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你们都说了些啥？” 一个多钟头后，我靠在床头问提娜。
“你的黑历史呗。”
“咦，居然不是HAF-L 病毒，我哪有什么黑历史。"
“以前有没有不知道。之后的，我现在开始收集。”
“好啊，那给你的收集过程加点儿难度。" 我拧灭了床前的台灯。
接下来的两个星期，实验室慢慢碌碌。小风和小英的进展可以用时新日异来形容。到了七月一号的时候，我们已经制备出了HAF-L 病毒。这意味着新冠病毒不久就要成为过去式了。 第二天下午盖瑞在实验室里打开了两瓶香槟酒庆祝了一番。庆祝结束的时候，安德鲁公布了另一个好消息：他已经定位了18个最靠谱的艾滋病毒靶点。在HAF-L的病毒识别区加入这些靶点信息，也就是给HAF-L病毒加上这些眼睛将是我们下面一段时间的主要工作之一。
当然，在这个工作开始前，我和提娜先来到了瑞士。
我们是七月四号国庆节出发的。到瑞士的第一站我们选择了伯尔尼。伯尔尼有个熊苑，我现在既然是实验室的URSA MAJOR了，当然要参观一下熊苑。另外我也很想参观一下爱因斯坦故居。
虽然伯尔尼是瑞士的首都，但并没有很大的国际机场。飞机先飞到了苏黎世，我们再转乘高铁从苏黎世到伯尔尼。火车轻快的穿行在瑞士的乡间，绿油油的山地是窗外风景的主题。在山地上时而掠过的是苍天的大树，成群的牛羊，和蜿蜒的小溪。配上远处的蓝天白云和身边的提娜，我给瑞士贴上了“悠闲”的标签。
我们的旅馆就在熊苑边上，所以第一晚就和五只大熊打了招呼。第二天七月六号上午，我和提娜先去了爱因斯坦故居。
爱因斯坦故居坐落在伯尔尼市中心一条繁华的商业街上。故居是个三层楼。第一层是间咖啡店，名字就叫爱因斯坦 CAFE。第二层就是爱因斯坦当年和第一任妻子米列娃住的一居室。故居不大，不过参观的人也并不多，我和提娜因此得以在里面尽情待了一个多小时。故居里有爱因斯坦各个时期的简介，还陈列了很多爱因斯坦的照片和当年的手稿。我笃信睹物思人，所以喜欢参观科学家的故居。对着故居里因为承载着历史而厚重的家居和陈列，想象一下先贤往圣的勃勃英姿，即便是短短的十几分钟，也往往能了然开悟。今天有提娜陪在我身边，我仿佛更多了些顿悟的原因。站在一排玻璃橱柜前，老爱的德文手稿和当时的一些黑白照片在橱柜顶部玻璃的反光下，杳杳升起，恍惚间，依稀化作了当年博姿英发的老爱。“历史不过就是时间的里程碑。" 我仿佛听见老爱对我这么说。
参观完故居，我和提娜沿着街道走去了伯尔尼的中国银行。王田这次可没说离开瑞士的时候再来取他的实验笔记，所以我们早计划好先取了笔记再去因特拉肯。 
一切顺利，保险箱里，王田留给了我一个大信封。我和提娜抱着信封回到了旅馆。
在宾馆里我迫不及待的打开信封，里面除了一本实验笔记，还有一个小一号的信封。信封上写着几句话：我的朋友，这封信能见到你，我真的很高兴！ 我先要恭喜你，恭喜你找到了征服新冠病毒的圣杯。然后，我请你答应我，这个信封等到你下一次的旅途中再拆开。 和之前一样，你下一个旅行的目的地，我在下一封邮件里会告诉你！   此致， 王田。
“王田真的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提娜在我身旁说道。
”你说他会是AI吗？“ 我像是对着提娜说又像是有点喃喃自语。
这次的笔记不是很厚。我和提娜一页页的翻过，发现安德鲁计划中辨认艾滋病毒的18只“眼睛”在王田的笔记里提到了9个，但其中有三个王田发现不起作用。剩下的6个王田都记录了如何在HAF-L病毒中将它们嵌入。
“安德鲁挺能干啊！”， 我对提娜说到。 
提娜看着我说：“我正想说王田能干呢”。 
“这个我已经默认成公理了。”
笔记本翻到一多半的时候就开始变成空白页。 不过最后几页却是满满的。
我和提娜一起读完了这几页。
倒数第四页上是一首德文歌词：
Der Lindenbaum    菩提树
词：Wilhelm Müller
曲：Franz Schubert
Am Brunnen vor dem Tore    	井水漪漪，
