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皆兵【知青房东历练记】第三章*第五节
知青房东历练记
董源.金沁 著
草木皆兵*第三章*第五节
5
经过两周的排练,中秋节终于到了。
鹿家的男士们大都穿着出国时在国内用制装费置办的西装,个个都比平时精神了许多,站在一起就像是一个到访的国内市一级的代表团。他们站在楼下大门的内侧,等着那几位梳洗打扮的女士。大家都在说笑着,不管看上去怎么样,这西装革履也算是给这个晚会捧场了,还感叹这在美国穿西服的机会真少,出国时发的置装费都浪费了。在这儿又不上法庭,而且很少有机会出席正式场合,又不能像在国内,连骑自行车都穿西装。
Austin 说:“这倒是很好的出国纪念品。没什么机会用,肯定几十年后都不会坏。”
大家纷纷笑道:言之有理。
又过了二十分钟就成了众人等鹿太太一人了。鹿太太进进出出了好几趟,换了不下五、六套衣服,好像是自己要上台演出。她每次出来,众人都争先恐后不停地夸赞:真好!可以啦!其实是真怕她再进去换。
最后,鹿太太才不得已地说了句:“先将就将就吧。”
潜意识里,她是不想和张依的着装反差太大,也想兼顾自己在鹿群身边站着时要般配一些。
当晚,在这所大学的一个小礼堂里,穿着走正式和随意这两个极端的华人们在举办中秋晚会。
大家熙熙攘攘地打招呼、寒喧。门票是一块一张,主要是用来帮助支付场地和相关器材的租金,好象还有几个商家的捐助和来自休斯顿领馆的赞助。
一进去,鹿家的人马就看见大大小小的孩子们满地乱跑和跟在后面叫喊着的家长们。会场四周墙上一人多高的地方,用胶纸沾着的、装饰用的一些彩色气球,不一会儿就都成了孩子们手里的玩具。随之而来的是不停的气球的爆炸声,刺耳的孩子们的哭喊声和家长们的叫喊声。
谢丽儿和鹿太太坐在前排,回头看着这热闹劲儿,她笑着说:“这 balloon (气球) 的质量也太差了吧?”
“可能本来就是要听响儿的吧?吉利,”鹿太太也回头看着,猜着。
谢丽儿觉得有道理,说:“也对,这室内也不能放炮呀。”
丽丽嚷嚷着也想要个气球。谢丽儿跟她说:“别嚷嚷啦。都怪你妈化妆时间太长,这不来晚了不是?”
鹿太太马上否认:“谁化妆啦?”她扭头和丽丽说:“明天去 Walmart (沃尔码) 给你买一大包,多多的,好不好呀? ”然后赶紧用带来的零食堵上了那张小嘴。
这时,有一对男女坐到了她们俩旁边。谢丽儿扭头看看那二人,就低声和鹿太太说,坚决要求换位子。鹿太太不解道:“咱来这么早不就是为个好位子吗?”
谢丽儿往旁边努努嘴,悄悄说:“位子远点儿总比被恶心着强吧?”
“至于吗?”鹿太太侧眼看了那对男女一下,依旧不解地问。
谢丽儿低声威胁道:“当心我吐你身上啊。”
鹿太太没办法,只好带着丽丽,嘟囔着白来这么早了,跟着谢丽儿到了后面隔十排的几个空位子上就座。
鹿太太问谢丽儿:“怎么这么歧视人家呀?”
“没有,”谢丽儿说:“是那女的太不堪入目。”
鹿太太伸着脖子看着那女的,问:“没那么难看吧?”
