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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姆《雨》(1)

送交者: 雨地[♀★★*空谷幽兰*★★♀] 于 2023-12-17 12:58 已读 2353 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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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床时间就要到了。明天一睁开眼睛,就能看到陆地了。麦克菲尔医生点燃烟斗,背靠栏杆,抬头望着夜空,仔细搜寻着南十字星座[2]。他在前线奋战了两年,身负重伤,而且至今没有痊愈,故现在坐船前往阿皮亚[3]休养,估计至少要在那里待上一年左右。旅途中,他感觉伤势好多了。明天早晨,部分乘客要在帕果帕果[4]下船,所以今晚大伙儿载歌载舞,好好庆祝了一番。然而,机械钢琴[5]的声音非常刺耳,震得麦克菲尔医生耳朵嗡嗡直响。好在甲板上已经完全安静了下来。不远处,妻子坐在长椅上,正和戴维德森夫妇聊天。他走过去,坐在灯下,摘下帽子,露出一头红发。他的脑袋已经秃顶,皮肤红红的,上面长满了雀斑。麦克菲尔医生四十岁,瘦骨嶙峋,有些迂腐刻板。他说话时嗓音低沉,语速缓慢,苏格兰口音很重。

戴维德森夫妇都是传教士。旅行中,他们和麦克菲尔夫妇成了好朋友。这并非因为他们趣味特别相投,而是因为他们都对同一件事看不惯:有些人整日整夜泡在吸烟室里打牌、酗酒。船上这么多人,戴维德森夫妇只愿意和他们来往,这让麦克菲尔太太感到有点儿受宠若惊,就连麦克菲尔医生这种木讷之人也觉得这是一种礼遇。然而,由于秉性使然,他每天晚上回到船舱后,总要给戴维德森夫妇挑点儿毛病。

“戴维德森夫人说,倘若不是遇到了我们,他们真不知道这段漫长的旅程该怎么度过呢。”麦克菲尔太太一边整理假发,一边非常得意地说道,“在这条船上,他们只愿意和我们聊天。”

“不就是一个在海外传教的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居然敢在我们面前摆臭架子。”

“她可不是故意摆臭架子。我知道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们不愿意和整天泡在吸烟室里的那帮家伙混在一起。”

“他们那个教派的创始人[6]可不像他们这么清高。”麦克菲尔医生冷冷一笑。

“不要拿宗教说事。我都记不清已经对你说过多少遍了。”麦克菲尔太太埋怨道,“你老是看不到别人的优点。亚力克,看来你这毛病今生今世是改不了了。”

麦克菲尔医生没有吭声,只是斜着一双淡蓝色的大眼睛狠狠瞪了妻子一眼。结婚这么多年,他总算搞明白了一件事:要想家庭和睦,千万不能和妻子顶嘴。于是,他脱掉衣服,爬上上铺,看了一会儿书,便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麦克菲尔医生一个人来到了甲板上。眼前是一片狭长的银色沙滩。沙滩后面是一个草木茂盛的山岗。枝叶茂盛的椰子树林快要延伸到海里了。萨摩亚人[7]居住的小草屋掩映其中。那个白色光点是一个小教堂。他们的船很快就要靠岸了。这时,戴维德森夫人走了过来,站在麦克菲尔医生身旁。她今天穿了一身黑衣服,脖子上戴着金项链和十字架。她身材娇小,棕褐色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蓝色大眼睛上罩着一副夹鼻眼镜[8]。尽管脸部瘦长,但看上去不仅毫无绵羊般的蠢相,倒像小鸟一样机敏。给人印象最深的是,她的声音既高又尖,僵硬单调,就像吱吱作响的风钻,钻入你的耳朵,刺激着你的神经。

“这里很像你的家乡吧?”麦克菲尔医生笑得很勉强。

“不像。这里是火山岛。我们家乡是珊瑚岛,地势平坦,水位也低。如果坐船,还要走十天。”

“在大海上走十天好比在国内过一条马路。”麦克菲尔医生打趣道。

“嗯。虽然听上去你似乎有点儿夸大其词,但根据这一带(南太平洋地区)人们对于距离的看法,也不能算错。”

