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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面人生》第一章3 作者: 李江

送交者: 加拿大国际出版社[☆品衔R3☆] 于 2022-12-10 15:16 已读 1473 次 2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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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下工后,我装模做样地看了会儿美术字写法的书,又把自己鞋子上的泥巴用块砖头刮刮,看着大家不注意了,就出庙门去,发现晓芳早急猴猴地在庙门前的空场子里来回遛达。我抬了一下下巴,示意让她先走。我估摸着晓芳已经走出一段路了,才绕进一片苞谷地,向晓芳追去。晓芳在前边一个机井旁边的果园墙下等着我,见我来了,就说,“等得人好急。”

    我说,“你老实说昨天那根黄瓜是不是卷毛给你的?”

    晓芳哧哧笑了两声;“他问你了?”

    我说,“我感到他都觉查到我俩了。刚才你在庙门前时,卷毛眼珠子贼叽叽地盯着你看,你没发现?所以我出来时绕了个大弯,怕他跟踪上来。”

   “那就赶快走。”晓芳拽我一把,我顺势就拉起了晓芳的手。晓芳的手绵绵的,又似一股电流通向我的全身——没想到第二次拉手这么自然,这么快地到来。我拉着晓芳向远处的荒滩地跑一般地奔去,跃上一道高高的田埂,穿过一片玉米地,绕过几家农舍,引来几声狗吠,又跃下去,过了一条乡间小路,穿过一片高高的白杨树林,走过一段沙洼地和满是鹅卵石的戈壁滩,回头望去,大庙就在我们的视线里变成了很小很小的一个点。其它农舍啦,果园啦,刚刚从身边穿过去的高高的玉米与哗哗流淌着的水渠,就都离我们远去了,只有远处的祁连山还是那么高大。

    不远处,就是我们要去的目的地——那片大荒滩地。我拉着晓芳的手,速度慢了下来,刚才一路小跑有点儿累了。

    我们慢步走进大荒地,四下里望望,满眼枯黄了的芨芨草,有几丛被放羊的取暖点了火,只剩下黑黑的茬头。几棵在地上死了的胡杨树残骸,弯弯扭扭,象人的僵尸。还有些破碎了的旧木板,几处沙土包,我怀疑那是几个乱坟头,上边长着些稀疏的蓬蒿与骆驼刺,旁边围着几丛红柳与沙棘。一股旋风从沙包后边刮了过来,裹着沙丘上的黄土,向我们扫过来。我和晓芳没躲得及,旋风过后,我的眼睛里有点涩,嘴里好象也钻进了沙子。我揉揉眼睛,又吐两口唾沫,晓芳也拍打着自己的头发。我说,“我们换个地方,往那边走走,这里可能是个乱坟岗子。”

    一句话说得晓芳立马害怕起来,连忙抓住了我的胳膊。这时候,从她的脚下蹿过一个沙婆子——戈壁滩上一种似蛇,又比蛇短小,长出四只爪子,但并不伤人的小动物。晓芳吓得尖叫一声,跳起来躲沙婆子,等看着那沙婆子钻进了不远处的一个沙洞里,才拽着我的胳膊说:“我们赶快走吧。我害怕。”

    我安慰她说:“有我呢,你怕啥?好不容易来,你不想听我给你唱那几首曲子了?”

    其实我心里也有些犯怵。刚下乡时,老乡花蛋的媳妇病死了,村里年老的人说小媳妇是长年被疾病折磨死的,身上有鬼魂附体,不能入祖坟,就抬到这块大荒地里架着柴禾烧,一直从早晨烧到晚上。弄得整个村子里那几天里就似有个幽灵在盘旋,而且老太太们还编出各种各样唬人的段子,说是哪天哪天,谁谁谁大早晨去荒地里拾柴禾,遇见了那个小媳妇,小媳妇还跟她说话了如何如何,吓得我们不信鬼的知青们都天一擦黑就不敢出院门去。

    我就带着晓芳避开去,绕到离此处远点的一个沙土梁边,刚要坐下,晓芳疑惑地四周了望一下,又看看脚底下,问:“不再是个坟头?”

   “哪能呢。”我安慰晓芳:“这一看就是放羊的为避风垒起来的土包,你别怕。我刚下来时,跟上村里老拐去到滩里的羊房子放羊,一遇到刮风,就用羊鞭戮,用手扒地垒起个土丘来挡风,每一次都在上边多拍两把土,慢慢地就变高了,象个坟丘。其实它不是,我能辨别。”晓芳就犹犹豫豫地上前来,在我旁边坐下来,说:“赶快唱,唱完了走,我真有点害怕。”

    我就开始哼哼。

    晓芳说:“你大声点,把歌词唱清楚了,不会有人听到的。”

    我放松了,渐渐放开嗓子,唱了起来:

    火车呀火车你慢些开,

    让我再回头看看我的娘。

    娘和儿啊儿和娘,

    年老的母亲,

    白发苍苍!

