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在日本的这次旅行因为有了兔二娘的攻略，平滑的像是在溜冰场上摔了个平沙落雁式。不过虽然明白了王田的苦心，我的旅行还是有点儿心不在焉。只是这个罪魁祸首不是新冠，而是提娜。 在我不想新冠和王田的时候，提娜的眼神，酒窝，拥抱，发香，和香吻总会跳出来，让我看不清眼前的鹿，古庙，中国城，清华大学，和静冈的富士山。。。对了，札幌可没有清华大学，是北海道大学有一个景观叫清华亭。估计王田对清华大学情有独钟，看到那个亭子后就把北海道大学指鹿为马了。
回美国的前一天下午我来到东京的中国银行。
由于新冠的肆虐，2024年之后很多银行都增加了一个新的服务，就是王田说的金钥匙服务。这其实就是银行提供的便捷保险箱服务。很多银行在自己的大厅一侧搞了很多封闭的小分隔间。每个小隔间都有一个小窗口，和外面通过一条转盘小轨道连接。窗口侧面是一个小触摸屏，每个客人有三次机会可以输入一组密码箱号码和密码，如果开锁成功，这个密码箱就会从小轨道里滑过来。整套系统有点儿像是一个缩小的自动停车场系统。因为密码箱的号码和密码都是由顾客选定的，所以这项服务的安全性很高。而且它也非常灵活，不需要顾客提供身份证件。这项服务在后新冠时代很受追捧。
在一个小隔间里坐定后，我把箱子编号JDX46879和密码351725765537输入了小屏幕。过了一会，一个像鞋盒大小的密码箱从轨道上滑进了我的小隔间。再次输入密码后，我听到咔哒一声，箱子打开了。里面是两本实验笔记。
这次我没再玩石头剪刀布的把戏，而是迫不及待的翻看着这两本笔记。
" 2020/08/11   新冠肆孽八个多月了, 俄罗斯今天宣布全民一起进入疫苗三期实验。对此我谨慎表示不看好。 事实上，新冠病毒攻击嗜酸性粒细胞的特性让我对多数疫苗表示不乐观。“
“ 2020/08/23  我担心的事情终于出现了，神经细胞因为携带ACE2受体的关系，也成为了新冠病毒攻击的主要对象。这半年多来，精神病作为新冠后遗症出现的越来越频繁，应该皆源于此。大统领和特务头子的表现让人思之栗栗。。。”
“ 2020/08/24  和其他细胞比起来，神经元细胞是”不死"的细胞。新冠病毒劫持了神经元，病人就可以算是丧尸了！！！  怎么办， 很无力的感觉啊!" 
” 2020/09/12  ”被警察抓了超速， TNND！。。。 还好，天空中飘来五个字，这都不是事！“
。。。
“2020/10/13   我觉得新冠病毒是有智慧的生物 ---  是不是我的神经元已经被新冠劫持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2020/11/15  在大浴殿泡个澡真舒服，泡澡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一个对付新冠病毒的点子，那就是找到一个吃新冠的MAMA病毒！“  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燕燕于飞，颉之颃之。之子于归，远于将之。瞻望弗及，伫立以泣。燕燕于飞，下上其音。之子于归，远送于南。。。“
“2020/11/17   ”给我一个支点，我能撬起一个地球。。。找到一个吃新冠的MAMA病毒，我能还世界久违的安祥。今晚又在大浴殿泡了个澡，我想我对大浴殿有点上瘾了。 “  
。。。
。。。
。。。
我的阅读被一阵敲门声打断，原来我已经在隔间里待了一个多小时，银行都要关门下班了。还好因为是中国银行，虽然 我不会说日语，也没有引起不必要的误会。缴纳了一万日元的服务费之后，我把两本笔记小心的包好，放入电脑包。之后我离开了银行，回到了下榻的旅馆。
