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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洛姆:逃避自由-第四章:逃避的心理机构(下)

送交者: wangguotong[★★★声望勋衔13★★★] 于 2024-03-28 3:18 已读 3765 次 1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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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洛姆:逃避自由-第四章:逃避的心理机构


现在再来讨论极权的特性,其最重要的部分就是它对权力的看淡  此地所谓极权的特性可分成两类,即有权的与无权的,权力可自动地使人们产生爱意。羡慕之情,和使人心甘情愿地服从它,权力迷惑了他们,并非权力有什么特殊价值,只因为它就是权力而己。正如同这种是权力自动引起的,那些无权的人也就自动地产生了轻视,这种现象继之而起的就是反抗,统治与屈辱。


人们常常感到不解的是独裁主义有一种特性,这种特性就是:有一种反抗任何权威,憎恨任何来自上级的影响力的倾向,他们反抗的程度,有时即连对他们从未压迫过,甚至有好处的上级也不放过,有的时候这种态度又不尽然,这些人反抗这个权力,特别当他们因为无力量而感到失望时来得显著,但同时也许是后来却又投靠另一权力,其原因只不过是想要完成其愿望而已。另外还有一类人,他们只能当意识控制失调时,才会将内心中的反抗意识表露出来,或当这权力衰弱或走下坡时,他们才起而反抗。第一种形式的人因其反抗意识明显,故一般人都认为他们与那些甘愿屈服的被虐待形者正好相反,看起来似乎他们为了绝对的独立反对任何权力,他们为了消除独立自由的一切障碍,凭藉他们自己的力量与团结奋斗不懈,在独裁的特性中,无论意识或非意识下,虽然他们仍渴望顺从,但仍不时为了消除无权的恐惧不断地向权力挑战,这种特性不是革命,应叫做反抗。肤浅的人。往往被许多个人的和政治上的行动的迷惑,认为从急进主义一下变成绝对的独裁主义是一种无法解释的事情,就心理学论,这些人才真正是典型的反抗者


独裁特性对生命的看法又是什么呢?全部的哲学思想是根据感情的动向而定。独裁者喜欢限制人们的自由,他愿意别人委诸命运,一个人的命运决定于其社会的地位,如同一个军人的命运操之于其上级的志愿与所好中,一个小商人的命运就是经济的各种法律或规定。对他来讲,繁荣与危急并非由人类的行动可加以改变的社会现象,而纯粹是他们上级权威的一种展示而己。高高在上的一群并没有什么不同,惟一不同的只是它们权力的大小与范围而已。一个人的生活不只受到权力的支配而且还要由那不可改变的命运来定夺。由于命运的决定才有战争,才有一部分人被别人所统治着。由于命运,灾难与痛苦该有多少就是多少,在哲学上命运的合理解释叫做自然律,在宗教上可以称作上帝的意旨,在理论上讲,可称做本分。独裁是一种较高的权力,它不希望其属下别的,只有服从,它们崇拜过去,已经做了的都永远是对的,而以前没有做过的,现在想要做将是疯狂与罪恶,创造的奇迹——创造永远是奇迹——是感情经验以外的东西。


独裁者大都为个人的生命,兴趣,意愿是被外力来操纵着,只有屈服于外力,才能得到些快乐。在独裁的特性中。它们也有活动,勇气及信仰,只是这些特质与那些不愿屈服的人完全不同而已,独裁主义的行为是根源于欲克服其无权的感触,在这种情况下的行动必名之谓高于一切个人的行动,它可能假借上帝之名,假借过去,假借大自然,假借责任或本分,但从不假以未来,无权或生命之名。独裁主义依靠其最高权力而得到力量,这个权力是永远不可反抗也不可改变的,在他们认为没有权力就是罪恶及下流,一旦权威低落时,所有的爱慕及尊敬都变成了轻视与憎恨。如果不先具备奉承其他强权的本领时,他们就缺少攻击已建好权力的本能。