麦克菲尔医生轻轻叹了一口气。

“幸好我们不在这个教区。”她继续说道,“据说,在这里传教非常困难。主要原因有两个:一、常有轮船停靠;二、建有海军基地。这搞得当地(土著)人心惶惶,影响很坏。我们教区情况好多了。当然,也有一两个生意人。如果他们胆敢乱来,就必须走人,别无选择。”

她用手扶了扶眼镜,盯着眼前这座绿意盎然的小岛,目光非常冷酷。

“来这里传教,任务根本不可能完成。我们很幸运。感谢上帝!”

戴维德森夫妇在萨摩亚以北的一个群岛上传教,而且各个小岛相距较远。每当先生划船外出,妻子就留下守候驻地,独当一面。说实话,麦克菲尔医生根本没有料到戴维德森夫人如此能干。然而,更加让他吃惊的是,谈到当地土著的愚昧落后时,戴维德森夫人情绪激昂、声音高亢、措辞尖刻,满脸都是厌恶。值得一提的是,她对道德的认识和一般人完全不同。记得刚刚认识不久,她就告诉他说:

“我们一到这座岛,就被当地人的婚姻陋习惊呆了。这事没法对你讲,我还是告诉你太太吧。你可以去问她。”

没过多久,麦克菲尔医生锻炼身体时,看到戴维德森夫人在和妻子聊天。她们将两个帆布靠背椅靠在一起,坐在上面足足嘀咕了两个钟头。戴维德森夫人异常激动,嘀咕声犹如远处山涧的激流。妻子的嘴巴张得大大的,看脸色似乎是受到了惊吓。晚上一回到船舱,妻子就将她从戴维德森夫人那里听来的话向他学了一遍。

“怎么样,我说得没错吧?”第二天早晨,戴维德森夫人容光焕发,喜形于色,一看见麦克菲尔医生便大声问他道,“尽管你是医生,我也说不出口。你以前没听说过这种荒唐事吧?”

她两眼盯着麦克菲尔医生,很想知道他的反应是否和她想象的一样。

“你能猜到我们当时是什么感受吗?实话告诉你,我们非常失望。这么多村子,却连一个好女孩也找不出来。”

在这里,“好”这个词显然是意有专指。

“我和戴维德森先生商量了半天,最后决定从禁止土著跳舞开始做起。你不知道,这些土著可喜欢跳舞呢。”

“我年轻时也喜欢跳舞。”麦克菲尔医生回答说。

“昨天晚上,看到你邀请你太太跳舞,我就猜到了。和自己太太跳舞,我并不反对。但看到她拒绝了你的邀请,我非常高兴。这种时候,还是矜持一点儿好。”

“什么时候?”

戴维德森夫人透过夹鼻眼镜瞥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当然,白人可以另当别论。”稍停片刻,她继续说道,“不过,我还是非常同意我家先生的观点。在他看来,男人将别人的妻子搂在怀里是不道德的。而且,做丈夫的怎么能够容忍自己的妻子被别的男人搂在怀里呢?因此,从结婚那天起,我就再也没有和其他男人跳过舞。土著跳舞不仅不道德,而且简直是伤风败俗。感谢上帝!我们教区已经八年没人跳舞了。我向你保证。”