接下来的3个多小时，我在旅馆的房间里把王田的笔记仔细读了一遍。王田在第一个笔记本的最后一页上写着，
“看起来 这个名叫 HAF 的MAMA病毒的惰性最弱，可以考虑作为下一阶段研究的主要目标！”
从第二本笔记开始，王田的研究集中到了这个HAF 病毒。王田做了很多种“训练”这个HAF病毒标记新冠病毒的尝试。病毒的名称也从HAF-I 变到了 HAF-XLIX，不过直到第123页，这些尝试一直是实践着 “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八字箴言。
第123页上，王田的笔记本上写着一个巨大的 “EUREKA！” 后面是一排小字，“其实HAF XXXIV 已经有了可以准确识别新冠病毒了的火眼金睛，我们唯一要做的就是多复制几个火眼金睛放到HAF XXXIV 上啊。 所以 HAF-L，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有多只火眼金睛的HAF XXXIV，就是我们创造的吃掉新冠病毒的MAMA VIRUS！“   接下来，笔记本上记录了HAF-L 的制备过程。
我看着这个巨大的 ”EUREKA“， 心里除了惊诧还是惊诧。 王田的这个笔记本里，记载着一件可以称为里程碑的伟大工程，那就是 “改造病毒，为我所用。”  从某种程度上讲，王田做的事可以和 库瑞格凡特（Craig Venter）在2016年创造了第一个人工合成生命相媲美。甚至还有过之，因为和凡特的工作比起来，王田做的事，除了简单的创造，还加入了复杂的人工选择。
不知道老盖瑞同不同意我的观点。不过凡特在上世纪90年代测序人类基因组图谱时候的所作所为被老盖瑞贴上了奸商的标签，所以凡特 在我们组里被提出来讨论的时候一直是一个负面的存在（当年凡特创立了CELERA公司，利用散弹枪测序技术和全世界的学术界开展了人类基因组图谱测序的竞争。因为宣称要对自己测序得到的基因申请专利，并在测序的过程中利用了学术界的测序结果，被很多人视为“科学的异教徒”。 盖瑞的“奸商”评价，还是比较温和的一种。虽然有很多负面评价，凡特的所作所为直接促使了人类基因组图谱于千禧年初基本完成的壮举。没有凡特的压力，NIH 的老爷们估计会把图谱完成的时间推后10几年）。
看完这两本笔记，我之前的疑惑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这两本笔记，就像是一本新款飞机的驾驶手册。对多数的路人甲来说，这手册可能是天书，不过任何一个飞行员看了之后，都大约对怎么驾驶这款新飞机有了基本的认识，而熟练驾驶，不过是对着手册照猫画虎，一个时间问题而已。
新冠病毒，在王田“创造”的HAF-L 病毒面前，就如同竹叶青碰上了网纹蟒，任它剧毒无比，也难逃被吃掉的命运！
而征服新冠病毒的圣杯，我也终于触摸到了！
我这时候心情激动，很想和提娜在微信上聊一聊， 只可惜加州才是早上五点钟。可我必须要干点什么才能发泄心中的喜悦。突然我想起王田说的这个想法脱胎于在日本的一次大浴殿泡澡的经历。不如我也去试试，平复一下心情的同时，也许大浴殿也能让我有些新的灵感。
我蹬着拖鞋，穿上旅馆里的“浴泡”，坐电梯来到旅馆顶楼的大浴殿。进得门来，是一排杂物柜，每个小柜子上有把锁，钥匙挂在一条塑料圈上插在锁里。四下打量了一下，我便把身上仅有的浴袍打入了杂物柜的冷宫，把钥匙挂在手腕上，围了条浴巾就走进了大浴殿。
