生意比较清淡。

我一直在收款台查看库存和补货情况，将近中午11点，店里来了两位客人。

我注意到一男一女，手牵手走进了我们店里。

男的大概60-70岁，外表普通、中等身材，有点像欧洲那边的移民，看长相应该是意大利或希腊的老人，头发全白了。

女的大概25岁左右，看起来好像比男的还高一点，面容清秀、身材姣好、一头披肩的秀发，就是一个刚毕业的女大学生形象。

老先生先开口和我打招呼，问了我一些关于衣服、裤子、鞋子、店里货物的基本情况，比如什么价位？产地哪里？设计风格之类的。

女生一直在各个货架之间游走，她可能想买短裙或连衣裙，看中一个款式后，就问我这一款裙子，有没有蓝色的。

可能是因为英语水平本来就很一般，再加上刚出国不久，所以基本交流的时候只能蹦单词，女方一开口说话，从口音判断，我就听出来她99%肯定是中国人。

Blue~this Blue~~（蓝色，这个蓝色。）

客人说英语，我就用英语应对，尽管我99%肯定这是一个中国人，尽管她的英语十分蹩脚，有时候可能无法准确表达她的意思，我始终也还是坚持说英语，这是入职的时候岗位明确要求的。

另外，在这个场景里面，年龄差距这么大的老少配，如果碰到自己的同胞，她可能也会感觉到尴尬或不好意思吧，我也不想让她在这个情况下太难堪。

我找到第一条裙子之后，递给女生，她放在身上对比了一下，貌似不喜欢，又还给我，说了句this not nice（这个不好）。

然后她又走到其它货架，继续挑选其它款式的裙子。

这个时候，白发老先生一直紧跟在她的身边，时不时地对着女生说些什么，但是女生并没有回应，只是嗯嗯应付着。

看到这一个场景，让我瞬间想到了很多年前看过的一部电影《少女小渔》。

《少女小渔》这部电影是改编自严歌苓的中短篇精选小说，主要讲述了发生在异国他乡的故事，是由刘若英、庹宗华主演的剧情片，该片于1995年4月22日在中国台湾上映。

电影讲述了24岁的女生小渔（刘若英饰演）从中国大陆漂洋过海来到美国，非法滞留在纽约，不懂英语、没有钱、还是黑户。

为了帮半工半读的男朋友江伟（庹宗华饰演）分担生活压力，小渔只能在唐人街某服装厂打黑工赚取一些生活费，为了躲避移民局的突击检查，数次置身于危险之中。

在纽约读书的江伟（庹宗华饰演），一心想留在美国安居乐业，可是自己能力有限，短期无法顺利完成这个心愿。

纽约的生活压力大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江伟急于摆脱生活的现状，想逃离这个困境，只好说服小渔和一位美籍意大利老头马里奥假结婚，以便尽快取得美国绿卡。

江伟打算等小渔拿到绿卡和老头离婚后，再和小渔相守一生。

我眼前这个中国女生，以及和她一起手牵手来逛商场的这个老人，他们现实生活中是什么关系？他们是怎么认识的？我都不得而知。

从外形来判断，这两个人的违和感实在是有点过分了，看起来貌合神离却都强装镇定地绑定在一起，让人不得不注意到他们。

他们的关系一定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只是也没机会去了解，反正肯定不是几句话就能说清楚的关系。

在电影里，老人马里奥是欠了一屁股赌债的赌徒，有既风光又无奈的过去，晚年过得穷困潦倒，只好听从江伟的安排，通过假结婚的方式帮助小渔获得美国绿卡，作为回报，江伟则答应帮马里奥偿还欠下的赌债。

结婚申请绿卡，必须通过美国移民局的随时上门查访，他们只能硬着头皮假戏真做，小渔搬家住到了马里奥的公寓里面。

一开始，小渔只会把I am Sorry（对不起）挂在嘴边。

卫生间门锁坏掉，她被关在里面出不来，她说I am Sorry。

她帮马里奥收拾好了杂乱无章的房间，倒掉垃圾，被马里奥大声斥责，她说I am Sorry。

经过一段时间相处，马里奥学会了倾听，小渔和马里奥的关系渐渐不再那么僵硬，每天朝夕相处也拉近了彼此的距离，马里奥也不再那么歇斯底里的发怒了。

对马里奥的身世逐渐了解后，小渔开始会为年迈的马里奥做些琐事，比如整理洗干净的衣服，而马里奥也被小渔的单纯打动，重新开始调整自己的生活，让原本糟糕的生活逐渐回到正轨。

马里奥也会为小渔准备晚餐，等小渔下班回来一起吃饭，两人之间似乎萌生了一丝丝介于父女与情人之间的微妙感情。

我眼前的这一对忘年恋，似乎没有电影中那么美好，女生看到另外一条蓝色的裙子，让我拿给她，她要试穿一下。

我找到一条合适的尺码递给她，她走进更衣室换衣服，老先生则继续在店内四处走动，时不时拿起其它款式的衣服，看看领子上的标签和价格又放回原处。

女生从试衣间走出来，兴奋得像个孩子，这条裙子果然很适合她，尺码也是刚刚好，所以穿在身上效果很棒，窈窕的身段得到了充分展现。

老先生及时走过来，赞美之词溢于言表，女生当即表示要买下这条裙子。

她回到试衣间，把裙子脱下来，递给我，我帮她整理好，然后放到袋子里，在收银台准备扫码，完成最后一道手续就成交了。

如果按照我们以往正常的逻辑，在这样的场景里面，一般都是男士极度开心地主动过来付款，女生满心期待地接受男士馈赠的礼物，然后两人互相拥吻之后开心地离去，互相之间的感情又加深了一步。

