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New Year's Resolution
	雅尼不放心。她再三恳求石山福，一定得让人力资源部的高层领导知道这事。石山福当然知道该怎么做，他没直接允诺，只是反复强调，雅尼必须专心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于心不甘的雅尼只好一步三回头地出来了。
	过了一小时，马里安打电话临时召集淑英他们马上去自己的办公室开会。这次老板没同意淑英的等十分钟，而是让他们马上来。淑英他们几个闹哄哄地把手上的实验告一段落，或者请人帮忙盯着，就快步出门了。
	雅尼闻声走出办公室，微微地摇着头，用得意而满意的目光把淑英他们三个送出了实验室。她知道这一定是石山福已经开始行动了，这些人要有大麻烦了。
	在会上，马里安严肃地通知淑英他们，人力资源部要调查他们管雅尼叫“阿三”的问题了。马里安是想让自己的人马提前想好如何解释这个称谓的含意和为什么要用在雅尼身上。马里安还顺便提醒他们，没有当事人的同意，随便给人起外号不仅不礼貌，而且容易惹麻烦。
	淑英他们三个立马就傻眼了，好想被五雷轰顶了，都忘了暗问自己，是谁这么缺德、无聊？告诉老板这个外号有啥意思？
马里安又问了两次这是怎么回事。淑英和老李才局促地陆续声明自己根本没说过，因为承认说过就难逃种族歧视之嫌了。说谎还不够老道的小图见这情形也只好随大遛，红着脸说自己也没说过。
	于是，马里安放心了。他觉得石山福这次又是个无中生有，就提前结束了这个紧急会议。马里安倒是不信老李他们从来没说过“阿三，”但只要他们能坚持没说过，自己就能把石山福的这个指控驳回。
马里安是不允许自己小组的科研因为一个雅尼不喜欢的称谓而被打搅。他让组员们别担心，安心工作，准备好怎么跟人力资源部的人解释自己的情况就行，还猜这“阿三”很有可能是其它小组的中国人说的，或者是根本没有的事儿。
	从马里安那儿回来，他们三个就一脸严肃地坐在办公室里，互相看看，不说话，但内心里都觉得这次可能要完了。这可是板上钉钉的事，肯定要被告种族歧视了，因为这次人家雅尼有人证。虽然这个证人拒绝露面，但人家人力资源部的知道有呀。
	一直沉默着的老李终于低声开腔了。他再次坚持自己是无所谓，反正没说过，要顽抗到底了。在他看来，不顽抗到底也不行，因为自己刚才在老板那儿已经把这事说死了。
小图和淑英见状也只好和在适才的会上一样陆续跟进，声称自己也没说过。这种表态得赶趟，否则就会只剩自己当被告了。
	淑英刚说完自己也没说过就觉得不对。看着这两位男同胞，她开始直眼儿了。淑英意识到自己肯定是逃不过此劫的，因为自己说得最多、最响亮，还有几次是当着人家阿三的面喊的。可她知道其他大陆人士也没少说呀。
淑英现在担心如果是自己单枪匹马地和雅尼理论，还真不是人家的对手，主要是自己在多数情况下听不明白人家在说什么，即使能听懂也说不过人家阿三呀。淑英无奈地想：“那可得是全英文的呀。”
	左右为难起来的淑英开始暗骂这些同胞，这时候倒跟个美国佬似的。前总统克林顿那糟糕的私生活被曝光后，就没一个美国佬说自己投过这人的票了。
淑英推论：都没投，那提不起裤子的克林顿是怎么上去的！？以此类推，要是没有这些同胞的推波助澜，管雅尼叫“阿三”能成这么大气候吗？现在这搞得连人力资源部都给惊动了，反都要当缩头乌龟了。
	对付雅尼那流利的英文和死缠烂打的善辩，淑英潜意识里认为得靠群狼战术，不能跟人家单挑。想到这儿，淑英就用手敲了一下桌面，厉声道：“唉！唉！诸位别这样啊，跟鸵鸟似的，把头埋土里，撅着屁股给人家踢呀！？”