谢丽儿低声解释:“说的是她的 behavior (行为举止)。特讨厌她带着她那位来这场合。”
鹿太太问怎么了。
“你是不知道,”谢丽儿压低声音,说:“那人在华人面前像个 bully (恶霸),在那老外面前像个兴高采烈,甘心情愿的 slave (奴隶),况且那男的还是个 white trash(白垃圾)。她那死得其所的样子可让人恶心了。”
“一物降一物,”鹿太太说:“别嫉妒人家嘛。
“开什么玩笑!”谢丽儿笑道:“我嫉妒她?那种 white trash 的肯定在美国人里找不到了,才拿她去凑数儿、发泄的。估计等她换好身份,或者她的英文练好,他们也就该到头儿了。”
鹿太太相当吃惊地问:“她英文不行?她不是来美国都十多年了?还跟个老美过?”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谢丽儿解释:“她的老板有一次跟我们纳闷,说那人成天和个美国人生活在一起,怎么英文会那么差。”
鹿太太想想就猜人家那是爱得很默契,根本不需要说话。
“没错儿,”谢丽儿笑着悄悄说:“动物不说话不也繁殖得满地球都是吗?也有可能是那老美的英文不行。”
“什么!?”鹿太太有点儿惊讶了,问:“你说美国佬的英文不行?”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谢丽儿忙解释:“我说的是档次。这学术界的英文和其它群体的还是有差异的。”
这有点儿类似国内高知那摆谱的中文和普通人过日子的中文之别。
“哦,”鹿太太明白了,悄悄说:“敢情她是学了一口土老帽儿美国英文啊。不过,人家这是救济了美国的困难户,也算是为中美友谊尽己所能地奉献了一把了。”
“您倒挺 positive (正能量) 的啊,”谢丽儿略带讥讽地回了一句。
这时,那个没化妆的男主持人上台,用麦克风喊叫了一会儿,会场才渐渐地安静了下来。然后,他就蜻蜓点水般地感谢一番各位赞助人和单位,接着就着重宣布这个晚会的注意事项:不许大声喧哗,不许随地扔东西,不许随地吐痰,不许动那些 balloon (气球),管好孩子,不许有零食,管好自己随身携带的物品……
底下有个人大喊了一声:“这儿又不是机场!”
“对啦!”主持人乐了,喊道:“大家把这儿当 airport (机场) 就对了!这还省得我念这些‘不许’了!现在我宣布,中秋晚会现在开始!第一个节目,扭秧歌!”
音乐响起,五个穿红戴绿的中年妇女上台开始扭秧歌,随后是几个舞蹈和歌曲。之后的鹿丹和他的两个朋友的肌肉展览掀起一个高潮,女人们起哄着,故意夸张地大喊大叫着。
接下来的是一个平时留着一米多长头发的中年妇女。她表演的是用自己的长发当毛笔写下了:一叶知秋一笔思乡,当场就拍卖了一百块。很多人这才知道她留那超过一米长的长发的原因,原来是人家的毛笔。
接下来是一位老美年轻人来助兴,弹着吉它表演那首:“how many years must mountains exist before it was washed away (高山什么时候才会被冲走)......”
大家静静地听着。那位唱歌的说,再不跟着唱他就要失望了。于是,大家开始怯生生地跟着唱了起来。
最引人注目的是孩子们的钢琴、小提琴等才艺表演,因为家长们很投入。但这搞得如果没有其它节目的点缀,这场晚会就有可能被误以为是孩子们的才艺汇报演出了。
主办者显然是为了照顾那中文学校的生意,好象每个学才艺的孩子都上台演出了。这些节目多得都不免枯燥和单调了。观众们开始各忙各的。晚会现场也吵杂了起来。
好不容易轮到压轴节目:鹿群和张依的诗朗诵,了。
他们的表演是不负众望,完美得引起了观众内心的轰鸣,更多的成分应该是勾起了大家的乡情。观众们激动地给他们来了个持久的集体起立鼓掌。这当然也得感谢孩子们的那些才艺展示的“铺垫。”
鹿太太虽然还是不高兴看到张依那接近依偎的,在鹿群旁边的站像儿,但也明白了为啥张依说想要找鹿群这样的配偶了,心说:“那才能充分体现人家那依人瘦呀。”
晚会后的第三天是周五。傍晚,鹿太太让孩子们拿着她做的月饼去门口的湖边喂鸭子。不知道什么原因这次又没做好,“推销”不掉了,那些鸭子倒是不挑剔。
鹿太太一边在厨房做晚饭,一边在想象着是自己和鹿群在表演那个诗朗诵。这时,张依高高兴兴地回来进厨房和她说:“嫂子,今天有什么好吃的?哦,对了,我找到一个公寓,挺合适的。”
鹿太太假装关切地明知故问道:“啊,怎么了?住这儿不是挺好的?为什么要找呀?”
