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诗意千寻瀑,万古人间四月天
他是深爱过林徽因的人,终身不娶,一生“逐林而居”。无论是她幸福美满的时候,还是她颠沛流离、病痛加身的时候,他都坚定地跟随在她的身边,真诚地欣赏与陪伴她,直至她去世多年,仍未曾忘怀。他是金岳霖,林徽因是他一生的“白月光”。他们爱过彼此,却从未越界。就连梁思成也坦然地说:“最爱林徽因的,其实是金岳霖。”金岳霖初见林徽因时,她还是个娇俏的少女,而他已经是大叔了。他年长她9岁,一米八的大高个儿,西装革履,儒雅睿智。说来也算巧合,介绍金岳霖与林徽因认识的正是徐志摩。那是林徽因随父前往英国游学的时期,在一场异国的同乡聚会上,两人在人头攒动之中微微地含笑而过。他有没有对她一见钟情,不得而知。但当时那个青春活泼、扎着两根细长小辫的少女,一定是在他心中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他听徐志摩介绍说,林徽因是“京城四大美人”之一。林徽因在他眼中美不美?答案自不必说,不然他也不会突发奇想地送上“梁上君子,林下美人”的对联给林徽因和梁思成。但她的美不是金岳霖最终爱上她的主要原因。他与林徽因也有某些相似之处,他们的心底都保有着孩童般的天真。作家王晓渔曾说金岳霖是“一个顽童哲学家,不管在别人的回忆文章还是他自己的回忆录里,他都是一个天真汉的形象”。两人相似的性格,或许正是令他们互相吸引的重要因素。他们还有着相同的想法,相同的志趣,只需两三句交谈,便能引起对方心灵的共鸣。金岳霖爱跟梁思成和林徽因在一起,他们都亲切地叫他一声“老金”。梁家定居北京北总布胡同时,林徽因经常会举办朋友交流的沙龙聚会,金岳霖总是不可或缺的座上宾。他们拥有相同的文化背景,性格契合,志趣相投,相处得十分愉快。1932年,性格率真的金岳霖干脆将自己的居所也搬到了北总布胡同三号,梁家住前面的大院,他住后面的小院,中间只隔了一个花园。费正清在《费正清对华回忆录》中写着“梁家穿过一个花园就与金教授家毗邻”,而金岳霖也就是从这里开始了他一生“逐林而居”的生活。至此,两家的来往更加密切了,金岳霖甚至笑称:“一离开梁家,就像丢了魂似的。”金岳霖一直欣赏林徽因的才华,而林徽因也十分敬佩金岳霖的过人智慧。正是在这样的朝夕相处中,他们逐渐产生了情愫。但这也仅仅是柏拉图式的爱情:纯粹、超然,彼此自控、自守。有人说爱不爱是一回事,在不在一起是另一回事,结不结婚又是更加不同的事。如果给爱加上“必须拥有”的属性,爱也不复纯净。一个真正爱着对方的人,亦是懂得成全的人,只有彼此安好,真挚的爱情才能保持纯洁,才能始终维持最初的悸动。徐志摩和金岳霖都是深爱过林徽因而不得的人。但是很显然,徐志摩在这场爱中受的伤害更甚,“爱而不得”的情绪令他一直辗转在相思的痛苦之中。可他又偏苦于无法放手。据说在林徽因与梁思成约会时,相思成疾的徐志摩总是忍不住要前去打扰,无奈之下,梁思成只得在门上贴一张字条:“情人不愿受干扰。”同样是情敌,却受到梁思成完全不同的待遇,由此更可见梁思成的包容、金岳霖的坦荡。作为哲学家的金岳霖比作为诗人的徐志摩多了一分清醒理智,并不会为了爱情和浪漫而全然不顾其他,导致双方都落入尴尬的境地。金岳霖本人对徐志摩的做法也不敢苟同。在他心里,林徽因与梁思成是佳偶天成,而徐志摩却“总是要跟着钻进去,钻也没用,徐志摩不知趣,我很可惜徐志摩这个朋友”。清醒和坦然,这也是他与林徽因的相似之处。金岳霖就算爱了,也从未想过要拥有;林徽因就算爱了,也并不会抛下家庭,辜负同样爱她懂她的丈夫。不越矩,不奢求,只求爱情的美好能常驻心间。因此他们的爱情在历经多年之后,仍令人动容。林徽因、梁思成和金岳霖三人,用最大的理智与气度、豁达与真诚,成就了两段完美的爱情。梁思成亦欣赏金岳霖的睿智和理性,据说他与林徽因要是吵了架,也总是愿意让金岳霖来评评理。金岳霖从不偏颇的态度,令他们十分信服。不仅如此,金岳霖与梁家的孩子们也相处融洽,孩子们十分喜欢金岳霖,亲昵地叫他一声“金爸”。当梁思成与林徽因忙碌的时候,金岳霖便承担起了“奶爸”的责任,帮忙接送孩子上下学。七七事变以后,梁家迫于压力不得不连夜逃离北平,金岳霖决定与他们一同南下。一个有肺病,一个有腿疾,还有老老少少与许多重要的资料随行,金岳霖的一路照拂,为林徽因和梁思成提供了重要的帮助。待他们终于到达了昆明,梁思成和林徽因继续经营中国营造学社,金岳霖便在西南联大应聘做了教授,两家人多数时间还是住在一起。后来,梁家离开云南迁往李庄,为了建造自己的小屋,他们愈发捉襟见肘,生活十分艰苦。而林徽因也彻底病倒了,被肺病折磨的她只能长期卧床休息,家庭的贫困使她愈发消瘦、虚弱。金岳霖为了给林徽因补补身子,便买来小鸡饲养,天天盼望着小鸡长大产蛋。一到学校休假的时间,他就长途跋涉到李庄看望这对夫妻,陪他们说说话。1955年,林徽因病逝,在追悼会中的金岳霖“眼泪没有停过”。他忍痛写下了那副给林徽因的著名的挽联:“一身诗意千寻瀑,万古人间四月天。”这副挽联是对林徽因本人最深刻、最完美的概括。金岳霖从来没有介入她的生活,但也从未离开,他是真正地用欣赏者的眼光去看待林徽因,用他的心描摹了她的一生。他们的爱像银,越是纯粹,就越是能拉伸;无比纯白,无比柔韧,光芒柔和又耀眼。金岳霖的后半生是与林徽因的儿子梁从诫度过的,梁从诫仍然唤他一声“金爸”。金岳霖在晚年时说:“我现在的家庭仍然是梁金同居。只不过是我虽仍无后,而从诫已失先,这一情况不同而已。”这对林徽因与金岳霖来说,也算是完成了一生相守。爱的形式其实有许多种,但绝大多数的人将爱当作了占有。他们总认为,不能拥有的爱没有任何意义。“我这么爱你,你为什么不跟我在一起?”可悲的是,当爱不能化为占有,他们便立刻将爱化作了恨。然而这种所谓的“爱情”只是一种欲望、一种枷锁,不仅可悲,甚至可笑。爱情是两个人的事,就算彼此相爱,也会有太多的现实因素需要考虑。若真爱,就应该清楚爱亦是一种责任,你有责任不使对方因此而烦恼痛苦。直到临终前,金岳霖才说:“我所有的话,都应该同她自己说;我不能说,我没有机会同她自己说的话,我不愿意说,也不愿意有这种话。”他不说,她也是懂得的,但他们又默契地将这份爱永藏于心间。最美的爱情是成全,成全对方,也就成全了自己,这样,这份爱才能永远单纯美好且历久弥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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