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辞南北东西路, 可有岁月共白头 (3) 丰田 考罗拉
我买的第三辆车又回到了丰田, 这是在网络上被称为神车之首的考罗拉。
我的这辆考罗拉是辆小红车,两门四座。81年的车。 车是从一位中国殷姓博士后手里买下来的。车的外表和里面的座位都有些破旧,但价格是真便宜,也是500美元。那时候一到期末考试结束,各种卖旧家具和旧车的广告一个周末就贴满在学校各个宿舍楼进门的告示板上,而小镇从熙熙攘攘到冷冷清清也只要那一个周末。我曾经特别怀念那样的周末,那是期末考试才完而暑假初开的时光。那些时光是真正的人生边上的时光,是可以拿来侧坐青苔草映身,闲敲棋子落灯花的时光。
一般说来,旧车的广告是一张A4的纸,纸上是车的简介和照片,纸的下方是竖着裁好的一个个小纸条,上面是卖车人的电话。那个周末我恰巧碰到殷博士在我的公寓楼下贴广告。先是小红车的鲜艳抓住了我的眼睛,看到价钱之后,我被抓的更牢了。于是在广告牌前我就和殷博士聊了起来。
老殷博士很是夸了一番这辆81年的上古神车。他说这车太老本来是没有定速器的,不过第一任车主给这个小车专门装了定速器。而老殷博士因为要经常在两个相距几百公里的城市奔波,所以对这个定速器赞不绝口 。奔波两地正是我当时的计划,所以没过多一会儿,我就回自己的公寓拿了支票本下来打消了老殷博士去其他宿舍楼贴广告的决心。而提前完成了任务的老殷博士就带着我到他住的公寓停车场上实地观摩一下神车。果真,乘客一侧前座伸脚的地方有一个黑黑的圆筒形装置,正是老殷博士说的定速器。我当时看着这个定速器,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在德州的高速路上飞驰,恨不得当天就去DMV给小车过户。我不知道的是这辆小红车在我手里过了一年多就坏掉了,在高速上悠闲的定着速的想法也从没实现。因为我那个奔波两地的计划在那个暑假被幸运地按下了暂停键。
那天我打算开始写支票的时候,老殷博士却拦住了我,有点儿踌躇地说,这车他还要再开两个多月,问我能不能等一等。 我算了算时间觉得倒是没问题,只好收起当天就开车兜风的念头。老殷博士又有点儿犹豫,接着问我是不是可是先开一张250的支票,算作定金。我怔了一下,因为我根本没想过会不买这车的。不过旋即释然,我现在如果只是口头说要买这车,凭什么让老殷博士相信呢? 我爽快地给老殷博士写了支票。走回家的路上才意识到老殷博士之所以犹豫是因为他从我的角度想过去,我又为什么要相信他会在两个月后一定交车给我呢?答案其实很简单,谁会准备这么多卖车的广告只为了骗别人的定金?没用两个月,老殷博士就把车过户给了我。其间老殷博士的太太还送了我和领导她自己做的春卷。他们是改革开放后最早出来的一批学子,吃了很多很多的苦,是很好很好的人。
小红车打着火之后会全身颤一下,然后就迫不及待地想往前冲。这强烈的争先意识让我总是还在停车档位时就要狠狠地踩住刹车。这样做的后果是有一天小车的POWER BRAKE坏掉了。修车铺的师傅说这倒也没关系,只要更使劲的踩刹车就可以了。我为了省钱,遵循修车师傅的建议,于是下面几个月右边的脚腕都练习的比左脚健硕了不少。不过这终于导致在下一个春天我把一辆租来的车在像树岭附近开进了高速路边的草地里。
虽然是打算开小红车跑长途,但更多的时候小红车是陪我从校园一侧开到另一侧, 然后周末去小镇的另一头买齐下一周的吃穿住行。因为车买的便宜,我觉得换机油的任务应该自己完成。这个逻辑其实很无厘头,不过据我观察,多数人在很多事上都是这么无厘头的。于是我迄今为止唯一一次自己动手换机油的经历就献给了小红车。
98年的秋天,我父亲来美国看我。有一个周末,我和父亲去附近的果园摘苹果。果园离我们的公寓有30迈。我事先查好路线,打算摘完苹果后顺便去一个湖边钓鱼。可是开到离果园还有不到5迈的时候,车的引擎开始发出奇怪的声音,车速陡然慢了下来而终于停到了路边。那是条乡间小路,有了之前在高速上等拖车的经历,这一次我一点也不慌,应对地游刃有余。不过我现在已经记不得我们是走到加油站叫的AAA,还是打的手机然后就在车边等。唯一能记住的就是当时遗憾这个车为什么没有开到果园再坏。那样的话我们至少能完成摘苹果的雅望。今天写这个故事时,我又仔细回忆了一下,觉得大概率是打的手机。否则的话我应该要么记得和父亲走到加油站沿途的风景,要么记得走在路上父亲和我说的话。对照一下时间轴,我的第一部手机似乎正是那时候买的。
那个秋天我们再没有去摘苹果。人生就是这样,计划赶不上变化,不如意的事情没有十之八九,也有十之五六。人不会永远喝凉水都塞牙,当然也不可能永远走狗屎运。像韦小宝一样每次在赌场上都想开大就开大,想开小就开小,那是麦克斯韦的妖精才做得到的事。现实生活里,即便是伟人,也不可能对每个事情的判断都永远正确。所以如果不相信赛先生的话,那么多听听路人甲和AVERAGE JOE的意见也是好的。这一点据说是有CLT定理保证的,我以亲身的经历支持一下定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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