	小图和老李这两位“诸位”应声抬头，略带茫然地盯着她看。淑英接着就语气严肃地指出：“你们这谁都没说过，和谁都说过有啥区别呀！？在人家阿三，哦，不，Yani 的眼里，咱可都是一样的啊！”
	她已经不敢用阿三这个称谓了。见在座的“诸位”都专注地注视着自己，淑英就尽量压低声调，喊道：“就别自欺欺人啦！谁没少说呀！？现在当缩头乌龟，不想好对策，人家 HR 的再来开会，咱可怎么说呀！？”
小图和老李互视了一下，就急得团团转了起来。这时，老夫子鬼鬼祟祟地进来了。老夫子他们也被自己的老板紧急召见，开过打招呼会了，因为能把人力资源部惊动了的事情都不是小事。
他这位 Google expert 回来，马上在网上查了一下，就过来给淑英他们讲解了起来。
老夫子说阿三这个叫法最初是起源于清末时上海的英租界。好像是因为那些印度裔的仆人、看门人、巡抚在英国主人面前总是高呼，Aye sir！，而且当年那些在上海的印度人的嗓音是异常宏亮，就让那时只懂些上海滩洋经邦英文的上海人误以为他们喊的是：阿三，从而附以了老印，阿三，这个别称。
	老夫子试探着问：“应该不是贬义的吧？”因为这是印度人用在英国人头上的。老印在这方面可没敢造次过。
	已经急得嘴唇泛白的小图一听老夫子的这个问句就来了个灵感，连忙说自己有主意了，只是不知道行不行。旁人让他快说。淑英更是急得喊：“都啥时候了，还这么藏着腋着的！？”都急坏了。
	小图坚持自己没想藏着腋着，只是刚想出来的。淑英让他赶快讲，别废话。
小图遂建议，大家得统一口径，就说因为雅尼是这个实验室的第三个阶层的长官，是 No.3 的意思；并且，直呼人家为老三恐不尊敬，因为大家觉得人家雅尼根本不老，所以才选用了“阿。”这个中国字“阿”还有昵称的意思。还有就是中国字不多，所以，同样的字和词汇在不同的场合下是会有不同的意思的，被解读错是常有的。
	急促地讲完这么一大堆话的小图看着旁人，焦急地等着他们的反馈。
小图现在是真急了。自己现在只是学生签证，万一给告倒了，他怕自己就得被迫提前回国，去直面那位“首席兄。”更蔘人的是：他怕自己有了歧视他人的记录，就有可能以后不能再来美国了。
	众人急得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觉得只能暂且这样应对了。然后，他们就分头准备怎么用英文解释这个问题。
大头老黄不屑一顾，坚称自己从没说过阿三。他觉得和其他人一样惊慌失措就有掩耳盗铃之嫌了。
英文欠佳的淑英请小图和自己一起准备辩护词句。可一开工她就发现自己也贡献不了什么，只好请小图全权准备，把搞好的讲稿给自己一份，自己届时背诵一下就可以了。
	小图想想也就只好同意了。他是怕淑英给说错，那就是大麻烦了。现在这情形是容不得半点马虎，每个被告的供词不能有丝毫闪失，所以，相比之下，准备两套说辞会更合算、更安全。
	没过十分钟，淑英就拿着小图给她准备的问答稿，在办公室里转着圈儿地练习了起来。可她的嗓门太大，害得老李连忙放下手里的活儿，进来让她小声点儿，别让隔壁的雅尼听到了。淑英惊了一下就开始默诵了。
	诵着诵着，她就不由得后悔了起来。她觉得当初真应该坚持管雅尼叫活宝，就不会有现在这麻烦了，因为活宝在英文里只是“小丑”的意思，不能算歧视，只是骂人。骂人只能算脾气不好、缺乏教养，而种族歧视则是大是大非的原则问题了。况且教唆淑英称呼雅尼是“clown”的还是那几位老印同事。
	不一会儿，淑英发现小图给写的讲稿里有两个单词太绕口，就过来请小图给换个单词。小图看看淑英，一边改，一边想：“这人还挺得寸进尺的......”