    十六年的恩情永不忘,

    娘把儿从小哺育成长。

    何年何月才能相见,

    辛酸的泪水湿透衣裳……

    我的野嗓子和有点走调的歌声在空旷的荒滩地里,产生一种在别的地方所没有的奇特效果。唱完之后,感觉远处黄昏中被黑黑的浓云缠绕着的祁连雪峰,都悲凄凄的。我发现我自己都被歌曲打动了。以前我也曾在没人处小声哼哼过它,也用口琴偷偷地吹奏过它,可哪一次也没有这一次的效果这么强烈,可能是此处没人,放大了声音,加上周围阴凄凄的环境烘托造成的。我发现晓芳听我唱完后,竟然怔怔地不说一句话。我问她:“咋样,感受?”

    半天,晓芳才愣过神来,似乎是在自言自语:“还有这样的歌,以前从来都没听过。”

   “好听不?”

   “好听,不过,咋和平时我们唱的那些个歌不一样?听着就让人觉得要掉眼泪。”

   “还想听不?”

   “当然想听了,你赶快接着唱。”

    我就又唱起了新的一曲:

    我要到那遥远的地方去把那锄头扛,

    告别了我那可爱的姑娘与家乡。

    姑娘远远地望着我,

    有话不敢当面讲。

    姑娘啊——

    你别难过,也莫悲伤。

    我们的友谊我永不忘。

    待到那来年的花开时,

    我重返家乡,

    滨河路上去徜徉……

    又一阵沉默,沉默过后,我接着唱另一支: 

    走一山,又一山,

    望不尽的大荒滩。

    汗水湿透了我的衣裳,

    有谁来可怜我!

    吃的是苞谷面,

    穿的是烂衣衫。

    碗里没有一滴油,

    还得把累活儿干。

    三九去压沙,

    三伏去犁田。

    春秋两季也不得闲,

    水利工地把石块搬……

    唱完了我又唱下一曲:

    阿哥啊好阿哥,

    收到你的来信,

    泪水打湿了它,

    我是一个资本家的女儿哟,    

    怎能与你相配!  

    世上的花儿有千万棵,

    我不是属于你的那一朵,

    阿哥哟好阿哥,快快忘了我   

    ……   

    我一首接着一首地往下唱,就发现,晓芳的眼里,渐渐地噙满了泪花。不一会儿,从兜里掏出个小花手绢来,拭开自己的眼睛。我停止了吟唱。

    晓芳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说:“这些歌咋都那样伤感。”

   “那就不唱了,说些别的吧?”我收起了口琴问晓芳。

    晓芳说,“说些别的就说些别的。”

    我就问了一些晓芳她家的情况,她妈是干什么的,她爸是干什么的,家中几个兄弟姊妹等等。

    问完了晓芳的情况,晓芳就返回头来问我家的情况。

    我爸被撵出学校到废品收购站后,找了我后妈,生了四个弟妹。自从我爸娶上后妈又有他们的子女后,就一直对我非常不好,家里的累活脏活都是我来做,好吃的爸妈都锁起来给弟妹。小小年纪,我的内心积压了许多常人难以想象到的悲苦。我爸对我的虐待达到了别人难以置信的程度。插队来时,我就象笼子里放出的鸟一般,并不象刚才歌中唱的那样和家人难舍难分。从小到大,我始终有一种扑进一个人怀中倾诉一番,大哭一场的愿望。可是,在我过去的生活中,没有这样的人!我的亲妈在我六岁的时候,就丢下我跟别人跑了,所以,在我懂事之后到插队,没有接触到过一个哪怕稍稍喜欢我的女人。异性在我的生活中是一个空白,我渴望她们但又觉得她们很神秘,对她们有一种敬畏感。插队后通过给陈玉霞挑水,紧接着又被派到基建队上来,跟晓芳分到一个架子车上干活,我那枯井似的心里,才有些情感的慰藉。我真恨不得此时,将我小时候遭受到我爸对我的虐待,痛痛快快地向晓芳倾诉出来。可是,我讲不出口。

    我抓了一把黄土扔在半空中,那把黄土随风飘走了。黄昏时的荒草滩,天空中一片阴霾,枯草在沙岗上随风摇曳,几片发着卷的黄沙枣叶,落在我怀中的胸襟上,我拈在手中把它揉碎了。

    半天,我调整下情绪,心里犹豫着该不该把我家的历史给晓芳讲讲,让她知道我的祖上还是皇亲国戚,做过很大很大的官,我身上还有着爱新觉罗的血统,在晓芳面前树立点形象。又想,不能讲,晓芳要知道了我的爷爷和我爸的情况,会不会不敢再跟我好?有关我爷爷和我爸的事情,我一直对青年点上的人守口如瓶。下乡时和下乡后填的有关表格中,我把我家的成分都填的是“小职员”,其实,“四清”时,我家的成份就重新做了修正,定的是“旧军官”。有关我家的情况,只有蚊子知晓一点。

    我还犹豫着,晓芳就说,“我们回吧,天晚了,我真有点害怕。”

   “有我呢,你怕啥?”