这时,他们的船已经抵港。麦克菲尔太太也走了过来。一个急转弯,船缓缓进港。港口面积很大,足以容纳一支舰队。四周青山耸立,入口海风轻拂。总督府就坐落在距离入口不远的一个花园中。旗杆上耷拉着美国国旗。客船经过两三栋排列整齐的平房[9]、一个网球场,最后停靠在建有货栈的码头上。距离港口两三百码远的地方有一艘纵帆船[10]。戴维德森夫人指着它说,他们将搭乘这艘船去阿皮亚。码头上挤满了全岛各地的土著。他们兴高采烈,吵吵闹闹。有些是来闲逛的,有些是来和去悉尼的旅客做生意的。他们带来了菠萝、香蕉、土布、用贝壳或鲨鱼牙齿制作的项链、卡瓦碗,还有作战用的独木舟模型等。许多美国水手也在人群中穿梭。他们穿戴整齐,胡子刮得干干净净。还有一些当地官员。麦克菲尔夫妇和戴维德森夫人一边看着行李搬运上岸,一边仔细打量着人群中的土著。麦克菲尔医生注意到,很多小孩和少年都患有雅司病[11]。就是皮肤上长满了慢性溃疡似的疮。这种病足以毁容。突然,他的眼睛一亮: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亲眼见到了象皮病患者。病人要么是一只胳膊肿胀笨重,要么就是一条腿完全变形。在这里,不管男女,一律身穿印花布短围裙。

“大庭广众这样穿戴极为不雅。”戴维德森夫人说道,“我家先生认为,应该制定法律明文禁止。只在胯间系块红布遮住下体,其他什么也不穿,怎能指望他们讲道德?”

“倒是很适合这里的天气。”麦克菲尔医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他们上了岸。虽说是大清早,却热得让人透不过气来。帕果帕果港四面环山,一丝儿凉风都吹不进来。

“在我们教区,”戴维德森夫人扯着嗓门继续说道,“已经基本上改变了这一陋习。除了几个老年人,其他人都不再穿了。女人都改穿宽大的长罩衣[12],男人都改穿长裤和汗衫。刚到这里不久,我家先生就在一份报告中这样写道:这个教区的居民永远不能成为真正的基督教徒,除非强迫十岁以上的男孩子都改穿裤子。”

戴维德森夫人瞅了瞅港口上方翻滚的乌云,稀稀疏疏的雨点已经开始往下落了。

“赶快找个地方避避雨。”她喊道。

他们随同人群刚刚挤进一个铁皮屋顶的大棚子,瓢泼大雨就落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戴维德森先生也过来了。一路上,他对麦克菲尔夫妇很客气,但显然没有妻子那么合群,大多数时间都是一个人在看书。他生性孤僻,不爱说话,总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让人觉得他的和蔼可亲仅仅是作为基督徒不得不做做样子而已。他长相奇特:身材又高又瘦,四肢松松垮垮,双颊凹陷,颧骨突出,脸色犹如死尸一样苍白,但嘴唇饱满性感。他头发很长,眼窝深陷,眼神忧郁,但手形很美,手指又大又长,显得很有力量。给人印象最为深刻的是,他的体内好像埋藏着一团火。当然,这多少也令人感到有些不安。他这种人比较难接近。

戴维德森先生带来了一个坏消息:岛上有卡纳卡人[13]得了麻疹病。这是一种致命的传染病。他们即将搭乘的纵帆船上有一位水手也染上了这种病。尽管已被送到口岸检疫站的医院进行治疗,但阿皮亚发来电报指示说,只有确保其他船员没有感染此病,这艘船才能进港。

“也就是说,我们要在这里至少停留十天。”

“我必须尽快赶到阿皮亚!”麦克菲尔医生喊道。

“你着急也没用啊。如果船上没有其他水手得病,就可以载着白人乘客启航。所有土著三个月内不得外出。”

“这里有旅馆吗?”麦克菲尔太太问道。

戴维德森先生微微一笑。“没有。”

“那我们住哪里?”

“我刚才问过总督了。他说,海边有个生意人出租房子。等雨停了,我们先跑过去看一看,然后再决定怎么办。这个时候,千万别指望能够住得舒服。有张床睡觉就很不错了。”

雨一直在下,而且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没办法,他们只好打着伞、穿着雨衣出发了。这里只有几座政府办公楼、一两家店铺和一些坐落在椰子树和芭蕉林丛中的当地人居住的茅草房,根本称不上一个镇子。他们从码头走了大概五分钟就找到了那栋房子。这是一栋两层木板房,每层都有宽敞的游廊,屋顶是波状铁皮。房东名叫霍恩,是个混血儿。妻子是个土著,身边围着好几个棕色皮肤的小孩。一层是商店,主要卖罐头食品和棉布。对外出租的房间里一件像样的家具也没有。麦克菲尔夫妇住的那间只有一张旧床,一顶破蚊帐,一把快要散架的椅子和一个脸盆架。他们四下望了望,非常沮丧。外面依旧大雨如注。

