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沙岭

香港的反送中运动已过去三年，曲终人散后，那些为这场运动牺牲的人们，会是花落人亡两不知吗？
抗争伊始，有人自杀明志，我们喊着“香港加油”；
西湾河少年中枪，我们喊着“香港抗争”；
科大的周梓乐离奇坠楼，我们这时喊出了“香港报仇”。
抗争与仇恨日渐激烈，也就意味着：为这场运动，我们将付出的代价更大，牺牲与死亡会随时来临。
那年夏天，只要打开报纸，就会有一具具尸体发现，他们是谁？是抗争的手足，还是流浪的露宿者？人人都在问同一个问题，可警察的结案只有“无可疑”。
从六月到九月，尸体发现庞大到有2537具。他们无名无姓，无人认领，最后的归处是沙岭公墓。
一块小小的石碑，刻着编码，标示着年份和下葬日期。在这里，他们会存在七年，然后火化，骨灰将埋在同一个墓穴里。是卑微还是凄凉？
也许他们是与我们并肩抗争的手足，也许他们是社会底层的卑微蝼蚁。但有何妨呢？在我们看来，这里埋葬的都是手足。所以第二年的清明，社工、区议员、守护孩子的陈伯，带领着一众年轻的手足，手持白菊，来到了这片荒凉的墓地。他们在通往墓地的石阶上刻下了“拜手足”，在每一块墓碑前放下一束白菊。也许很多人已忘记，那天全港的花店在门前挂着已售罄⋯⋯
我没有买到白菊，也没有同行，只是去了区议员那里，捐出一点点心意。
后来，区议员被抓，社工被抓，石墙花被关门。那些值得纪念的日子，即使是想捐出一点心意，可再也无人会收，无人敢收。曲终人散，也许沙岭公墓最终将化为尘埃，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
会是这样的凄凉吗？
当我正在收拾行李，朋友圈里传来了一组照片，依旧是熟悉的沙岭公墓，依旧是盛放的白菊！日期是2022年四月五日，又一个清明。我莫名的流泪。因为自2020年以来，每到清明，沙岭公墓就会有多架警车驻守，草木皆兵呀！警方截查到场的人员，登记他们的身份证⋯⋯如今虽已过去三年，却依然是风声鹤唳，但也依然有人不畏惧，依然有人勇敢地前去悼念。我相信每一个亲历过抗争的港人，亲历过枪林弹雨的港人，都会如我一样，如鲠在喉，呜咽起来。
轰轰烈烈的反送中运动，悄无声息地走向失败，结局是众所周知，有人坐监，有人逃亡，有人仍被监控⋯⋯几乎所有参与运动的港人皆被秋后算账：苹果日报关闭，立场新闻解散，众多的团体组织也已成为历史。难道我们所有的牺牲终究付之东流吗？我想，沙岭公墓的这束白菊就是最好的答案。如水那般，可聚可散。
当你在小巴站再次看到黑衣人，戴黄色或黑色口罩，背囊里塞满着一束束白菊，你可以走过去，拍拍他的膊头，让他知道，我们还在，他并不孤独。Be water！香港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