所谓大浴殿，其实就是国内的大澡堂。盆浴，淋浴在左，5M×5M的大澡堂在右，在热气淹没了眼镜片之前，我数清了里面已经有了三个人。正在犹豫该不该跳进去凑成四人帮，却发现旁边一扇门后还另有一个池子，池壁是黑色的石头，头上要到很高的地方才隐约有茶色的玻璃，似乎能看的到星光。我于是跳进了这个池子，幸运的是，池子里还没有人，我把自己浮在水面，尽力想看清屋子到底有没有顶。池水颇热，一会儿就能觉出心跳有些加快――有点象蒸桑那。不过想在这样的热水里像王田一样思考科学问题，我好像还做不到。但是浸在热水里的感觉真舒服，这几天的疲劳好像从每一个毛孔里被一点点吸了出来。泡了大约十几分钟后，我从池子里爬上岸，靠在一个大石头柱子上。这时候池子里又加入了一个年轻人和一个老头。老头的嘴里一直嘟嘟囔囔，有一度他更是冲着我说了好一会儿，我连忙吐出一串ABC搪塞过去。老头似乎不会英语，但还是自顾自说个不停，不时笑上几声。我于是转过头闭目养神，大家各自自得其乐。
王田的HAF-L 又回到我的思绪中。
王田创造的 HAF-L 病毒，对新冠病毒来说，是个可怕的存在。它浑身上下充满着“新冠探头”， 新冠病毒在他面前，可以说是无可遁形。不过王田做的另一件让我觉得巧妙的事情是给HAF-L 也配了一把“S蛋白”钥匙。这把钥匙简单的说，就是杜绝了新冠病毒逃到海角天涯的可能。王田的心思缜密，让我自叹弗如。王田的笔记本另一个有意思的地方就是里面突然莫名奇妙出现的那些诗经句子。那应该是王田放松自己的一种办法，这和我实验做不下去到思考者之椅上抽颗烟应该是差不多的 -- 只不过他抽的是精神尼古丁，我抽的是真的尼古丁。
对了，从笔记本上来看，王田是在2026年初就创造出了 HAF-L 病毒， 而从他发给我的第一封邮件来看，他设计的这个炫酷的“圣杯搜寻之旅”是在2028年六月放到网上的。从2026年初到2028年6月，这么长的时间王田难道都在设计这个“圣杯搜寻之旅”？ 这个我可不相信 -- 对应这个设计的量词，应该是“天”，是 “月” 才对， 而不应该是“年”。从2025年初到2028年6月，王田在干什么？ 是不是这两年半发生了什么事，王田才决定要设计这个“圣杯搜寻之旅”？ 
这时候大浴殿里的人多了起来。和这么多人同时裸裎相见，对我是个挑战。终于在第N串日语执着地钻入我耳中的时候，我站起身，裹上浴巾，逃离了大浴殿。
回到旅馆的房间，我闭着眼喝了三大杯凉水。闭着眼睛的时候，人的其他感官会格外灵敏。灵敏到那一丝凉意从肠胃传到脚趾上的神经末梢都能清楚感觉得到。我这时候心情放松，竟倒在床上睡着了。
(十一）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时才六点钟。 这天是六月十四号，正是日本炎热的夏季。窗外的天光好像也揉进了一丝暑气，还没出门，就让人觉出这是一个苦夏日子。
我的心情却是大好。在微信上我把王田的HAF-L病毒浓缩成了一分钟的精华语音留言给了提娜，然后去楼下的早餐厅里吃了两碟纳豆，喝了三碗大酱汤。
喝着汤的时候，我盘算着这大酱汤可能是日本人长寿的所有秘密里的秘密 -- 汤喝多了，饭就吃的少！科学家们做试验，发现忍饥挨饿的小白鼠比大腹便便的小白鼠活得更长。日本人应该早知道这个道理了。其实我们的老祖宗知道得更早吧，他们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可是我们地大物博，所以后来就淡忘了。而那些远走来到富士山下的他们，和自然斗争了一两千年后，仍旧牢牢的记住了这个道理，也许他们是被迫的。 
王田说他这个用病毒吃病毒的办法是在泡大浴殿的时候想出的，我觉得也许未必。可能是日本的饭菜实在吃不饱，才让他想出了这个办法。
