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岁文聊】知青房东系列—骚动不安(7) 
	鹿群回房间打电话改好机票。随后，鹿丹开车，爷俩儿直奔机场。
	回家后，鹿群先换上自己那套唯一的西装，在警察面前一定要呈现一副正人君子的态势。鹿群来到厨房喝了口水，同时问了小穆他们当时的情况，然后就带着小穆一起去警察局了。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回来，如果回不来小穆可以把车给开回去。
	警察局里。牌友王政就，在铁栅栏的另一边，双手比划着和个警察正在哭诉着什么。那个警察用右手做了一个压下去的手势，认真地说：“Calm down，calm down。”
	那警察仔细看看王政就的肢体语言，和听他到底在说什么。他好象明白了，就打开铁栅栏门、用手势招呼王政就出来，然后指了指对面的厕所。还在哭哭啼啼的王政就，看了看厕所门上的牌子就听话地走进去了。
	进了厕所，王政就上下左右地看着，不哭了，但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被送进这儿了。他心想：“是让我洗洗干净，再放我？”
	于是，王政就开始对着镜子洗脸。
	过了一分钟左右，警察在外面砸门，喊道：“Time to come out！”
	王政就只好低头出来，还想和那警察说什么。 那个警察干脆利落地挥手制止。他一手直指那个铁栅栏门，喊道：“Enough！”
	王政就就这么地又回来了。在一个角落里坐着的老丁和小武子，看着王政就回来、去对面的角落坐下了。老丁悄悄说：“看来不能说自己是无辜的，否则要给关厕所里醺一会儿。”
	小武子悄悄回道：“也有可能人家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吧？你看他刚才两只手直在小肚子那儿抖，给谁都会以为他是给憋坏了呢。再说这儿的厕所也不算太臭。”
	老丁若有所思地说：“I see。”他又悄悄问： “英语里这冤枉怎么说呀？刚才一急就想不起来了。”
	小武子想想，说：“你还别说，我也不知道。谁也不会准备这个单词呀，谁会准备进美国的 jail 呀？”
	“有备无患呀，”老丁低头说：“怪不得人家要请 lawyer 呢……”
	老丁和小武子在警察局里不仅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供认不讳，还主动从灵魂深处挖掘了自己犯错误的根源。警察们看他们如此配合也就不准备深究。美国人的习惯是 innocent until proven guilty，所以美国人大多是坚决声称无辜，甚至启用类似 temporarily insane、possessed by demons 等等借口来抗争。所以那些案子办起来大都是旷日持久、麻烦的很。
	美国警察哪知道，咱国人都是明白，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个道理的，所以他们觉得这几个中国人是真好，做那么点儿错事就诚惶诚恐、老老实实的，况且的确事先不知道那是犯法的事儿。这几个中国人又是初犯，而且金额很小，因为他们当时只是在玩美分。
	玩美分这事儿让那个询问他们的警察觉得很好奇、很不可信。他用不同的语句、语调反复问了他们几次。最后，那位警察都忍不住地笑了出来。其他几位听说这事的警察也觉得不可信，几位警察还打了赌，专门进来和小武子他们又核实了几次。
	最后，警察们基本上已经觉得小武子他们顶多算是个 misdemeanor，也就是被抓的人被处以罚款、警告、和几次 community service，就这也还得有待法官的决定。
	这时，老丁和小武子挤坐在那个角落里悄悄地商议对策。其他三位牌友打进来就是对他们两个横眉冷对的，还有那个哭了几鼻子、从厕所刚回来、两眼红肿、直愣愣地看着天花板的王政就。老丁低声和小武子说：“幸亏听你的只玩 penny 热身 ，否则这数目要是上去了，今天咱俩可就彻底栽了。”
	小武子低声答道：“那几个是新手，一开始就玩大的，还不把他们吓跑了？本想着来上几次，他们自己就会主动要求玩大的了。”
	老丁低头斜眼往外看着，轻声问：“这儿怎么也没个华人警察呢？”
	“什么？”小武子惊讶地低声问：“你还想走后门呀？”
	老丁低声回道：“打点一下没坏处吧？”
	老丁潜意识里还在为自己的妓院生意寻机做准备，既然自己这祖传高知来不了黑社会，那能和警察拉上关系也可同样有效。
	小武子服了，指出：“快省省吧你。咱还是老老实实地想想怎么先出去吧。”
	“当然，”老丁悄悄强调了一下：“我是在说出去以后的事儿呀。”
	小武子看着老丁、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说：“我是真服了你了！”
	鹿群到后，被一个警察询问了十几分钟，然后就让他签了个东西说他可以走了。警察告诉大家可能就算是个品行不端，让他们回去等法庭的通知。小武子他们都表示接受处罚，然后签字、不需画押，就都被放出来了。