至于谈到勇气,独裁主义的勇气是要能承受他们领袖所能带给他们的一切命运,能忍受而不抱怨是最高的美德,这种勇气并非用来减轻或消除痛苦的,更不能用来改变命运。独裁的特性中,服从才能代表它们的英雄气概。


在独裁的哲学里根本就没有平等的观念,有时候他们也用到这个字,那是当符合于他们的目标时,但是这个平等是既无分量又无意义,主要是它们超出了感情经验的范围,他们认为世界上有两种人,一种是有权的,一种是无权的,有权的在上,无权的在下,无论种族也好,性别也好,都少不了优越的及低劣的区别。如不这样区分将是一件不可想象的事。


在此我们当讨论到另一形式的人,虽然他们也要依赖外在的力量,但是却属于温和的一型,他们的一切一切,包括行动,感觉,思想都与这外力有关,希望得到的保护,照顾,并寄托对他们的行动负最后的责任,只不过他们往往忽略了这一点,纵或有时发现这依赖现象,那只是一种模糊不清的感觉而已,那与外力没有明显的连贯现象,而这外力的功用,是对那些个体名之曰保护,帮助及发展,这外力我们暂时称为神秘的帮助者magichelper)我们时常将这帮助者予以人格化,有时为神,有时为主义,有时为人,如父母,丈夫,妻子或上级人士等等,如果是真人,就应当具有这神秘的特质,更重要的是似是要有他们的成果,这种人格化的过程常常被发现于所谓恋爱的过程中,有这种关系的人常常希望那神秘的帮助者是有血有肉的。


至于为何人们喜欢与这神秘帮助者牵连在一起呢?这个答案正如同以前谈到的共生现象一样,是因为一个人无能单独生存和表现其个人的能力。在以前谈到被虐待狂时,他们借这神秘客的帮助来将个体中的自己消除掉。但是在这温和的一型中,他们只是希望得到指引及保护而已。依赖神秘客的程度是与自然表现其智慧情绪,感觉的能力强度成反比。换句话说一个人如只想藉神秘客的帮助,而不想从自己的努力得到一切的话,则这个人的生活重心就愈接近这神秘客。这样问题的中心不再是一个人如何自立生存,而是如何抓住,而达成自己的要求,甚至能负起个人的责任来。


在比较极端的例子中,有的人在整个生命里,随时都打算利用,只是他们的方法不同而已,有人服从,有人表现出善意,有人愿意忍受痛苦。一个人有时依赖这神秘的帮助者,但有时又反抗,虽然程度不同,既然以前曾将安全与快乐寄望于,现在的反抗当然会带来新的冲突,如不想失去,就把这冲突压下去,虽然如此,这内在的抗拒对他们之间的安全仍有着相当的威胁。


如果神秘客被人格化或成为真人时,一旦发现了缺点,难免会令人失望,再加不断奴役所带来的憎恨,以至于冲突将会连续不断;这冲突只有当他们将希望寄托在其他目的而造成分离时也许会停止。


在我们所有的观察中,无论正常的与不正常的,他们都是为争自由与独立,正常者当放弃自己时便停止了奋斗;而狂人,他永远不愿屈服而斗争下去,同时他们还继续依赖这神秘的帮助者来解决依赖及寻自由间之冲突。    破坏性


笔者已说过,虐待狂与被虐待狂,和破坏性是不同的,虽然这几种现象是常常混合在一起,难以划分。破坏性的不同是因为他的目的不在于主动的或被动的共生,而在于想消灭它的目的物。可是,它也是产生于个人无法忍受的无权力感及孤独感。由于我把外在的东西摧毁了,因为,我可以免除了我自己无权力的感觉。当然,如果我成功地消灭了外在的目的物,我还是孤独的和孤立的,可是,我这种孤独是一种绝佳的孤立状态,在这种孤立状态中,外在的目的物之力量,不能再压服我了。毁灭世界是想使自己不再受外界力量摧毁的最后一种,几乎是奋不顾身的企图。虐待狂是欲借统治他来增强自己的力量;破坏则是欲借消除外界的威胁,来增强自己的力量。


