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除夕的两天前，妈妈想出去买些年货，可能是因为我坐在家中迟迟没有过年的动静，但发生的事情是，我们竟然发现我家的两辆电动小三轮车都没有了，而且把两辆都偷走。做这样的事一定要么是一项任务，要么需要一些激情。所以，我想这一定是居委会工作人员把车给没收了。从去年年底就一直在宣传2024年一月之后北京不让骑电动三轮和四轮车了。我打电话给居委会，结果证实了我的猜想。的确是被收缴了。居委会说是执法大队来统一收走的。公告已经贴了两周多了。我的确没有出去看。我相信政府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为了我们好，即使有时候会让我们感到痛苦或不方便。况且，我一直觉得像我妈妈这样的年纪骑车在外面跑太不安全了。妈妈听到消息后不断的念叨。她心爱的小宝马没有了。这下她哪儿也去不了了。她已经骑电动三轮快20年，尤其年纪越来越大后，她不能走很远，骑电动三轮给她很大的自由。我有好几次看见她在外面骑着车风驰电掣，一点也不显老，而且非常快乐。

 

“骑这种车太不安全了。”

 

我听她不停唠叨，只好大声告诉她。“像你现在这样的年纪，摔一下麻烦就大了。”

 

电动三轮、四轮车给不少人，尤其是普通人家的老人的生活带来很大方便。尽管可能存在安全隐患，但有很多办法可以提高安全性。而且，也没有绝对的安全。汽车更不安全。

 

最后，我只好告诉妈妈：“你不可能永远骑着车在外面跑。”

 

说完，我就又想起曾经写过的一篇文章，《我生命中的那些点》。那里记录了我和父亲最后一次饮酒。当时我从美国回来，他父亲已经患哮喘很多年了。在父亲还年轻的时候，他喜欢喝点酒，为此经常遭受妈妈的训斥。直到老了得病后，他就渐渐不能不喝了。但那天为表示庆祝，他和我碰了一下杯，象征性的抿了一下。这是我最后一次看到父亲喝酒。后来，他就死了。

 

现在是我的母亲了，我只能等待。

 

父亲一晃已经去世许多年了。但我仍然有时会突然想起他生前的某个场景，那光景非常真切。每当这时我就仍然感到对于他的逝去的难以理解。它一次次给我对于世界的一种强烈但真实的荒诞感和虚无。如果是在夜晚梦见父亲，那时我会感到难以排解的伤感和对未来生活的无助的恐惧。天亮就好了。不过，现在我已经很少梦见他了。

 

我也很久没有开车了。回来之后，有一段时间我非常想念一个人在国外的生活，想念开车在路上跑，夜晚住在汽车旅馆，或者在不同的城市的不同街道行走，坐在街边的咖啡馆、酒吧、商场的座椅里，街区的图书馆，或者悉尼大学，或者Rockdale的海边，或者Catherine街角的公园一个人写作的光景。这些一晃也都过去很多年了。而且，现在我逐渐意识到这种生活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在我的生命里。我曾有过一些最美好的时光，我如此的热爱着它们，至今仍然如此的想念它们。

 

 

此时天涯有明月
何处人间少清欢

亲人仍在
往事如真



立
2024 除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