淑英拿回讲稿，道完谢，就把自己那活宝的想法跟小图说了，还建议大家以后管雅尼叫活宝，会安全点儿。小图听罢就觉得淑英真是太不可思议，不禁高声质问：“你怎么能这一波还没平呢，就有闲情逸致起下一波！？”
看淑英被问住了，小图就坚持道：“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准备应付这阿三，不是那活宝的问题！”
淑英见小图这般坚决而焦急的样子，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只好回去继续背诵自己的问答稿了。
	一周后，人们在那个开周会的会议室里又开会了。众当事人悉数准时到会。其实就是实验室里所有的大陆人和雅尼。雅尼把他们都告了。可能是为了保护消息来源，那位告密者也在与会者当中。
这次，学校的人力资源部再次派出一位年轻的黑人妇女作代表来主持会议。石山福和曼蒂均声称自己是抽时间列席。
	雅尼提前一小时来布置会场和安排与会者的座次。她把那座次搞得象是电视上演的法院的厅审现场。被告们被安排在桌子的一边，原告和“法官”在另一边。
有雅尼指挥和要求，大家这次只好按名字牌入座。石山福和曼蒂陪着坐在他们俩中间的那位人力资源部的代表，南希，在谈笑风生地聊天气和季节。最后入座的雅尼用冷峻的目光扫视一下在自己对面落座的那一大群被告，为自己的力量感到无比的自豪。
	一看这阵势，大陆同胞们就纷纷后悔不该在上周和自己的老板说从来没说过阿三，以致自己的老板根本不担心今天这个会，所以没出席。这搞得对面的老板席里连一个能为自己说话的人都没有。
	其他老板认为被告的中国人根本没说过阿三，人力资源部也就只能说说有则改之无则加冕之类的官话了。再加上，那三位老板本来就不愿意给石山福面子，为这子虚乌有的事情开会只会让人家人力资源部的觉得莫名其妙。自己的到场不是为石山福分担责任，就是让石山福觉得自己是来幸灾乐祸的，总之，缺席为妙。
	可这些被告现在的策略是承认说过阿三。这就麻烦了。万一说不过人家，那可就惨了，连个帮腔的都没有。这些大陆同事都不同程度地更加坠坠不安了起来。
在雅尼看来，这些被告现在这怯弱不安的表情预示他们已经开始摇摇欲坠了。她不禁开始满意地微微摇起头来。
	曼蒂宣布会议开始，然后就全权交给了人力资源部的南希。南希首先叙述了这件事情的原委，然后询问石山福、曼蒂和雅尼是否有所补充。被问的这三位纷纷表示南希的概述已经是很全面、很完美了，就差请南希现在就结案得了。
于是，南希就直截了当地要求被告们现在需要解释一下为什么管雅尼叫阿三。
被告们均不作声，只是紧张地互相看。虽然都应该是有备无患了，但没谁想被头一个“过堂。”最后，他们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老李的身上。
南希见状就笑了，对老李爽朗地笑道：“Looks like you have been volunteered。”她鼓励老李先开一个头，还保证每个与会者都将有机会发言。
	被点了卯的老李倍感无奈，只好第一个发言。瞬间就紧张起来的他先是咽了一口吐沫，轻咳了一下，左右看看，然后就尽量语气和缓地、小心翼翼地承认这些大陆人士的确有时候是把雅尼叫阿三。接着，老李就把这阿三的来历，中国人的口音和方言，以及这个称谓的用途，用英文简述了一下。
	老李的叙述有点儿过于慢条斯理，更象个乏味无趣的学术报告。无可厚非，老李接受的演讲方面的训练都是源自学术报告。
很快，有些听众显然是已经听急了，因为他们开始在椅子上变换姿势了。其实，老李可以讲得快些。他只是在评估石山福他们对自己发言的反应，以此来判断这么讲是否可以，是不是可以停下来了。
	到现在为止，老李叙述的和雅尼和她丈夫在网上查到的区别不大，所以雅尼觉得这次自己要得手了。她得意地微微摇头听着老李的发言。
石山福是一直眯缝着双眼看着老李，虽然面部没什么明显的反应，但他心里知道老李是很难自圆其说了。曼蒂则是老一套，微睁着眼，坐那儿，好像已经进入梦乡。只有人力资源部的代表，南希，似乎在努力地听老李在说些什么。
	谁知，就在雅尼他们觉得是结案的时候了，老李话锋一转，开始讲解那个人人皆知的阿三，和他们赋予雅尼的这个阿三的区别。
老李认真解释，主要是因为大家的理解是：石山福和曼蒂是本中心实验室的第一阶层的领导，其余老板是第二阶层的领导，雅尼是第三阶层的领导，而且人家雅尼又不老，所以才偶尔把雅尼昵称和尊称为“阿三。”