Da steht ein Lindenbaum       菩提依依，
Ich träumt in seinem Schatten  枕我繁枝，
So manchen süßen Traum        梦我栖栖，
Ich schnitt in seine Rinde         斜倚老树，
so manches liebes Wort           吐我心语，
Es zog in Freud und Leide       且悲且乐，
Zu ihm mich immer fort            我心驰驱，
Ich mußt auch heute wandern    今我远游，
Vorbei in tiefer Nacht                   徙彼东山，
Da hab ich noch im Dunkel        路遥崎岖，
Die Augen zugemacht                涉水攀岩，
Und seine Zweige rauschten      菩枝摇曳，
Als riefen sie mir zu:                   婆娑翩跹，
"Komm her zu mir, Geselle         可有尺素，
Hier findst du deine Ruh"            寄我平安，
Die kalten Winde bliesen           寒风瑟瑟，
Mir grad ins Angesicht               随我入帏， 
Der Hut flog mir vom Kopfe       卷我冠带，
Ich wendete mich nicht              岂曰可追，
Nun bin ich manche Stunde        心远地偏，
Entfernt von diesem Ort              昨是今非，
Und immer hör ich's rauschen:  但存老树，
"Du fändest Ruhe dort"               枝叶纷垂。
倒数第三页上是一首法文歌词：
Le premier bonheur du jour （一天中第一个幸福时刻）
词曲：Frank Gerald / Jean Renard
Le premier bonheur du jour	林有茵茵，
C'est un ruban de soleil	晨光琢琢，
Qui s'enroule sur ta main	菟丝皓臂， 
Et caresse mon épaule	肩我女萝
	
C'est le souffle de la mer	江苇甤蕤，
Et la plage qui attend		乔木葱葱，
C'est l'oiseau qui a chanté	雎鸠于飞，
Sur la branche du figuier	难觅君踪。
Le premier chagrin du jour	君远游兮，
C'est la porte qui se ferme	车渐离离，
La voiture qui s'en va		掩我扉兮，
Le silence qui s'installe	心自凄凄。
Mais bien vite tu reviens	君游归兮，
Et ma vie reprend son cours	琼枝继佩，
Le dernier bonheur du jour	燃香烛兮，
C'est la lampe qui s'éteint	匪言不寐。
倒数第二页上是一首日文歌词：
上を向いて歩こう （仰面前行)
词曲：坂本九
上を向いて歩こう		且仰苍穹
がこぼれないように		涕泪不涌   
思い出す 夏の日		思彼盛夏 
ぼっちの夜			茕茕谁共
上を向いて歩こう	  	且仰苍穹 
にじんだ星をかぞえて 	但数参商   
思い出す 夏の日	  	思彼盛夏 
一人ぼっちの夜	  	茕茕神伤
幸せは雲の上に		云君洋洋