我们只要稍加注意社会中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便会看到很多破坏的现象。大多数的破坏现象是不被人们视作为破坏的,相反的,人们用各种方法,使这些破坏行为合理化。人们经常用爱、责任、良知、爱国主义等等字眼,来掩饰他们的破坏行为。可是,有两种不同的破坏倾向,应予以区别之。有一种破坏倾向是因一种特别的情势而产生的;例如,某人的生命或某人的理想,遭到攻击时而予以还击。这种破坏行为是一个人为了肯定生命,而自然和必要采取的措施。


可是,笔者现在所讨论的这个破坏行为,却不是此种合理的敌意,而是一种深藏人心中,时刻在等待机会,予以发泄的癖性。如果这个人没有客观的理由,而无端地发泄这种破坏性的泄癖性,我们称此人发精神病。可是,在多数的情形中,这种破坏的冲动常常予以合理化,至少有无数其他的人或一整个的社会团体,也都认为这是合理的,因为,对他们而言,破坏行为显然是切合实际的。但是这种非理性破坏行为的对象,以及选择他们作为对象的种种特殊理由,倒不十分重要了。这种破坏的冲动是人们内心中的一种强烈情感,常常需要找到某种对象,来发泄之。如果为了任何原因,一个人不能把其他的人,当做破坏的对象,那么,他自己便会成为对象了。当这种情形发生时——其结果通常是身体生病,有时,甚至企图自杀。


笔者曾说过,破坏行为是一种企图逃避无法忍受的无权力的,因为他的目的在于铲除一切他必须匹敌的对象,但是若就破坏癖性在人类行为中所占的极重分量而言,这种解释似乎并不是一项理由充分的解释;在孤立与无权力的情况下,产生了焦虑和使生命受到挫折;而焦虑与生命的受挫折,是促使发生破坏行为的另外两个原因。关于焦虑的影响,不必再赘述了。任何对攸关生命的利益的威胁,都会引起焦虑(请参考Karen  Horneys“New  Ways  in  Pychoanalysis”W.WNornon  &  CompanyNew  York1939)。而破坏的癖性则是对此种焦虑的最普通的一种反应行为。有时,这种威胁是来自某些人。在这种情况下,破坏行为便会以这种人为对象。有时候,由于不断地有受到外界威胁的感觉,也可能产生一种持久的焦虑。这种持久的焦虑是因处于孤立和无权力的状态中而产生的,也是引起破坏行为的致因之一。


这种孤立而无权力的状况所产生的另外一项重要结果,便是笔者所说的生命的受挫折。孤立而无权力的个人,受到阻碍,不能实现他的感官的、情感的、和心智的潜能,他没有内在的安全感,及自发能力,而这两种是实现潜能的条件。禁止享受快乐与幸福的种种文化上的禁律,益加地阻碍了想要发展内在潜能的欲望。


弗洛伊德曾触及生命受阻与破坏性行为两者之间关系的问题。弗洛伊德在晚年发现,除了性冲动及自卫冲动以外,还有破坏的癖性,也是人类行为中的一个动机。


生命有其自己的内在动力;生命有生长及表现自己的倾向。如果这种倾向受到阻碍,以发展生命为目的的精力,便会走上分解的过程,并且转变为以破坏为目的的精力。换句话说,求生的冲动与要破坏的冲动,并不是互望依赖的因素,而是一种相反交替的互相依赖的关系。求生的冲动受阻越大,想要破坏的行动则越强;生命实现的就越多,则被破坏行为的力量越小。破坏行为是生命受阻的结果。压抑生命的种种个人的及社会环境,产生了想要破坏的欲望。


  舍己的自动适应


我们曾讨论了种种逃避现实的心理机构,为了克服自己不重要的感觉,有的人放弃其个人人格的完整性,有的人则摧毁他人。


此外,还有几种逃避现实的心理机构,一种是全面地退出世界,以至于世界便不再成为一种威胁;一种是在心理上,扩大自己,以致相形之下,外面的世界变得渺小了。这两种逃避现实的心理机构对个人心理是重要的,但是,在文化上却不甚重要。因此,笔者不拟多讨论这两种心理机构,笔者拟在此讨论另外一种,具有极大社会意义重要性的逃避现实心理机构。


