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信,我是真心服!
你看下面这件事。何等的气魄!韩信是真心喜欢兵法,喜欢懂兵法的人,也会由衷地赞美,赤诚相邀。赵国虽灭,但有一个人韩信始终念念不忘。大战之初,韩信就下令全军,切勿杀害广武君李左车,能将他活着带到韩信面前的人赏赐千金。韩信明白,千金易得,而智者难求。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果然,战后有士卒捆着李左车而来。韩信高呼“先生”“广武君”,亲手为他解开绳索,请李左车东向而坐,韩信西向对坐,像对待老师一样,恭恭敬敬谦卑有礼地侍奉他。向来高傲的韩信,极为罕见地谦称自己为“仆”,诚心实意地向李左车请教:“仆欲北攻燕国,东伐齐国,还请广武君不吝赐教,当如何谋划,方可建功立业?”李左车辞谢道:“臣闻‘败军之将,不可以言勇;亡国之大夫,不可以图存’,今臣为败亡之俘虏,何足以妄议大事?”韩信道:“仆闻之,当年,智者百里奚,居虞国而虞亡,在秦国而秦霸。究其原因,并非百里奚在虞国时愚钝、在秦国时睿智,而是两国主君对百里奚用与不用、听与不听的分别。就以今日之战而论,倘若成安君能听足下之计,那么韩信早已沦为赵国的阶下囚。我要感谢成安君,感谢他有眼无珠,不用足下,才令我今日得此良机,能够侍奉足下。仆一片赤诚,倾心问计,愿足下勿再推辞。”李左车望着韩信的眼睛,被他的诚恳真挚所打动,起身作揖,道:“臣闻‘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故曰:‘狂父之言,圣人择焉。’臣原本担忧臣之计策愚浅,未必足用,但将军一片赤诚,臣愿敬效愚忠。”李左车客气自谦了半天,终于愿意归顺,成为韩信的智囊。韩信喜不自胜:“足下过谦了,韩信得先生辅佐,何愁北方不平!还请先生赐良策。”李左车道:“成安君原有百战百胜之计,一旦而失之,军败于鄗下,身死于汦水之上,此为前车之鉴。今将军渡涉西河、虏获魏王、生擒夏说,一举攻下井陉,不终朝(一个早晨之内)而破赵军二十万之众,诛杀成安君,名闻海内,威震天下。这是将军目前的优势与长处。”亲耳听见这一席褒奖誉美之词,韩信有些飘飘然,没想到李左车话锋一转:“然而,数月以来,兵戈不止,众将劳顿,士卒疲敝,其实难用。今将军欲举倦弊困顿之兵,攻打燕国固若金汤之城。此战恐怕将拖延日久,徒耗军力,而不能攻拔其城。旷日持久,粮草日竭,而弱燕不服,东方齐国势必据守而自强。燕、齐相持不下,则刘、项之胜负难以见分晓。这是将军目前的劣势与短处。”李左车的分析鞭辟入里、一针见血,韩信点头如捣蒜:“先生所言,甚是有理,正是韩信心中所忧。依先生之见,燕国、齐国都不打了?”“臣愚钝,窃以为攻燕伐齐之策,还须仔细斟酌。善用兵者,不以己之短击人之长,而是以己之长击人之短。所以,打也可,不打也可。既要打,又不要打……”“足下就不要再跟我打哑谜了,有何良策,还请不吝赐教。”“方今臣为将军谋划,与其穷兵黩武,以疲惫之兵勉强出战,莫如按甲休兵,镇守赵国,抚恤赵军阵亡遗孤,百里之内,日日供给牛羊醳酒,犒赏将士。至于弱燕,我军佯作将北向攻击之势,造成对燕国的威胁,然后派遣能言善辩之士,奉咫尺之书,向弱燕显示君之所长,燕国必不敢不听从。燕国归服之后,再派遣长于诡辩者东告于齐,齐国必从风而服。即便有智者,也无法再为齐国做何巧计谋划。如是,则天下事皆可图也。兵法云:‘兵固有先声而后实’,先虚张声势,而后采取实际行动,此之谓也。”韩信连连抚掌拍案道:“善!大善!足下之智,媲美项王之范增、汉王之张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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