幸せは空の上に		霓裳飘飘
思い出す秋の日		思彼清秋
一人ぼっちの夜	 	孑孑今宵  
 
悲しみは星のかげに		悲我月兮
悲しみは月のかげに		悲我星兮
上を向いて歩こう		且仰苍穹 
涙がこぼれないように	涕泪不垂
泣きながら歩く		涕泪自垂 
一人ぼっちの夜		孑孑无归
最后一页上是一段文字。
“ 音乐是文明的载体。这句话我是替研究古文明的历史学家们说的。
文明之初，便有音乐。最早的音乐都是有感而发，所以耕者歌其田，织者歌其机；为人臣者歌椽帛，戍边疆者歌矛戈。到后来，音乐也分了阶级：庙堂之上，黄钟大吕；濮上桑间，靡靡之音。
照这个分类，古典音乐应该算作黄钟大吕，而今天的流行歌曲都应该算作靡靡之音了。
和古典音乐比起来，我更喜欢靡靡之音。 因为靡靡之音里不仅有音乐，还有歌词。很多歌词更是写的深入人心，让人爱不释手。
如果挑一首我最喜欢的英文靡靡之音的话，那应该是美国电影《毕业生》的主题曲，保罗西蒙和加丰凯尔的《斯卡波罗集市》（Scarborough Fair）。这首歌保罗西蒙和加丰凯尔唱得非常好听，后来莎拉布莱曼的演绎更是给它披了一件仙界的空灵外衣。
我喜欢闭着眼听这首歌。闭上眼会觉得自己仿佛被一个龙卷风卷起，然后被抛进了一个熙熙攘攘的市集： （**这感觉应该像是绿野仙踪里DORTHY的奇遇罢。**）午后的阳光懒懒的洒在身上，薰衣草的香气淡淡的围在身畔，远处的风隐隐的吹过来一层细细斜斜的雨幕。一座小桥旁，我钟爱的姑娘一身白裙，打着伞，正侧着身子向我张望。。。这场景有几分像莫奈笔下的画作《太阳伞下的少女》，又有几分像是晏几道笔下的““落花人独立 微雨燕双飞。” 
 像“落花人独立 微雨燕双飞”要多一点，毕竟我更喜欢古诗。
所以这首歌的歌词我最钟意的就是《诗经》版的翻译：
“ 问尔所之，是否如适；    蕙兰芫荽，郁郁香芷； 
  彼方淑女，凭君寄辞 ；   伊人曾在，与我相知 。。。”
这是才女莲波在1995年翻译的，到现在都有39年了。除了这首歌，莲波还翻译了诗经体的《绿袖》。《斯卡波罗集市》和《绿袖》的曲调来自英伦三岛的古老民歌，正应了所谓“耕者歌其田，织者歌其机"的说词。我那时候正在美国求学，惊艳于这两首诗经体的翻译，曾仔细留意过莲波还有没有翻译过别的歌词。不过很遗憾，96年之后莲波就罢网了。
其他国家好听的民歌当然也不少。听得多了，不禁会想要是也有诗经版的歌词翻译就好了，只可惜才女莲波 “伊人曾在，难觅仙踪”。所以只好退而求其次，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
挑一首日文歌，一首法文歌和一首徳文歌吧。循环模式下，它们可以陪我一整天。“
原来这几页要倒着读。看来除了古诗和武侠小说，王田还是个歌迷！
王田提到这两首欧洲民歌我从没听过，不过那首《仰面朝前行》的日本歌曲我倒是会哼。 这首歌是日本传奇歌手坂本九自己填词作曲并演唱的。令人痛惜的是歌曲风靡全球乐坛没多久，坂本九就不幸死于史上最大单机空难。和黄家驹一样，也算得上是天妒英才。
王田喜欢坂本九的这首歌，我一点也不吃惊。这首歌有一丝淡淡的哀伤在里面，而潜意识里我一直觉得淡淡的哀伤正是王田的质底本色。
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 看来这几首歌是王田自己翻译的。采用诗经体，应该是受了当年互联网上才女莲波的影响。
“明矾，这些歌词的诗经体翻译读上去很有古韵啊。王田翻译的好不好？我们回到SD可以问问艾米，艾米她可是非常喜欢诗经的！“
“嗯，翻译的挺好。不过这和咱们要找的圣杯没什么关联。是很酷的炫技之作，就像是骑士喜欢用镫里藏身来彰显自己的高明。“
“什么是镫里藏身？” 提娜问道。 
“就是骑士在马快速奔跑的时候蜷身在鞍的一侧，谓之镫里藏身。”
“这个我会啊，下次有机会我炫给你看。” 
提娜在APACHE部落里呆过三年，骑马对提娜来说就跟我骑自行车一样，家常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