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童回忆录(1)
那天是我来到师傅身边的第387天。我会特别记住这个日子,是因为当天有个非常有名的山东人去拜访了师傅。虽然每天都有天下各国的名人来能向师傅求道,但并不是每个人都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其实那天师傅犯了懒病,日上三杆了还躺在床上迷糊。来拜访的山东大个子长得很帅,就是整个人看上去硬邦邦的,好像不会笑。他走路的时候都好像每一步都做过了精密计算,步间距不差一丝一毫。他来的时候很客气,送了一只大雁。可他都进了屋了,师傅还是不肯起。我有心叫师傅起床,大个儿却一再表示他可以等。于是他一直站到快中午了,老师才翻了个身。大个儿以为老师起身了,就上前说了句之乎者也的话,可能是问候吧,我没听明白。老师闭着眼睛冲他打了个哈欠,露出光秃秃的牙床。那个大个儿却好像明白什么了,赶忙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悄悄退了出去。他刚走没多久,师傅就爬了起来,问:“童儿,秋走了吗?”后来我才知道,老师问的是“丘”而不是“秋”。我急忙回答:“秉师傅,他走了,来的时候送了一只大雁!”师傅起身边洗漱边道:“还用你说,他没进院儿我就听到大雁叫了。我老到牙都掉光了,他还送大雁让我啃!丘这个人,就是死脑筋!光想着遵守礼节,不会随情况变通。我让他看看我连牙都没了,还咋啃骨头啊。结果他都不知道赶快换换礼物。嗨,真是孺子不可教也!只知道低头做事,不知道抬头看路,他这辈子,最大的成就也就是个教书匠,在其他方面想成什么大业,那就是难、难、难!”我真替那个叫“丘”的山东大个儿担心,他这大雁算是白送了。但是后来,听别人说他到处宣扬师傅非常有智慧,不用语言只用一个动作就让他明白了柔弱胜刚强的道理。好吧,当时我也在场,我咋没看出来老师有那个意思呢?许多年以后,老师被人称为“道祖”,山东大个儿被人称为“圣人”,而我,还是那个无名的小道童。也许,同样一件事,圣人就是能看出普通人看不出来的东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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