回美国的航班是上午10点半的。这让我吃过早饭后可以从容地来到机场。这中间我和提娜还在微信上聊了20分钟。在我简单地介绍了一下王田的“飞行手册”之后，做为一个合格的“飞行员”，提娜很快也意识到了王田的 HAF-L发明的重要性。不过提娜也没和我多聊，倒是嘱咐了我好几遍路上别只顾着高兴，而忽略了防护新冠。
成田机场面积不大，但布局很紧凑。三五个登机口聚在一起，和另外三五个登机口之间是各种免税商店。我本来没有逛商店的习惯，不过到的早了，闲来无事，突然想起也许该给提娜买个小礼物。最让人目不暇给的当然是化妆品，可我还真不知道提娜喜欢什么牌子的化妆品。踯蹰半晌后，一身典雅的花布衣服抓住了我的眼球。好漂亮的和服，就是它了！打包交钱，店员小姑娘先对我说了两句日语，等听到我用英文说，SORRY I DO NOT SPEAK JAPANESE 后，赶快换成英文： “VERY BEAUTIFUL BATHING ROBE。” 这让我不由一愣，原来这是件浴袍！ 不过这浴袍真的很漂亮，我拎着装它的小纸袋也并不后悔，就是不知道提娜会怎么想。
登机前，我用手机给 wangtian999961@gmail.com 发了封邮件，因为知道王田看不到这个消息，我就只简单的写了一句话， “EUREKA  X2！”
回美国的飞机上，我心情大好，跟碰到的每一个乘机旅客都好想说一句： 新冠要被消灭啦！过不了多久你们的面罩就都不用带了！
我的好心情显然影响了天气，飞机一路上没有遇到什么颠簸，提前半个钟头就飞到了洛杉矶。
办完入关手续，才是早上七点钟，走向机场大厅的出口，远远的我就看见提娜等在一个大落地窗前。她穿着一袭米色风衣，柔和的朝阳从她右侧掠过她的发丝，洒在大厅的大理石地面上，反弹起一片鹅黄色的圣洁光晕。在那个瞬间，提娜就像是我的天使。
提娜开的车是沃尔沃XC90。从LAX 到圣地亚哥有两个钟头的车程，她坚持把我塞进后座，让我在路上睡一会儿。而我居然也就睡着了。等提娜把我拍醒的时候，车已经停到了我的公寓门前。我一边和提娜说要好好一起来推详推详王田的HAF-L病毒，一边拥着提娜上了我在二层的公寓。
我的公寓本来就是一片狼藉。不过没多久，这片狼藉就升级成了一座被暴风雨冲刷过的小村落。
在卧室的FUTON垫上，提娜倒在我的怀里，脸上浮着两片红晕。我一只手抚着提娜的发丝，另一只手和提娜紧紧握着。凝视着对方，我们良久没有说话，任极致的快乐慢慢在身心中沉淀。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多钟了。我和提娜穿好衣服，先去厨房饱餐了一顿冷冻食品，然后回到实验室。
我和盖瑞在盖瑞的办公室里闭门待了快四个钟头。到晚上七点半钟的时候，盖瑞从讨论的圆桌上抬起身子，盯着我说：“明矾，王田的这个想法真的是匪夷所思，却又没有破绽。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HAF-L病毒将要成为新冠病毒的终结者了！ 咱们今天就先讨论到这里，明天开始我们来试试能不能制作出HAF-L 病毒！不过，王田好像并没有说怎么在消灭新冠病毒后再把HAF-L病毒消灭掉。也许和新冠病毒比起来，HAF-L病毒是个良性肿瘤？“
盖瑞这么一说，让我从消灭新冠病毒的狂喜中回过神来。是啊，王田在之前的邮件里说过，用MAMA病毒消灭新冠病毒的想法不是一路坦途，而是至少有两道绊马索。其中的第二道就是怎么消灭MAMA病毒自己！
