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全羊

几年前吧，海外流传着一个说法，新疆有类似二战时期的集中营。也许因为口口相传的缘故，每一张口往往会添枝加叶，说得有鼻子有眼。一传十，十传百，传到后来，便更加诡异，也更加残忍。我们都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你就有一个什么样的圈子。

开始的时候，大家是七嘴八舌的议论真伪，争到后来，往往是寻求证据。可是港人北上，是需要审批的。审批时要提交夫妻，父母，子女，兄弟的信息，包括住址和电话号码。只要所有信息都符合北京的标准，才会发放一张回乡卡。这时候可以进入内地。但去到内地可以无忧无虑吗？相信答案是不言而喻。所以，这个圈子能做的，就只剩下等待机会。好巧不巧，这时一位在内地任教的朋友，得到一条信息，新疆的某一家药厂与其校有合作项目，于是计划去该药厂调研。申请不久就批了下来，也许怕夜长梦多，于是马不停蹄地办理了所有手续，急忙奔赴机场。
顺利抵达乌鲁木齐地窝堡国际机场后，才知道药厂的接待人员已经等候多时，寒暄之后，被告知不要讲话，保持沉默最好。车子不打盹的狂奔到了酒店，酒店门口四个保安，腰间配枪。其中一位面色严肃，仿似刚参加完丧礼。此人正颜厉色的说到，请交出手机，检查！这时，圈子里的那些猜想才一一有模有样。
幸好，该删的、会惹麻烦的一早就清理干净。这得感谢多年往返内地积累的经验。平安的检查完手机和计算机后，保安大哥又发言了，不准拍照，不准出门。如果出门，必须有当地人员陪同。
夜晚的乌市，虽是灯火阑珊，却静得令人恐惧，像极了死城。路上偶尔会有汽车驶过，却难得见到行人。越到夜深时分，脚步声越发的整齐，好奇的探头窗外，三五成群，或是七八一队，皆是全副武装。不用猜都知道，这是国泰民安下的巡警。
脑海中不由得联想到，希特勒统治下的德国，每到夜晚，家家户户闭门，国保挨家挨户的抓捕犹太人。此刻的气氛像极了。标准间里，与同行的人聊了片刻第二天的行程，就沉默地选择休息。这一晚，没有打开计算机上网，也没有电话联系在港的家人。就只是守着宁静，守到传来了敲门声。
简单的吃完早餐后，就坐上专车，直赴药厂。药厂远离市区，所以风景更是鬼斧神工，美不胜收。一段路后人烟稀少，就偷偷拿出手机，拍了一张，又赶紧缩回脑袋，随手关机。司机是退伍老兵，祖籍山东，性格很是爽朗，对于一些关于维吾尔人的疑问，回答的时候能详不略，还总爱在最后再三的叮嘱，千万千万不要在公开场合帮维人说话。
到了药厂，先参观车间，车间的工人基本是汉人，维人只有几个女性。后去到办公室，装修完全是汉人风格，人员更是清一色的汉人。如果不说这里是新疆，是维吾尔人的家园谁见了都会以为这是内地的某个城市的某个角落。到了午饭的时间，药厂的负责人带领着去到了餐厅。食物与内地餐桌上的毫无二致。若想要体验一下异地饮食，怕是天方夜谭了。就餐时，邻座的是车间主任，已过不惑的年纪，人不错，语气很是平和，就多说了几句，他说，在这里的清真餐厅，如果你想喝酒，而店主不给的话，你可以打电话报警，警察就会抓他走。因为他们信仰伊斯兰教，不吃猪肉不准喝酒，那么我们就可以逼着他们喝酒吃猪肉，胆敢不从，就抓进再教育营。也是因为聊得愉快，他邀请来乌的几位去他家晚宴。
下午继续参观，继续听大领导描绘宏伟蓝图。当然时间也过得很慢，有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为何乌市的太阳总不落？终于熬到了收工的时间，一行人迫不及待的坐车去车间主任家里小酌。他的太太已经退休在家，早早就准备好晚餐，这次吃的是地地道道的新疆食物。原来是特地请了一位维族女性，为大家服务。也许是都与山东有着千丝万缕，所以言语间多了几分亲切，也随意了许多。聊到维族的男人，那位煮饭的维族女性哭了，泪流满面，不止。细问之下，原来她的丈夫与车间的汉人同事争执，结果被抓。因为有不成文的条例，凡是维汉之间有争执，维族一方不论对错，皆抓。后又说，维族的家庭，若与汉人有矛盾或者冲突，不但男人被抓进教育营，更会有一位汉族男子住到家里。与女主同吃同住，美其名曰帮助再教育，当然包括性的教育。若家中有小孩，孩子哭闹，那么孩子也会不明原因的消失。住在维人家中的汉人也会怕，怕有意外，就会把维人家中的厨具焊上铁链，铁链不超过一米⋯⋯听着维女的低声诉说，才明白，海外的传言不是谣言，而是实实在在出现在眼前。问饭桌上的汉人，如何看当下的维族百姓，皆是叹气，皆说可怜。至于传说中的集中营，有说见过，特别偏远。问道里面的情形，谁也不知，但众口还是同意，进去容易，出来难。只因知道有人进去，却没见过谁出来。回酒店，没有选择乘车，而是想走走。路很阔，店铺林立，繁荣景象不言而喻。却想早点逃离此地。为何？说出来，你信？
乌市的调研结束了，最后的晚餐还是去了主任家，那位维族女人也在，在忙着烤全羊。众人饕餮大吃后，该道别了，维女偷偷塞了一张纸条在他手里。这张纸条直到登上飞机，才被打开。寥寥几字：救救我们。回港后，在桌上铺开纸条，围坐的众人沉默许久，今次是烤的是维族，下次就烤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