“嫂子,”张依过来,搂着鹿太太说:“您可千万不要介意啊。我主要是想提高一下自己的口语,别到时候出国半年回去了,口语还不好,那可就要让人笑话啦。”
鹿太太不置可否地应道:“啊。”
张依接着说:“其实特别不想搬走。大哥和嫂子对我这么好,嫂子的饭菜又这么好吃,我都长重了。”
鹿太太心说:“阿弥陀佛、阿门、感谢上帝和菩萨,我还不知道已经掉了几磅呢?”
她赶紧笑眯眯地说:“We will miss you (我们也会想你的),”顺势就封堵了张依改主意的可能性。
鹿群回来知道这个情况后,简单地休息了一下就和妻子一起带着张依和丽丽去超市买些东西,主要是让张依买些做饭用的厨具。
在沃尔玛 (Walmart) 里,鹿群略带歉疚地悄悄和张依解释:“你嫂子她正处于更年期,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还请你多多谅解啊。”他是很不好意思,而且怕这事在老师同学圈里给传得变味了。
“您多虑了,”张依悄悄说:“嫂子对我可好了。我没事儿,您就别操心了,这白头发又要多了。”
她开始关注鹿群的鬓角了。鹿群放心了,说:“那就好,那就好。”
大家买好东西,一起送到张依的公寓。还好,这个公寓离学校不远,就在学校西面的一个点缀在树丛中的公寓群。他们把那些东西放好就回去休息了。
第二天一大早,几个人忙了一上午帮张依搬东西和把新的公寓规置好。这个公寓有八十多平方米,真是有点儿小巧玲珑,除了洗衣房什么都有。鹿太太里里外外地看完这套布置好的公寓后,就过来和张依说:“挺好的,好好住这儿啊。一个人要注意安全呀,常回来看看啊。”
“放心吧,”张依感激地应道:“嫂子,我一定会的。”
鹿太太嘴上说好,心里却嘀咕:“但愿别太频繁了......”
她是怕张依会太实诚。其实,张依指的是注意安全那部分,不是常回来看看。
在回家的路上,车里的鹿太太和鹿群都暗暗地长出了一口气。鹿太太提醒丈夫:“以后同学来,一定要把细节先讲清楚。”
鹿群一边开车,一边点头和悄悄摇头。他觉得妻子在这件事上太不大度了。他也是头一次发现妻子是这样的。
紧接着的那个星期天下午,从教堂里回来的房客们照例在客厅看电视、读报纸、聊天儿,只是这次还多了播放那个中秋晚会的录像。房客们总是互相问:有谁知道张依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
鹿太太被问得没好气了,就从厨房里大步走出来,冲他们大喊了一声:“你们上街去找呀!去报警呀!”
大家互相看了一下就悄悄地互相笑着问:是更年期?这次真的要来了?
幸亏鹿丹今晚回来吃饭。鹿太太才高兴得饶过众房客,蜜蜂般地忙里忙外,收拾吃的,还特意加了个儿子最爱吃的土豆烧牛肉。
鹿群下班回来就出去和丽丽在外面玩追逐游戏 (Tag)。二人对这游戏始终是乐此不疲。鹿太太把饭菜搞好,出来冲着他们高喊:“开饭啦!”
鹿群一边和丽丽玩,一边喊:“等小张回来一起吃吧!”他已经习惯了。
妻子气得大喊一声:“她已经搬走了!”然后就使劲摔上门,进去了。
吓得头皮紧了一下的鹿群不由得停下了和孩子的游戏,意识到自己又失误了,都怪自己和孩子玩得太高兴,一时放松警惕了。鹿群想到妻子刚才那生气的样子,只好接着和丽丽在外面玩,不敢进去招惹她。
鹿太太一个人在厨房把气儿理顺了,又出去把那两个叫回来吃晚饭。鹿丹过来看看,建议道:“等阿姨回来一起吃吧。”鹿丹也习惯张依是餐桌的固定成员了。
鹿太太无奈地看了儿子一眼,没好气地告诉鹿丹,张依已经搬出去了。“啊?”鹿丹忙问:“where (搬到哪儿了)?when (什么时候搬的)?”