带着一丝疑惑我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楼道上碰到了安德鲁。安德鲁伸出手先和我击了一掌，然后夸张地说，“明矾你用了什么诡计，把最漂亮的魔鬼骗成了你的女朋友？”
我指了指自己的头发又指了指安德鲁的光头，然后说道：三千烦恼丝。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我揶揄安德鲁的光头了。所以按照既定程式，安德鲁撇了撇嘴，回到：
“哪有三千，顶多三百，还有290根是白发。
对了，明矾，晚上要不要去撸铁？“
“不去了，今晚我和提娜要去吃大餐。” 我回道。
“重色轻友”， 安德鲁在我身后夸张的抗议。
这时候，我已经走进了我的办公室。
看着窗前的电脑屏幕我突然意识到从我在成田机场给王田回邮件到现在已经有24个钟头了。可我居然还没有查邮件。嗯，这都怪提娜。不过看起来我确实有重色轻友的潜质。
我坐到电脑桌前，打开邮箱。王田的邮件又已经在等着我了。
明矾，
真高兴这么快就接到你的回信。
距离上一封邮件才两个星期，你一定是立刻就去了一趟日本！
我相信你已经看完了那两本笔记，应该知道HAF-L就是新冠的克星了。制作HAF-L的流程，笔记里写的颇为详尽，我想你用不了太久，快的话，三两个星期就能重复出来。 
所以我们离开治愈新冠病毒就只有最后一步了，那就是怎么对付HAF-L 这只大熊。 
不过在走出这最后一步之前，明矾，让我们稍微兜个小圈。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的相遇吗？ 那个无厘头的广告。
那个广告是这么说的： “你想知道对付新冠的秘诀吗？ 你想得到征服病毒的圣杯吗？ 你想改变人类历史的进程吗？来吧，通过下面五关的考验，你就可以开启终结新冠的光荣荆棘路。”
那里，我说的是征服病毒的圣杯，不是征服新冠病毒的圣杯。或者说不只是征服新冠病毒的圣杯！
我说的圣杯，还包括征服各种肝炎病毒，神经疱疹，甚至艾滋病毒！
我说的圣杯，是征服所有病毒的PANACEA！
这听上去有些不可思议，但其实一点也不令人诧异。现在的HAF-L病毒上长满的是识别新冠病毒的火眼金睛，携带的可以进入细胞的钥匙是能打开ACE2那把锁的S蛋白； 可是我们要是换上识别艾滋病毒的火眼金睛，带上可以打开CCR5的钥匙，那么HAF-L,不，或许现在我们应该称它为 HAF -LI，就可以杀死艾滋病毒了。
所以，明矾，HAF-L MAMA病毒就是我们征服所有病毒的圣杯。它就是最大的那一只大熊 -- 我们应该叫它 URSA MAJOR！
读到这里，我再次震惊了。 
原来在王田的这个计划里，新冠病毒只是开胃菜！ 他制造的这个HAF-L病毒竟然是想把所有的病毒都一网打尽！ 这种寻找万能药的想法，在今天之前要是有人说起来，我会觉得是疯狂，是痴人说梦。不过今天在王田的邮件里读到，我竟然没有一丝怀疑！ 
王田的HAF-L病毒，就像是一具精妙的乐高插件玩具。它提供了一个稳定而又功能强大的主体结构，而当插上不同的配件时，这个玩具又可以具备不同的功能 --- 追杀不同的病毒！
在和病毒做斗争的荆棘路上，王田居然一个人走了这么远！ 不，他居然一个人走到了终点！他会不会很寂寞？
对了，URSA MAJOR 是什么？十秒钟后，谷歌的页面跳出来，URSA MAJOR 原来是大熊星座， 不过对中国人来说它另一个耳熟能详的名字是北斗七星。王田把他创造的HAF-L病毒称作北斗七星，是不是在借喻HAF-L 病毒能够指明征服病毒之路？
我继续读下去。