这个逃避现实的心理机构,是大多数正常人在现代社会中所发现的解决办法。简而言以,就是:个人不再是他自己,他完全承袭了文化模式所给予他的那种人格。因此他就和所有其他的人一样,并且变得就和他人所期望的一样。这样,与世界之间的矛盾就消失了,然后,对孤立与无权力的恐惧感也消失了。这种心理机构宛如某些动物的保护色。他们看起来,与他们的周围环境那么相似,以至于他们几乎和周围的环境,没有什么区别,一个人放弃了他独有的个性,变得和周围的人一模一样,便不再感到孤独和焦虑。


我们之中,有许多人自以为是在主动而自发的思想、行为。其实并不然。当我们说我认为时,这句话似乎很明确而肯定。然而,惟一的问题是,我所认为的是否正确,而不是我是否在表示意见。一经分析,我们便会发现,对此问题的答案,不一定是我们以为是对的答案。现以催眠的实验来说明其原因。兹有某乙向某甲施催眠术,并且暗示某甲说,当他在催眠后醒来,他想要读一本书,这本书是他自以为随身带来的,于是,他将会寻找这本书,却找不到,这时,他将会认为,另外一个人——某丙——偷了这本书,因而对某丙大为光火。某乙且告诉某甲说,当他醒来时,他将会忘记这是在他接受催眠时,所受到的指示。在这里,必须附加的一句话是,某甲一向未曾对某丙生过气,而且,根据当时的情况,他也没有理由发脾气,尤其重要的是,他根本就没有带那本书。


结果,发生了什么事情;某甲醒来,在谈了一段话之后,说;对啦,我想起在一本书中的一句话。让我把这段话,念给你听。他四处寻找,没有找到这本书,于是转向某丙说,可能是他把这本书拿去了。当某丙否认拿了这本书时,某甲生气了。他甚至指责某丙,偷去这本书,不仅这样,他还说出一大套理由,证明某丙是小偷。他说,他曾听别人说,某丙很想要看这本书等等。


如果在这时候,有另外一个人走进来,他会毫无疑问地认为,某甲说出了他心中想说的话。而这个人心中所怀疑的只是,某甲所说的话是否正确,换言之,即是:某甲所想的是否与事实符合,可是,如果我们知道这个情形的始末,便不会问某甲的指控是否正确。我们知道这并不是问题的关键。因为我们知道,某甲所感觉的和所想的,并不是他自己的想法与感觉,而是另外一个人所加诸于他的脑中的东西。


像上述的这种情形屡见不鲜。施催眠术的人可以暗示说,一只生洋芋是一个美味的凤梨,于是受催眠的人便会像吃凤梨一样津津有味地吃生洋芋。施催眠术的人暗示说,受催眠的人眼睛瞎了,于是,他便看不见东西了。


这种催眠的经验证明了什么?它证明了我们可以有许许多多的思想、感觉、希望以及甚至于感官的感觉,而这些思想、感觉等等是我们主观地认为是我们自己的,其实是外面加诸于我们的。


举例来说。假如我们到一个岛上旅行,岛上有渔夫和从城里来避暑的客人,我们想要知道,明天的天气如何,于是便向一位渔夫和两位城里来的人请教,因为,我们知道,他们三个都已听到了无线电的天气预报,对天气问题具有长期经验的这位渔夫便会思考一番假定他事先还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他会考虑到风向、气温、湿度等因素,加以斟酌,然后做下他自己的判断。他可能会想到无线电广播中的天气预报,并引用广播中的消息来支持或反驳他自己的意见。但是,重要的一点是,他判断是他自己的思想产物,是他自己的看法。