“只把今晚必须用的物品拿出来就行。”麦克菲尔太太一边打开行李箱,一边嘟囔道。

正在这时,戴维德森夫人进来了。她还是一副干净利落、精神抖擞的模样。当下糟糕的环境对她毫无影响。

“赶快拿出针线来,把蚊帐缝一缝。”她说道,“如果不听我的话,你们今天晚上就别想睡觉了。”

“这里的蚊虫这么厉害?”麦克菲尔医生问道。

“现在正是蚊虫最猖獗的时候。如果你应邀参加阿皮亚官方举办的宴会,就会注意到太太小姐们都把双腿藏在发给她们的枕头套里,以防蚊虫叮咬。”

“如果雨能停住不再继续下,该有多好啊!”麦克菲尔太太说道,“要是出了太阳,我就把房间好好收拾收拾。”

“哼,雨停的可能性不是太大。帕果帕果可是太平洋上降雨量最大的地方。瞧,这座山、那个湾都招引雨水。每年一到这个时候,雨就会下个不停。”

麦克菲尔夫妇一个站在房间的这头,一个站在房间的那头,束手无策、失魂落魄。戴维德森夫人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番,撇了撇嘴:一对窝囊废。最后,她还是忍不住帮他们把一切都收拾得井井有条。

“好吧,快给我找针线,我帮你缝蚊帐。然后,你去把今晚必须用的物品从行李箱里拿出来!一点钟吃午餐。麦克菲尔先生,你最好去码头看看你们的大件行李,确保放在雨水淋不到的地方。你的行李淋不淋雨,这些土著才不管呢。”

麦克菲尔医生穿上雨衣,下楼去了。在门口,霍恩先生正和两个人说话,一个是他们乘坐的那艘船的舵手,一个是他们乘坐的那艘船的二等舱的乘客。麦克菲尔医生曾在船上见过这个二等舱的乘客几次。舵手又矮又瘦,浑身脏兮兮的,看到麦克菲尔医生从楼上下来,冲他点了点头。

“大夫,赶上闹麻疹,真倒霉。”他说道,“看来你们已经安顿好了。”

麦克菲尔医生觉得这个人说话不太礼貌。不过,他向来胆小,从不轻易发脾气。

“是啊,我们在楼上租了一个房间。”

“我把汤普森小姐也带到这里来了。她也去阿皮亚。”

舵手用手指了指站在他身旁的那位女士。汤普森小姐大约二十四五岁,身材很丰腴,虽然穿戴俗气,但人长得还算标致。她身穿白色连衣裙,头戴白色大帽子,脚穿白色羊皮长筒靴,套有白色长筒袜的肥胖小腿将长筒靴撑得鼓鼓的。她冲麦克菲尔医生嫣然一笑。

“就一巴掌大的破房间,房费还要我一块五。”她嗲声嗲气道。

“乔,我告诉你,她是我的好朋友。”舵手说道,“照顾照顾。一天一块钱。”

房东虽然人长得肥胖,但脑袋瓜子很灵活。他笑了笑,轻声说道:

“好吧,斯旺先生,既然你这么说,我就想想办法。过一会儿,我和太太商量商量,看看能否少收一点儿。”

“少来这一套。”汤普森小姐不高兴了,“现在就定。一天一块钱,多一分也没有。”

麦克菲尔医生笑了笑,非常佩服汤普森小姐讨价还价的本领。他自己却是那种宁可多花钱,也不愿意讨价还价的人。房东长长叹了口气。

“好吧,冲着斯旺先生的面子,就收你一块钱。”

“这就对了!”汤普森小姐说道,“大家快进屋喝一杯。斯旺先生,劳驾把我的箱子拿进来。里面有上好的黑麦威士忌酒。大夫,你也进来喝一杯吧。”