明矾，给HAF病毒搭载不同的雷达和配备不同的钥匙还是会费一些心血的。不过也不是毫无规律可循。这其中的一些诀窍，我在另一本实验手册上都记了下来。实验手册我存在了瑞士伯尔尼的中国银行。所以，明矾，我请你去一次瑞士吧，去一趟因特拉肯小镇，去看一看少女峰。对了，保险箱的编号和密码同之前的一样。
等你从瑞士回来，请你给我发一封邮件到 wangtian9999971@gmail.com ，我在那里继续等着你。
此致
王田，
（十二）
看完了王田的邮件，我揣了盒烟离开了办公室，又来到了楼顶的思考者之椅。
六月的南加州，天要到晚上八点多才黑。今晚西天的云彩都聚成一团团的，像一条条舞女的裙。夕阳躲在云彩的后面，给它们镶上了红彤彤的裙边。”提娜今天穿的就是一条长裙”, 我看着云彩，有点儿走神。
猛吸了几口烟，我把思绪拉回到王田的这封邮件上。王田的这封邮件不长，却让人有豁然开朗的感觉。想起两天前在日本，我曾经对王田给HAF-L病毒装上S蛋白觉得是一步妙手偶得。但其实在王田看来这一步和给HAF-L装上火眼金睛是相辅相成的。我看到的是装上S蛋白后HAF-L可以追杀新冠病毒，而王田看到的是装上X蛋白后HAF-L就可以追杀Y病毒。这是眼界和格局上的差别！王田，他到底是谁，我要是能见他一面该有多好！ 
对了，这次王田让我去一趟瑞士。上次是日本，这次是瑞士，这里面有什么深意？日本人和瑞士人好像都很守时。不过这和王田的HAF-L 病毒有联系吗？
我在思考者之椅上待了半个小时，盘算好了下面的工作。这里面的重中之重，我打算先按照王田的手册制备出HAF-L病毒。按照我对王田的试验笔记的理解，这项工作应该是能在两，三个星期内完成的；同时在这期间我要和盖瑞和安德鲁谈谈，看看他们对用HAF-L治疗艾滋病毒有什么看法。然后七月初的时候，和提娜一起去趟瑞士，去看一看少女峰，去一趟因特拉肯小镇！
计划好了未来仨个星期的安排，夕阳也已经半个身子跨进了太平洋。”好了，现在去和提娜吃大餐！“ 我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踱回了实验室。
我和提娜离开实验室的时候，安德鲁居然还没去健身。看到我们一起离开，安德鲁两个手捂着肚子对我们说: "CAN I GO WITH YOU， I AM STARVING！"
" I WILL GET YOU TWO ORDERS OF GENERAL CHICKEN，FREE DELIVERARY, BY TOMORROW!" 我打断了安德鲁当电灯泡的计划。
“另外，安德鲁，明天有空吗，我想和你和盖瑞谈谈一个杀死艾滋病毒的新想法？” 我接着问道。
“什么想法，基于锌指蛋白方向的吗，你知道我最近被狡猾的HIV搞得苦不堪言。你说HIV病毒是不是有高级智慧，他居然模仿人类的DNA，自己的RNA链上几乎就没有CG二核苷酸。没有CG二核苷酸，我找药物的很多努力都无从下手。。。或者你是不是知道RESILIENCE PROJECT 有什么新进展。。。？“ 一提起艾滋病毒的研究来，安德鲁又开始滔滔不绝了。 
“都不是， 天机明天泄漏。” 我拉着提娜离开了研究大楼。 
”重色轻友“ ， 远远的飘来安德鲁的芬兰味的英文！
我和提娜今晚换了一家川菜馆，老赵川菜。
提娜很能吃辣椒，也喜欢川菜。每次在川菜馆我们必点的一道菜是水煮鱼。这道菜吃起来让人欲罢不能，我总是挑完鱼片挑豆芽，最后连红辣椒也要挑到嘴里咂摸咂摸。所以每次都吃的是大汗淋漓。这让我发展了一个理论：水煮鱼可以治感冒，而且效果比板兰根要好。
提娜并不认同我的理论，但是认同我对水煮鱼的热爱。所以没过多久我俩都是大汗淋漓了。于是吃饭的速度减缓不少，聊天开始喧宾夺主。