鹿太太更没好气地问:“小孩子家的,问这些干啥?”
鹿丹不说话了,但也没忍住,就坦诚相告了:“妈,跟您说实话吧,阿姨可不得了。那些 girl friends (女朋友) 还不如阿姨呢。You know?”接着还来了个美国佬式的挤眼睛,意思是:you know (你懂得)。
鹿太太立刻惊了个目瞪口呆,手里的筷子也不自觉地掉在了饭桌上。鹿群是紧握筷子一动不动,看了一下儿子,就低头对着桌子上的饭菜“发功。”丽丽手里拿着个鸡腿骨在那儿使劲儿地啃着,哼哼着。这是鹿太太让她补钙的天然途径。鹿丹倒是无所谓,坐下就开吃。
鹿群两口子是一直鼓励鹿丹找个中国人女朋友。鹿丹一直是对此有所抵触。可今天儿子终于有找中国人女朋友的意向了,却把鹿群两口子吓了一跳。这主要是因为这一阵子由张依引发的精神高度紧张,让这两口子瞎联系了。
晚饭后,鹿群把丽丽送到婴儿床里睡了。在床上的两口子关着灯,看着天花板准备入睡。心事重重的鹿太太推了一下丈夫,问:“咱玉米地不会是喜欢上你那依妹了吧?”
鹿群愣了一下,非常肯定地说:“你看你说的是什么话嘛?人家张依哪能看上那小毛孩子?差十五岁呐。”
妻子心说:“看上我的老头儿更不行,”她接着怀疑,问丈夫:“那咱儿子总是阿依,阿依地叫着,这回来得又这么勤快,是怎么回事?现在想想都后怕,实在想不起来他是什么时候开始这样叫的嘛。”
鹿群不解地问妻子:“这样叫怎么了?挺有礼貌的。”
“啊呀!你好糊涂啊!”妻子解释道:“阿依,阿依的,这到底是阿姨,还是阿依呀?”在她看来,是阿姨当然没问题,万一是“阿依”可就比丈夫那个“小依”更可怕了。
“什么?”鹿群看看妻子,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就问:“那不一样的吗?”
“哪里呀?”妻子强调:“阿姨,是姨、是我妹妹;阿依,是张依的依,是......”
“哦,”鹿群恍然大悟,不由地舒了口气,笑道:“我的天呐,真有你的,你整天都在瞎琢磨些什么呀?看来呀,你该多出去转转啦。”
鹿群认为是妻子在家没事干,庸人自扰了,其实是太太给张依折腾得草木皆兵了。
“别打岔儿啊,”妻子接着问:“你明白啦?那你说,咱玉米地到底是什么时候把阿姨给换成阿依的?不会出什么事吧?”
鹿群想了想,轻轻拍拍妻子的肚子,笑道:“放心吧,我的好太太,没事儿的。”
妻子问为什么。
“多简单呀,”鹿群又拍了一下妻子,指出:“咱玉米地的中文已经没那么好了。”
鹿丹的语言是像狗熊掰棒子,熟练了英文和西班牙文,怠慢了中文。
“也是啊,”妻子想了一下,觉得有道理,可能是鹿丹的中文和台湾人的一样:发音不准了。
终于放心了,妻子说:“哈,睡吧。明天七点你不是还有个会?不是说不能迟到的吗?”鹿群郑重地叮嘱妻子:“以后可不能再偏听偏信了,当心更年期啊。”
妻子打了他的肩膀一下,反击道:“你才更年期呢。”
鹿群笑了。两口子互致晚安,准备入睡。
鹿群闭着眼睛想,妻子在家待时间长了是有可能会疑神疑鬼的,得想办法让她出去忙活可能就安生了。
没过一会儿,鹿太太转过来抱着丈夫,伸手开始抚摸了起来。鹿群累了,闭着双眼说:“太晚了,明天还要早起呢。”
妻子故作娇恬道:“人家睡不着了嘛。”好不容易不为儿子提心吊胆了,她就放松了,当然也有让丈夫关爱自己的成分。
“可别后悔啊,”鹿群转过身来,开始动手。
妻子轻轻叫:“轻点儿啊你!别把孩子吵醒了。”
两个人悄悄地开始在那被单里上下左右地蠕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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