这条裙子60块澳币，价格也并不昂贵，可以说是很便宜的一条裙子。

正当我好奇老先生会不会主动过来付款的时候，女生直接走到收银台跟前，自己主动站在了我的对面。

我迅速拿出扫码枪，扫描裙子吊牌上的条码，电脑上显示价格60澳币。

我问女生，是付现金还是刷卡，她指了指POS机，表示要刷卡支付。

我在POS机上按下60的价格，让女生把银行卡贴在POS机上完成支付，静静等待几秒钟之后，POS机屏幕上并没有出现一个预期的绿色大勾显示Approved（交易成功），而是出现了一个红色的大叉显示Declined（交易失败）。

刷卡购物消费时，交易失败的因素很多，可能是用户在银行卡上的余额不足、可能是银行卡过期了、可能是银行卡坏了、可能是系统网络有问题等等。

这个时候，女生的表情非常平静，她说要再试一次，我又重新在POS机上按下60的金额，让她重新刷卡。

再一次，POS机上还是显示Declined（交易失败）。

这时，女生不慌不忙地打开手机，看样子是在银行的App上操作银行转账，可能是把钱从储蓄账户转到日常消费的账户。

然后，女生打开钱包，拿出另外一张银行卡，说要刷另外一张卡，我又重复之前的操作，让她刷银行卡，可是依然是交易失败，银行拒绝了这笔消费。

女生又从钱包里拿出第三张银行卡，要求重新刷卡支付。

一张接一张，就这样，一连试了5张不同的银行卡，全部都被银行拒绝了，显示交易失败字样的小票凌乱地散落在收银台上。

这个时候，我没有说话，白发老先生一直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也没有任何表态。

女生开始有一点焦躁不安的情绪，然后她问我，总价60元，可不可以刷卡付50块，然后剩下的10块她用现金支付，在说话的同时从钱包里掏出10块现金递给我。

我说当然可以，收下她递过来的现金，然后熟练地在POS机按下收款金额50元。

她再次刷卡，却依然交易失败。

这个时候她没办法了，看着中意的裙子，但是因为多次付款失败无法购买，脸上失望的表情难以掩饰。

我转头，看向那位白发老先生，这个时候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然后马上走上前几步，从旧皮夹里拿出皱巴巴的30块现金递给我，然后对我说，你让她刷30元试试。

我按下收款金额30元，让女生把卡片贴在POS机上，叮……这次终于支付成功了，我把小票放在袋子里，然后把装着新衣服的塑料袋递给女生。

女生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然后转头看看白发老先生，老先生自言自语说了一些话，我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最后，女生说要去银行，咨询一下银行卡是不是有问题，怎么无法消费，和我打了个招呼，他们就离开了。

离开的时候，白发老先生又主动牵起了女生的手，女生面无表情，犹豫了两秒，没有拒绝。

电影的结尾，小渔在马里奥的帮助下如愿以偿地拿到了美国绿卡，但是因为江伟的猜忌和背叛，她和江伟的感情也走到了崩溃的边缘。

马里奥的身体状况变得越来越糟糕，病情急转直下，小渔不忍匆匆离别，决定留下照顾马里奥几天。

这一举动，遭到江伟的竭力反对，他开车想接小渔回家，小渔走到了抉择的十字路口。

这一次，小渔终于为自己做出了选择，在马里奥身边直至马里奥咽下最后一口气才离去。

面对此情此景，江伟毫不犹豫，扭头就走，消失在茫茫人海里。

小渔的人生路还很长，她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生活在美国、澳大利亚、加拿大这样的移民国家，出国、诱惑、移民、蜗居、打工、签证、攒钱、委屈、背叛、离开，这类的故事每天都在我们生活的城市上演，有些女生为了达到自己目的在城市里穿梭，默默努力，在挫败后才知道给自己尊严，要为自己而活。

《少女小渔》是刘若英1995年刚出道时的一部电影，当时的刘若英26岁，与原著小说里的女主角年龄相仿，在电影中刘若英表演极其青涩，也和女主角的人物性格不谋而合。

电影上映后，刘若英凭借在电影里的表现，一举夺得1995年第40届亚太影展最佳女主角，问鼎影后桂冠。

这部电影是由张艾嘉执导，提起张艾嘉大家首先想到的可能还是李宗盛为她创作的那首广为流传的经典歌曲《爱的代价》。

仔细看看这首歌的歌词，用在女主角小渔身上莫名的合适：
还记得年少时的梦吗
像朵永远不凋零的花
陪我经过那风吹雨打
看世事无常
看沧桑变化
那些为爱所付出的代价
是永远都难忘的啊
所有真心的痴心的话
永在我心中虽然已没有他
走吧 走吧 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
走吧 走吧 人生难免经历苦痛挣扎
走吧 走吧 为自己的心找一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