今晚的话题当然多是关于王田。我把王田的邮件讲给提娜听，提娜也对王田打算用HAF-L来消灭所有病毒的想法感到匪夷所思，却又不禁佩服王田的别出机杼。
讨论了一会儿，提娜问我：“王田为什么不自己把这个工作发表而是通过在网上这么费事的找到你呢？” 这个疑惑我一直都有，听提娜问起，又不禁沉思起来。
“你说王田是个怎样的人呢？” 提娜看我不说话，又轻轻地问道。
"不知道，不过他是个想法很与众不同的人。除了和病毒作斗争，他好像很喜欢古诗词。在他的笔记里，经常有诗经的诗句跳出来。嗯，要是能见到他就好了。”
吃完晚饭，我开车和提娜回到了我的公寓。我把车停在提娜的XC90旁边。熄了火，转过头看着提娜。提娜这时候也正转过头来看着我，提娜的眼睫毛很长，月光下它们轻轻颤动，把我心跳的节奏都带乱了。我们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后，我对提娜说：“提娜，我觉得好幸福。这还要多谢王田，不是因为他指给了我征服病毒的圣杯，而是因为他的邮件让我意识到你对我是多么重要。能和你一起慢慢变老，不仅是最浪漫的事，也是最有意义的事。“
提娜抬起手，把两个手指放到我的嘴旁，打断我的话。轻轻地说：”明矾，在我进实验室的第一天，当你向我说HELLO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你了。你说你也喜欢我，我很高兴！” 一边说，提娜一边用手抚摸着我的脸庞。
这时候我觉得眼睛有点涩，便使劲挤了挤眼睛。提娜看到后对我说到：“明矾，你的眼睛都红了， 时间不早了，今晚你好好休息。我明天有个很早的实验，我先回家了。”
说到好好休息的时候，提娜的脸红彤彤的。 
我当然不会让提娜回她的公寓，不过嘴上却说到：“嗯，是有点累了呢，但是我有一个小礼物要送给你，你一定要陪我上去看看。“ 
说完，我就推着提娜上了楼。 
打开手提箱，提娜看到我买的浴袍，颇为惊喜。”好典雅，好漂亮“， 提娜打开浴袍，把它比在身前。 
我凑到提娜身边，接过衣服说到：”不会呀，现在一点儿都不漂亮，要穿到你的身上才漂亮。“ 说完， 我把提娜横着抱了起来，就往浴室走去。
提娜搂着我的脖子笑着说：”看来撸铁大有成效呢。“
我接道：”必须的，220磅以内都没问题。“
”两个我也没这么沉!" 提娜抗议。
”我不介意你有个双胞胎妹妹。“ 我一边说着，一边用脚把身后浴室的门关上了。
（此处又略去好多字儿)
客厅的沙发旁，那件日本浴袍斜斜地躺在地毯上。沙发上，提娜蜷在我的身边。我闻着提娜的发香，抚过提娜凝脂般的玉背，脑子里竟然浮起了鲁本斯的画作《维纳斯》。那是鲁本斯的代表作之一，画作里维纳斯蹲坐在地上，身材丰腴而肌肉还能纤毫毕现。不过和通晓现代医学又酷爱健身的提娜比起来，肯定是略逊一筹了。
突然我想到了王田。要是王田知道他的邮件竟促成我和提娜走到了一起，他该不会评论一句： “凤凰于飞，翙翙其羽” 吧？
一夜无眠。
第二天日上三杆的时候，我和提娜围坐在餐桌前。
提娜在我的餐盘里摆满了熏三文鱼片，托着腮脸色红润的看着我吃早点。
“你为什么不吃啊，提娜。” 我看着提娜空空的碟子问。
“我已经吃好了，大懒虫”。 提娜笑着说。
“再吃片三文鱼。” 我说。
“你吃吧，你比我需要。” 提娜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居然打趣我，不过想起昨夜的旖旎风光，我的脸也有点红。还好，我的包公脸别人也看不出来。



贴主:陈墨于2020_10_10 1:33:52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