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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坡公学诗百法,作诗五戒之戒讥讪,诗词中咏物与用典的多义

送交者: 天王老子不怕打[★★声望品衔10★★] 于 2021-08-10 7:30 已读 326 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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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老街上文说过刘坡公《学诗百法》中第69法:“绝句四忌”,今天说下66法 “作诗五戒”。


原文写道:


何谓作诗五戒?一戒讥讪,二戒谄谀,三戒鄙俗,四戒纤亵,五戒剽窃是也。 

不过,写完“一戒讥讪”后,老街觉得篇幅太长,就先写第一戒吧。


一、戒讥讪

原文为:


古来谑语嘲歌,大都轻薄者之所为,及读韩昌黎赠张曙诗,有“久钦江总文才妙,自叹虞翻骨相屯”二句,以江总之奸佞比曙,似是昌黎失检。故赠送之诗,宜借古人之才华位望相似,否则稍一不慎,受者即疑为有意讥讪,衔恨报复,卒无已时,可不戒哉。 

讥讪,讥刺讪笑,即嘲笑别人的意思。


古人“谑语嘲歌”,都是轻薄人的所作所为。不过,我(刘坡公)读韩愈写给张曙的诗,发现其颔联中,韩愈把好友比作奸佞江总,似乎是韩愈失于检查。


所以说,赠人诗,如果用典,借古人的才华、德行、地位来作比方,一定要注意是否合适。


否则的话,一句不慎,容易得罪人,对方会误认为作者有意讥讽,然后进行报复,这样就不好了。


刘坡公为什么这样说呢?



二、久钦江总文才妙,两个标签的典故

为了说明作诗要“戒讥讪”,刘坡公举了一个韩愈作诗用典不当的例子。


元和十四年韩愈被贬潮州,八个月后量移袁州(江西宜春),他路过韶州时,作诗留别张端公,《韶州留别张端公使君》:


来往再逢梅柳新,别离一醉绮罗春。久钦江总文才妙,自叹虞翻骨相屯。 鸣笛急吹争落日,清歌缓送款行人。已知奏课当征拜,那复淹留咏白苹。 

其中颔联写道:


久钦江总文才妙,自叹虞翻骨相屯。 

下联中,韩愈将自己比作东吴的名臣虞翻(164年~233年), 虞翻刚正直率,曾经得罪孙权,差点被杀,后来流放于交州。


但是上联里,韩愈把张端公比作江总,赞其“文才妙”。江总虽然是南朝的著名文学家,但是他任宰相时不理政务,天天和陈叔宝饮酒作乐,导致陈朝灭亡。

因此刘坡公说韩愈此处用典不妥,把对方比作奸臣,这不是骂人吗?


刘坡公说的张曙是晚唐词人,应该是韩愈的好友张暑(张十一暑),二人唱酬甚密。可以判断韩愈绝对不会嘲笑张暑。


因此刘坡公又说“昌黎失检”,似乎韩愈不小心没有仔细考证。


这就是诗词中,一词或者一典多义的现象。江总既有奸臣的标签,又有才子的标签。韩愈用了江总多才之意,疏忽了江总失德之处。



三、古来谑语嘲歌,大都轻薄者之所为

刘坡公认为这是韩愈不小心造成的误会。那么什么诗是故意”谑语嘲歌“呢?


前几天老街写一门五状元时,提到了唐朝归家第一个状元归仁绍,传说他和皮日休曾经作诗互相嘲讽:


唐皮日休尝谒归仁绍,数往而不得见。皮既心有所慊,而动形于言,因作咏龟诗:“硬骨残形知几秋,尸骸终不是风流。顽皮死后鑽须遍,都为平生不出头。” 时仁绍亦有诸子佾、系,与日休同在场中,随即闻之。 因伺其复至,乃于刺字皮姓之中,题诗授之曰:“八片尖裁浪作球,火中爆了水中揉。一包闲气如长在,惹踢招拳卒未休。”时人以为日休虽轻俳,而仁绍亦浮薄矣。(《太平广记》 卷第二百五十七嘲诮五) 

皮日休拜访归仁绍,对方就是不肯见他,于是皮日休骂归仁绍是缩头乌龟(谐音归):


硬骨残形知几秋,尸骸终不是风流。顽皮死后鑽须遍,都为平生不出头。 

归仁绍听说后,也写了首诗,骂皮日休是”惹踢招拳“的皮(刺其姓皮)球:


八片尖裁浪作球,火中爆了水中揉。一包闲气如长在,惹踢招拳卒未休。 

这两首骂人诗很过分,完全失去了诗人敦厚文雅的品性,因此当时的人认为”日休虽轻俳pái,而仁绍亦浮薄矣“。



四、诗的歧义

上面说了嘲讽人,有的是直接嘲讽,如皮日休,有的是无意间有了嘲讽之意。


但是还有一种更为可怕,诗人无意嘲笑别人,诗中实际上也没有嘲笑别人的歧义,但是偏偏有人解读出讥讽之意。


例如苏轼曾有诗咏桧树,《王复秀才所居双桧》:


凛然相对敢相欺,直干凌空未要奇。 根到九泉无曲处,世间惟有蛰龙知。 

宋人叶梦得《石林诗话》中记载,苏轼遭逢乌台诗案被下了大狱,有人拿这首诗向皇帝告状:


元丰间,苏子瞻系大理狱。神宗本无意深罪子瞻,时相进呈,忽言苏轼于陛下有不臣意。神宗改容曰:“轼固有罪,然于朕不应至是,卿何以知之?”时相因举轼《桧诗》“根到九泉无曲处,世间惟有蛰龙知”之句,对曰:“陛下飞龙在天,轼以为不知己,而求之地下之蛰龙,非不臣而何?”《石林诗话》 

当时的副相王珪检举苏轼想谋反,这可把宋神宗吓了一跳,苏轼虽然有罪,但是不至于如此吧。


王珪说,您看这首诗中,明明皇帝您飞龙在天,这个苏轼非要去追求地下蛰伏的龙,这不是想造反吗?


不过,宋神宗可不是糊涂人:


神宗曰:“诗人之词,安可如此论,彼自咏桧,何预朕事!”时相语塞。 《石林诗话》 

宋神宗说,诗人的语言,难道可以如此解读吗,他咏桧树,干我屁事。


另外,还有一个著名的故事。


清朝人徐骏作诗云: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乾隆四十三年,徐骏被人告发,清廷将其腰斩于市。


宋神宗和乾隆都不是糊涂人,至于诗人笔下是不是真有讥讽之意不重要。重要的是,宋神宗不想杀苏轼,但是乾隆可想杀鸡儆猴。


关于苏轼和徐骏诗的解读,您是怎么看的呢?



结束语

作诗有讥讽之意,大概分为三类,第一种直言道出,是有意嘲笑讥讽,例如皮日休和归仁绍互嘲。第二种是有多重含义,诗人无意间引起误会,例如韩愈作诗。


第三种说不清,我们欣赏南宋末年周密、王沂孙等人的蝉、香、莲等咏物词时,往往认为有深远的寄托。正如苏轼与徐骏的诗。


回头再看看刘坡公的五戒之一:戒讥讪 。我们作诗或者说话,是不是真要注意多重含义呢?至少不要因为失检而冒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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