两位城里的客人说,有一个人知道他自己并不很了解天气问题,而且也觉得也没有必要了解这个问题。因此,他可以坦白地回答说:我不能做判断。我们知道的就是,无线电广播是如此这般地说。另外一个城里人则不同了。他相信他对天气知道的很多,虽然实际上他不过知道一点皮毛而已。他认为他必须有能力回答每一个问题。因此,他想了一下,然后把他的的意见告诉了我们,其实,他的意见不过是无线电广播的意见而已。当我们请教他的理由时,他告诉我,根据风向、温度等等,他得到这个结论。


从表面上来看,这个人的行为和那个渔夫的行为是一样的。然而,如果我们更密切地予以分析的话,就会发现,他是毫无保留地接受了无线电广播的天气预测。可是,由于他觉得必须表示自己的看法,所以他忘记了,他是在重复另外一个人的权威意见,故而相信,他的这个看法,是经过自己的思考而获致的。而他所提出的种种理由,也是虚伪的理由,其目的是想使他的意见显得是他自己思考的产物。他自以为这是自己的意见,其实,不过是不自觉地承袭一个权威人士的意见。也许他的意见是对的,而那个渔夫的判断是错误的,可是无论如何,对的并不是他的意见。


如果我们观察人们对于若干事情的意见时,我们常常可以发现到上述这种现象。比如说,我们向一般的报纸读者,请教对某一政治问题的看法时,他的意见其实就是他从报纸上看到的说法,然而,他却相信,他所说的乃是他自己思考的产物。


对批评性思考的压制,通过在早年时便开始了。例如,一个五岁的女孩子可能发现他父母有不诚实之处,可是由于父母不准别人批评他们,在害怕挨骂的情况下,她受到压迫,把她的批评想法压抑下去。久而久之,她便不再会注意到父母的不诚实行为了。于是,她将损失了批评思考的能力,因为,这种能力对她的生存是无益的和危险的。


在上述这些虚伪思想的例证中,我们要知道,问题在于这个思想,是否是一个人自己的思考结果,而不在于这个问题的内容,是否是正确。比如在渔夫预测天气的例子中,他的预测可能是错误,而那个重复无线电广播的人的预测可能是正确的。而且,虚伪的思考也可能非常合逻辑与合理的。有许多以合理及切合实际的立场来解一项行为或一种想法,可是,实际上,这种合理化的行为,却有种种非理性及主观的因素所决定。这种合理化行为可能与事实,或与逻辑思考是矛盾的。但是,它本身却常常是合逻辑的和合理的。它之所以不合理,乃是因为它不是这项行为的真正动机。


有一个大家都晓得的笑话,可说明这种不合理的合理行为。有一人向邻居借了一个玻璃罐,不小心把它打破了。当邻居索还这个玻璃罐时,这个人说:第一,我已把它还给你了;第二,我根本从没有跟你借这个罐子;第三,当你借给我时,它已经碎了。再举一个例子。有某甲破产了,向他的亲戚某乙借钱,某乙不愿借钱,于是说,他不借钱是因为借钱给他,无异于助使他更不负责任,和依靠别人的帮助。这个理由可能很有道理,但是这是种:强词夺理的行为,因为某乙根本就不愿借钱给某甲,所以,虽然他自以为,他不借钱的动机是出于对某甲的关怀,而实际上,他的动机是出于自己的吝啬。


因此,我们仅靠一个人的话是否合逻辑,是不能判断他的话是出于衷心,我们必须还要考虑到这个人的心理动机。具有决定性的一点是,要知道这个人是如何地思想,而不是想些什么。凡是由积极的思考所产生出的思想,永远是创新的;所谓创新,不一定是指前人未曾想到的,而是指思想的人,把思考当作为一种工具,用以发现在外界或内心中的一些新鲜事情。强词夺理的合理化行为在本质上便缺少这种发现的本质;这种强词夺理的合理化行为不过是想要肯定他本人的情感上的偏见而已。这种强词夺理的合理化行为,不是一种藉以洞悉事实真相的工具,而是一种事后想要把一个人的愿望与现实情况加以协调的企图。