“啊,不了。非常感谢!”麦克菲尔医生回答道,“我要去码头看看行李。”

他冒雨出了门。一路上,瓢泼大雨铺天盖地。两三个当地土著身穿印花布短围裙,手撑大大的雨伞,在雨中不紧不慢地走着。他们个个腰板笔直,悠然自得。从麦克菲尔医生身旁经过时,还笑着用一种陌生的语言和他打招呼。

快到午餐的时候,麦克菲尔医生才从码头回来。饭菜摆放在房东的客厅里。客厅平时不用,只是一个摆设而已,里面有一股霉味儿。一套印花长毛绒面的沙发靠墙整齐摆放,一盏枝形镀金吊灯悬挂在天花板的正中央。为了防止苍蝇在上面停留,整个吊灯都用黄色砂纸包着。戴维德森先生没来用餐。

“他拜会总督去了。”戴维德森夫人解释说,“一定是总督留他用餐了。”

一个土著小姑娘给他们端上来一盘汉堡牛排。过了一会儿,房东走过来瞧了一眼,看看他们还需要什么。

“霍恩先生,那个女房客呢?”麦克菲尔医生问道。

“她只租了一间房。”房东回答道,“用餐自理。”

房东看着麦克菲尔太太和戴维德森夫人,谄媚道:

“为了不打扰你们,我把她安排在楼下了。”

“她也是坐这条船来的?”麦克菲尔太太问道。

“是的,夫人。她坐的是二等舱。要去阿皮亚做出纳员。”

“哦!”

房东走后,麦克菲尔医生说道:

“一个人待在房间里用餐,一定很乏味。”

“既然坐的是二等舱,也只好这样了。”戴维德森夫人说道,“谁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人。”

“她叫汤普森。是船上的舵手带她来的。我刚才出门时,恰好碰见。”

“是不是昨天晚上和舵手跳舞的那个女人?”戴维德森夫人问道。

“十有八九是她。”麦克菲尔太太回答说,“那个女人一看就挺放荡的。”

“哼,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戴维德森夫人随声附和道。

由于起床太早,吃完午餐,大家都感到很疲倦,于是各自回房午休。一觉醒来,雨已经停了,云层依然很厚,天空灰蒙蒙的。他们出了门,沿着海湾边缘的马路散步。这条马路是美国人修的。

他们回来时,看到戴维德森先生刚刚进门。

“我们在这里至少要待两个星期。”戴维德森先生很生气,“我和总督理论了半天,一点儿用也没有。”

“戴维德森先生回去还有很多事情要办呢。”戴维德森夫人看了丈夫一眼,眼神里充满了关切。

“我们已经出来一年了。”戴维德森先生一边说,一边在游廊上走来走去,“把教堂交给当地土著传教士掌管,我实在是放心不下。我承认,他们人确实不错,敬畏上帝,是真正的基督徒,足以令国内一些所谓的基督徒感到羞愧。遗憾的是,他们的管理能力很有限。把教堂全权委托给他们掌管,短时间还行。三五个月后,一些渎教恶行肯定会发生的。”

说完这些话,戴维德森先生停下了脚步。他身材高大、瘦削,嗓音低沉、响亮,脸色苍白,两只大眼睛炯炯有神,充满了激情和真诚,令人印象深刻。

“我必须尽快回去工作,耽误不得。树木如果腐朽,就应该砍掉当柴烧。”

晚上吃过茶点[14],大家都没有离开客厅。女士们忙着做针线活,麦克菲尔医生抽着烟斗,戴维德森先生讲述他在岛上的工作经历。

“我们刚到那里时,发现岛上的人们根本没有原罪观念[15]。”他说道,“十条诫命[16],他们无一遵守,却浑然不知。我认为,给当地土著灌输原罪观念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麦克菲尔夫妇打听到,在和戴维德森夫人认识前,戴维德森先生已经在所罗门群岛[17]工作了五年。戴维德森太太原来在中国传教。两人是在波士顿参加传教士大会时认识的。他们结婚后被派到这里来传教,一直待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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