老李接着陈述，雅尼之所以被尊称为“阿三”的另一个原因是：本来给雅尼的外号是阿二，但因为人家雅尼搞的那个实验室的管理阶层示意图的初稿不知何故被取缔了，所以就只好按那个照修改稿，委屈雅尼当阿三了。同时，老李还哆嗦着展开了两张雅尼曾给每人颁发的实验室的人员座次表的初稿和修改稿，以示自己不是空口无凭。
	老李的结束语是：为了以后不再搞错，今天他郑重要求各位领导给个准信儿，雅尼现在到底是老几，以便能给这个座次前面加上含昵称和尊称意味的那个“阿”字。
老李讲完了。众人都不出声，互相看着，似乎在用目光推选下一个被“过堂”的。
	石山福对老李的这套说辞不仅是将信将疑，更是非常惊讶。他觉得这些中国人一定会死不认帐，因为这种族歧视的事情非同小可，属于被零容忍一类的错误。况且马里安和另外两位老板跟他和曼蒂说过，他们的人从来没说过雅尼是阿三。
石山福他们准备的是如何反驳中国人的矢口抵赖。只是没想到这些人一上来就承认了，把石山福搞了个一时没话说，只好等南希的判决了。
正当石山福觉得南希应该出面下定论了，老李却把那个称谓的负面意涵给折腾成正面的了。这个由“阿二”演变出来的“阿三”就没有种族歧视的意味了。这又给石山福一个措手不及。石山福那微笑和点头，像是在说，接着编，的表情戛然而止。
	此刻的石山福和曼蒂只好用期待的目光看南希要如何反应。谁知还没等南希来得及有所动作，强掩兴奋，笑眯眯的雅尼突然起身，爽快地摇头晃脑地高声宣布，自己同意这是个友好的误会，不再予以追究了。
雅尼这一下子就把在场的人都震惊了。南希惊讶地看了看雅尼，就微笑了起来。
	原来，当雅尼一听到 leader 和 young 这两个自己梦寐以求的单词居然和自己的名字联系起来了，而且还是中文，马上就从兴师问罪变成异常惊喜了。雅尼欣喜地确认：这些人原来是一直把自己当领导的呀……
	雅尼的确搞过一个这个实验室的管理及从属的示意图。在那个图表里，她把自己放在了石山福和曼蒂之下，其他老板之上，从而惹得那三位老板很生气，所以就被迫取缔了。这还是头一次有人这么大张旗鼓地支持自己搞的那个座次表，让雅尼很是激动和感激，自己的努力终于没有白费，终于有希望再把那张座次表张贴在实验室了。
虽然除了她和石山福，还没人公开承认，或者默认过，但雅尼在心里当然觉得自己是领导。现在看来，自己在这些中国人的心目中的确是领导，只是需要给他们确认一下自己到底是老二，还是老三而已。
	此刻的雅尼觉得自己是领导即可，暂且还没心思去在乎那座次。她怕如果再这么继续“揭批”下去，就有可能从此没人敢叫自己这个领导的外号了。于是，她就果敢地站出来，要求把这阿三的误会当场化解。
	雅尼这个绝对意外的反应把已经被老李的发言搞得没了方向的石山福又弄了个一头雾水地干瞪眼。
石山福本想请南希下个结论，给这些中国人重重地记上一笔种族歧视，自己再出面请求给他们来个从宽处理，因为都开除了也不可能，别的老板是不会同意把自己的人当场全部遣散的，那实验桌上的苦差事就没人做了。
	石山福认为自己这样的恩威并施就能让这些中国人老实些，知道他石山福的厉害了。可这原告突然乐颠颠地站出来，给来了个免于追究，搞得石山福既不能当着南希的面制止雅尼的这个“荒唐之举，”更不合适对这阿三的问题穷追不舍，不许和解。
	现在的石山福只能暗自后悔，后悔没想到和雅尼预演一下中国人的这个对策的可能性。还没后悔完，他就意识到，最大的可能是自己被另外三位老板耍了。肯定是他们三个知道，或者授意，自己手下的中国人在今天的会上会这么说，然后故意告诉他石山福没人说过雅尼是阿三。这就搞得自己把“功课”给备错了。
	石山福在心里质问，那三位老板今天的集体缺席不就是他们设计，让他石山福在这位人力资源部代表面前出丑的旁证吗？想到这儿，他顿感从头到脚的一阵寒意，终于领教到这些人真是不好对付，都太有心计了。
这个寒意刚过，石山福就佩服自己刚才没有当众制止雅尼的“荒唐之举，”否则还不让人家南希觉得是他石山福有所不当？
	石山福的特点之一是：总是 overthinking 得太 over。另外三位老板对这件事根本就不感兴趣。他们才不会为中国人和印度人之间的一个称谓问题浪费自己的时间呢。
	曼蒂是根本没理会老李那套在语法、词汇、发音上都残缺不全的辩白。在她看来，老李这些“缺胳膊少腿”的残疾级英文根本就不能算数。
多年来，每次和这帮外国人开会，那些不同口音的非美式英文让曼蒂听得很累。她养成的习惯是坐那儿眯缝着眼，试着把对面墙上的那幅画看成立体的，同时盼着这种无聊的会议快点儿结束，好能回到自己那把舒适的椅子里去。
	这会议室的椅子跟快餐店的椅子似的，没个座垫而且靠背太硬。曼蒂琢磨，人家快餐店的椅子不适合长时间端坐是为了增加客流量，这会议室的椅子是什么意思？除了省钱，难道是为了缩短会议时间......