感觉和思考是一样的,也有真伪之分,现在,从日常生活中选出一个例子来说明之。我们曾观察过一个参加宴会的人。在宴会中,他快乐而善谈。显得非常幸福和满足,在告辞时,他带着友善的笑容,告诉主人他玩得很高兴。当门关上这一刹那时刻,我们特别仔细地观察他,我们注意到,他的面部表情突然改变了,笑容消逝了;当然,这是可以预料到的,因为现在他孤独了,没有必要做出笑容了。可是改变不仅是笑容消失了而已。在他的脸上还可以出现了深刻的忧愁。这种表情可能只停留几秒钟,然后,面孔又戴上了经常有的,象面具似的表情。这个人进入汽车,回忆在宴会中的情形,思量他是否表现得很好,最后,他认为他对宴会中表现得不错。可是,在宴会里,是否快乐呢?在他脸上出现短暂的忧愁的表情,是否是毫不重要的片刻反应行为呢?在对此人不甚了解的情况下,几乎不可能回答上述的这些问题。可是,有一件事,可以提供线索,来了解他的快乐表示些什么。


当天晚上,他梦到他与美国远征军一同赴战场。他已接到命令,要他通过敌人阵线,到敌军的总部去,他穿上德国军官的军服,然后,他突然发现他和一群德国军官在一起。他感到惊奇的是,敌军的总部是那么舒适,每个人对他那么友善,可是,他越来越害怕,他们会发现他是名间谍。其中有一个对他特别友好的年轻军官走到他前面说:我知道你是谁。你只有一个办法可以逃生。你现在就开始说笑话,大笑,使他们大笑,这样,他们的注意力便转到你的笑话上,而不会注意你了。他非常感谢这个忠告,于是开始大笑和说笑话。最后。你讲的笑话太过火了,于是其他的军官开始发生怀疑,可是,他们越是对他感到怀疑,他越觉得必须说笑话。最后,他害怕得不能再忍受了;于是,他突然从椅子上跳起来,大家也都起来追他。然后,梦境一变,他已坐在电车上,电车停在他的家门口。他穿着西装,当他想到战争已过去了,便有了如释重负的感觉。


现在,我们再分析他的梦,便可以进一步地了解他。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德国军官制服提醒他,在前一个晚上的宴会中,有一位客人带着很重的德国音。他记得,这个人令他很懊恼,因为这个人不注意他,同时他又想起,这些个带德国口音的人,在那天晚上会拿他开玩笑。至于德国总部的房间,他想起,有点家那天晚上参加宴会的房间;至于总部房间,他想起,它看来有点像一间房子的窗户,他曾在这间房间里考试,结果考试失败。他又想起,他小时候常坐电车上学。


这个梦显示出,他在前天晚上宴会中的真正感觉。他感到焦虑,害怕他表现不够好,同时,他对某些人感到不满。他硬装出快乐的样子。他并不是真的快乐,而只是用快乐的表情来掩饰真正的感觉,恐惧与愤怒。这种感觉令他感不安,所以他觉得像在敌人总部的一名间谍。在他离开宴会时所表现出的忧伤,才是他真正的感觉。在梦中,这种感觉得以戏剧性地表现出来。


这个人并没有精神失常,也没有受到催眠;他是一个非常正常的人,和每一个现代人一样,有着焦虑,和想要受到别人的赞许。他没有发现,他的快乐不是他的,因为他已经对虚伪的感觉习以为常了。


这种丧失自我,和由一个虚伪的自我来取代真实的我的现象,使个人陷于极端不安的状态。因为,由于他不过是反映了别人对他的期望,他已失去了自己的个性,他时刻在怀疑中。为了克服这种由失去自己个性而产生的恐慌,他被迫要显得和别人一样,想要不断地靠着得到别人的赞许,来寻求他自己。由于他不知道他是谁。至少他人会知道——如果他的作为能符合他人的期望;如果他们知道他是谁,他也就会知道了——只要他能相信他们的话。  在现代社会中,个人自动与他人同一化的这种行为,使得个人益加觉得无助和不安。因此,他准备服从新的权威,因为新的权威给予他安全感,和使他解除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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