	有两个牌友开始在那走廊里抱头痛哭了起来。也难怪，这两个从幼儿园开始就一直是优秀和三好。这来美国后，移民美国的身份还没有开始办呢，就出这事儿。如果这次算犯罪而不是品行不端，那他们在美国的前景就基本上是漆黑一团了。这二位的确是给吓坏了。
	另外三位嫌犯则是诚惶诚恐、点头哈腰、不停地对着柜台后面的那个警察说非常感谢。那劲头儿很象是中文里的，感谢您的不斩之恩、大恩大德、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您的恩德的那意思。只是当时他们三位一时还不知道那种感恩戴德的话用英文该怎么说。
	在一旁的鹿群低头不语，他也被警告，因为他没有旗帜鲜明地让他的房客知道不能在家里聚赌。
	这时，那位柜台后面的警察纳闷得直挠头皮，心说，也没怎么他们呀，这好吃好喝的。最后，他实在受不了这一幕了，就不耐烦地挥手让他们赶快离开。
	看着他们那一步三回头、点头哈腰的样子，那位警察摇摇头、忍住笑、自言自语道：“You guys are too much。”
	在警察局的停车场里。小武子赶紧主动向鹿群承认错误，说：“鹿兄，鹿兄，对不起，对不起。这 Texas Hold'em 比赛成天地在电视上播，我们去的那几个牌局也没发现需要有什么 license、也没被抓呀，所以以为是 legal 的、 没事儿。”
	鹿群气得指着老丁和小武子喊：“老丁啊，这年轻人冒失点儿也就算了，你说你这么大一把年纪了，怎么就没点儿正经呢？这种事儿，没有后台是你们能干吗？这么爱赌，你们为什么不去 Vegas 呢！？”
	老丁认真地看着鹿群、掰着手指头，答道：“我们算过了，去 Vegas 不合算呀。一来在那儿赢的得交 tax，二来机票太贵，三是那儿有黑社会。”
	鹿群给气得原地转圈儿、挥动着双手，喊道：“哦，你还知道干这事儿需要有黑社会呀！？”
	这时，有一辆车急停在了他们旁边。从那车上下来一位三十多岁的华人男子，他径直走到牌友王政就面前，抬手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同时大喊：“你可真不让人省心呐！我这只出去两天你怎么就进去啦！？你怎么这么 stupid！？刚来美国怎么就敢干这 stupid 的事儿呀！？”
	“我！我不是刚来嘛！？”王政就直愣着眼、捂着脸、哇的一声，又痛哭了起来。
	“你还敢顶嘴！？”这位用手指头指着王政就喊着，他转头环视着各位，大喊道：“这是你们谁教唆的！？谁教唆的！？这不是害人呢吗！？”
	鹿群赶紧解释：“正在教育他们，正在教育呢。”
	这位男子不依不饶地喊着：“如果以后他办身份出问题，我们非 sue 你们个倾家荡产不可！”
	这时，一位警察从警察局里跑过来问出什么事儿了，他看见刚才有人动粗打人了。那位男子赶紧和警察平心静气地解释，他是来接他弟弟的。这位警察请他们尽快离开这个停车场。众人赶快离开了。
	晚上，张依打电话问情况怎么样了。正在翻阅着那些以前大学照片的鹿群说：“没什么事儿，都已经放出来了。唉，我这儿还有一些有你的照片呢，”
	他接着说：“哦，大家可是批评我，说我没有作好这个大哥呀。”
	张依问：“why？”
	“Nothing，”鹿群说：“你现在还是 single，他们说是我的错。他们在开玩笑啦，不必当真。你玩得好不好呀？”
	“还行，”张依说：“就是在外头消磨时间，这大过节的回去也没什么意思。”
	鹿群热心地劝道：“如果没事儿就回来吧。回来还可以住回来，反正有两家房客过完新年才回来呢。”
	“那嫂子同意呀？”张依说：“你可别自做主张给自己找麻烦啊。”
	鹿群爽快地说：“没关系的。你嫂子她是更年期，你可不要介意啊。李国歌一家后天到，你也回来吧，大家可以再小聚一下。一起过来也可以批评一下老丁和小武子。”
	“好吧，”张依说：“大哥你可真够辛苦的，这大过节的。”
	“没事儿！”鹿群说：“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以前是孩子错了是家长的责任，现在只不过又加了一条：房客错了也是房东的责任。”
	张依笑着说：“missing one more 啊。”
	“还有什么？”鹿群问。
	张依说：“小依 single 是大哥的错呀。”
	鹿群在这边哈哈大笑道：“得加上，这得加上。”
	随后，鹿群给正在旅行的妻子打电话，说：“这可是个教训呀。以后只要老丁上心干什么事儿，咱家一定要多留个心眼儿，否则迟早要出事儿。”
	妻子说：“不过这家伙轻手轻脚的，让人防不胜防呀。”
	“还是防得住的，”鹿群说：“他之前是有迹象的，只是当时忙着准备这同学聚会的事儿，没多想。你看，本来他是不屑和我们打牌的，上次他们给人家老美打出来了以后，就开始非常热心地教我们打 Texas Hold'em。”
	妻子叹了口气，说：“这回又得亡羊补牢了。赶快给那个房客公约里加上这条啊。”
	“放心吧，”鹿群说：“已经加上了。”
	鹿家的房客公约里又增加了一条：严禁非法赌博。
	鹿群放下电话，看着这个日益完善和变长的房客公约，哭笑不得地跟自己说：“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那些 lease 总是密密麻麻、又臭又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