曼蒂此时忘了当年是自己附议用这种光板椅子的，因为座垫容易积累与会者们臀部的病菌，潜在的交叉传染将危及需要经常列席会议的自己。
	多数被告则是被雅尼搞得纷纷暗自惊喜。淑英松了一口气，心想：“感谢上帝。不需要讲了。”虽然背得差不多了，自己这不争气的英文还是让淑英怯场，毕竟是“检方”的领导是悉数在场呀。
小图年轻气盛，总是在找机会练英文演讲。他不无遗憾地琢磨：“这，这就白准备了？”他本想借机展示一下自己这最近长进了许多的英文口语。
老夫子则是打心眼里佩服老李准备得太全面了，认为如果是自己第一个被过堂肯定是不会有这样的效果的。
	南希看到雅尼如此积极的表态，马上就高兴了，放松了，因为原告、被告能这么快就化干戈为玉帛，还实属罕见，所以应该鼓励。南希想如果每个案例都能这样，自己的工作会多轻松呀。因为没完全听懂老李的那套说辞，南希就开始回想自己的那个开场白为什么会这么有力量。
	见与会者都不出声了。曼蒂轻轻地咳了一下，提醒南希该宣布会议结束了。南希就老生长谈地强调了一番在工作场合说英文重要性，还说中文的发音嫌疑太大，让大家设想如果不用中文而是英文就不会出这个友好的误会了。的确，在南希看来，如果用英文喊雅尼 No.3 就不会有这不愉快了。
	南希还指出如果雅尼没意见，别人可以叫她老二，或者老三。这纯属雅尼和其他当事人之间的私人事务，外人就不必介入了。
见与会者大多是欣慰地点头同意，全没了会议刚开始时的那般不乏阴戾的肃穆，南希就再次重申了一下这所大学对种族歧视，性骚扰的零容忍政策，然后就宣布散会。
	这个没超过二十分钟的会议的结果是：双方快速和解；被告觉得侥幸劫后余生；原告乐得兴高彩烈，眼里充满感激地目送着这些正在离场的可爱的原被告；石山福气得不理任何人，夹着个文件夹第一个大步走出了会场；南希和曼蒂则是乐呵呵地结伴出去吃 brunch 了。
	会后，原告雅尼是乐昏头了，因为她非常高兴能得到这个阿三的外号，而且发现这些大陆同事还是蛮可爱的。可事与愿违，大家却连在背后都不敢再叫管她叫阿三了，因为怕再惹事非。
这害得雅尼很后悔，觉得蛮好不追究阿三这个称谓和宣布英语是实验室的官方语言呢。
	雅尼只能时不常地提醒中国同事得叫自己的那个外号了，总找机会在实验室里高喊：“No.3 speaking。”
中国同事们每次都得诚恳地强调，雅尼是阿二不是阿三，所以，经常是雅尼高呼自己是阿三，中国同事们坚称她是阿二，搞得雅尼乐此不疲。
多数大陆同事曾无奈地摇过头，还不得不经常私下感叹一番：从没碰到过这么“二”的。这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