   “有你我也害怕。咱们还是走吧。”

    我只好起身来,晓芳就又把手伸给我,我拉她起来。走时,被一个小土丘绊了一下,晓芳就另一只手也伸过来,紧紧地将我的胳膊搂紧了。地上坑坑洼洼,我们跌跌绊绊地相拥着往荒滩外边走,过一条干沙沟时,我拉她猛了一点,晓芳一个趔趄,被我拽进了怀中,脸擦了我的脸一下,我下意识地搂紧了她,浑身象通了电一般,晓芳脸怔怔地看着我,小声问我,“你想干啥?”

    我脸红了,停了下来,心咚咚咚直跳,犹豫着该不该嘴凑上去,在她嫩嫩的脸颊上亲上一口,就在此时,却听到有人大喝一声,“好你们俩,躲到这里来干事情!”

    我和晓芳同时浑身一哆嗦,紧忙松开手去。是卷毛,身后还跟着个马秀兰。镇定之后,我气恼恼地责问:“卷毛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就抓你们来的。老实交待,刚才你在唱什么?”

    晓芳不干了,“爱唱什么不什么,干你什么事,还用你来跟踪我们?”

    卷毛这才知趣地说:“是队长让我们找你们来的。晚上要开批林批孔会,就缺你们俩。队长刚才都发脾气了。”

    当天晚上,我闭着眼睛却脑子里乱想着,很长时间才入睡。睡梦中,就感觉到下边又被条恶狗咬住了,咋甩也甩不脱。意识清醒些后,我才明白过来,卷毛那狗损的爪子又在我的老二上攥着。我狠狠地踹了他一脚,把卷毛给踹醒了,我骂道:“卷毛,我警告你,下次你再这样,我就拿刀剁了你那x爪子!”

    卷毛揉巴下眼窝,清醒过来,诞着脸说:“他妈的罗晓芳都让你撬了去,还不兴让我摸一下你鸡鸡?”

   “什么是我撬了?你不就给人家挑了两担水,再有啥?”

   “再有啥,那根黄瓜呢?我咋没给马秀兰给她了?”

   “反正人家说跟你没个啥。”

    两人经这一折腾,也没了瞌睡,天好象也快放亮了,就诞起嘴来。卷毛在被子里长叹口气,“我知道,罗晓芳长得好点就心气高,就喜欢个你这样文绉绉的。其实你那两下子也就哄个罗晓芳去行呢。一个当地丫头,没见过个大世面。你办的那墙报,上边有多少错别字,别人没看出来我可是看出来了。哥们不揭你短罢了。”

   “下次我跟队长说,由你来办?”

   “我办就我办,你以为我没你那两刷子?”

    说着,就又要习惯性地伸手来揪我那玩意,我又一把打脱了,骂他一句:“你这狗损是不是心理有点变态?”

    卷毛回骂我:“你才他妈变态,就觉得攥在手里好玩。我上学时住宿,身边有个小子被子薄,冷天里就钻进我被窝来,一来二去的就沾了这么个毛病。人家每次都乖乖地让我捏,还说挺舒服。”

   “那你咋不把那小子拉来跟你一起插队给你解心慌?”

   “本来要来,他家中不让。”

   “人家父母肯定知道了你这损不要脸的行径!”

    卷毛不辨解,手又在下边不老实起来,我又把他手搡了过去。卷毛就厚皮赖脸地央求:“让我摸,摸了我让你拉我琴?”

   “滚你妈的,摸你自个儿的去!”我骂了一句转过身去。

    卷毛从后腰硬死死地抱住了我,我还要反抗,卷毛悄悄说:“别软的不吃吃硬的,把你唱黄歌的事给上边汇报上去,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浑身一哆嗦,卷毛却又嘻皮诞脸地安慰我:“哥们跟你开个玩笑,看把你吓成啥样。”手就又伸了过来,我屈服了,让过了卷毛那只手。卷毛搂着我,一只手攥着我下边,说:“真的让你拉琴,说话算话。再睡一会儿,我又瞌睡上来了。”

    让卷毛攥着我的老二我咋也睡不着,等过了一会儿,听见卷毛打起了鼾声,才把他那手轻轻地挪开去,重新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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