砥平里前战之救出(转摘)
接上期:砥平里前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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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自:《最寒冷的冬天:美国人眼中的朝鲜战争》
作者:【美国】大卫·哈伯斯塔姆最后,福克勒尔终于知道了大部队去向,于是他和自己最要好的朋友克莱门特·佩特拉塞维奇打算横穿那个小村庄,跑回到山上。福克勒尔的右腿被子弹击中,几分钟之后,两人被俘。“我一直觉得,我们可能被一个团的中国人包围了,但很有可能只是一个小队。”福克勒尔说。他努力撑起身子,站起来投降,佩特拉塞维奇也跟着他举起双手。他对福克勒尔说:“我在等着看你怎么办。”由于伤势严重,福克勒尔无法自己走路,于是佩特拉塞维奇就成了他的拐杖。他们走进村子,看到一队中国士兵。福克勒尔说:“嘿,佩特,看看,这里到处都是担架。” “但不是给你准备的,福克勒尔,别想了,不是给你用的。”佩特拉塞维奇回答。这也是老朋友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进村之后,他们就被分开了,两人从此再也没有见过面。他可以肯定,佩特拉塞维奇被送进了战俘营。战后,当军方公布遣返人员名单时,福克勒尔一直在寻找佩特拉塞维奇的名字,但第2师的官方记录显示,没有人再看到过佩特拉塞维奇。
现在,已经成为战俘的福克勒尔躺在地上,中国士兵从他身边走过时,还看看是不是有手表,却没人动他的钱包。福克勒尔想,手表对他们的价值更大,而钱包则毫无价值。然后,他看着这些中国士兵开始毁坏美国人丢弃的车辆。他们掀掉茅草屋房顶的干草,撒在吉普车和卡车上面,然后撒上汽油,一把火烧掉。之后,他们径直离去,没人对福克勒尔感兴趣。他爬进茅草屋,钻进一个草甸子下面,等着被敌人打死或是被战友救起。
第二天,他爬回了似乎有几英里远的那条公路。五十二年之后,他作为游客再次回到韩国,实际丈量了一下当时的距离,才惊奇地发现居然只有1.5英里。就在他爬到原以为会得到帮助的位置时,一架美国飞机俯冲下来向他扫射,他滚进路边的沟里,在那里静静地等着,后来一名乘坐吉普车经过此处的美军上尉发现了他。[6]
在脱离队伍的士兵被打得七零八落时,特遣队的其他士兵则冒着敌人的机关枪火力爬上了山顶,中国士兵就在相邻的山上构筑阵地,向他们猛烈开火。刚爬了一会儿,威尔逊便感到精疲力竭,不得不经常停下来喘口气,但敌人的火力也越来越猛。在爬到距离山顶还有三分之一的位置时,他停下来,觉得一步也不能动了。这时,又是潘罗德跑回来,鼓励他一定要爬上去,必须撤到高地。不知道从哪里涌出一分力气,威尔逊坚持了下去;他知道一旦让思想服从于身体,那肯定会丢掉性命。在爬到一处临时防御阵地时,他已经力气全无。尽管寒风刺骨,但他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他觉得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就算中国人没逮住他,严寒也会要了他的命。即使爬到山顶,也有可能会被冻死。但他还是活了下来,恐惧心理的极端刺激最终帮助他克服了身体的极限。令人欣慰的是,他一直没有扔下弹药,尽管在爬山过程中,他曾数次想过扔掉这些东西。后来,他很庆幸自己没有那样做,因为就在那天夜里,他们很快就打光了所有子弹;如果没有他的这两箱子弹,或许他们真的会全军覆没。
最后大约有40人成功爬到山顶,随身携带的武器只剩下一挺轻机枪、八支勃朗宁自动步枪和一门火箭筒。勃朗宁自动步枪始终是步兵最亲密的伙伴。参加过朝鲜战争的人都对它称赞有加,因为它既可以单发,也可以连发。每支枪需要两个人共同操作,一个人负责射击,另一个人负责上弹,一个弹夹装20发子弹。威尔逊负责上弹,与他搭档负责射击的战友来自另一支部队,他后来忘记了这位战友的名字(应为下士威廉·斯特拉顿,威尔逊给斯特拉顿做上弹手)。[7]多年之后,威尔逊还在为此事后悔,因为在那么长的时间里,两个人的生命是如此紧密地连接在一起。他们共同战斗,紧紧地贴在一起,怎么就没有交换一下姓名呢?威尔逊是否提到那天是他的生日呢?因为那很可能是他的最后一个生日。威尔逊只记得这个机枪手是个该死的家伙,除此之外,就是那件让自己垂涎欲滴的白色军大衣,这说明他来自第21团。中国人的进攻一浪高过一浪,在冲击美国人的防线时,可以看到中国士兵的头在面前上下起伏,时隐时现。勃朗宁枪手坐在地上耐心等待,然后看准机会抬头射击。他们总共有8个弹夹、160颗子弹,也许是他们一生中的最后160发子弹了。枪手没有浪费一颗子弹。威尔逊想,或许是老天爷一直在保佑他吧。
中国人的火力异常猛烈。后来,一颗子弹击中枪手的右手,打断了他的几根手指,但这并没有让他停下来。威尔逊帮他包扎好伤口,他又拿起枪继续开火。在如此充满血腥和充斥绝望的战斗中,这个家伙还在用战士们常用的讽刺语言在吹牛:这个伤口价值百万,他的战争结束了,他会收集其他人的名字和电话号码,等回到美国,他就可以给他们深爱着的人打电话,尤其是他们的女朋友。后来,中国人的火力愈加猛烈,他不时地照顾其他人,包括有些受伤的人。他告诉大家,他们一定会胜利,一定要有信心,决不能在精神上垮下来。
任何事情都不能阻止斯特拉顿。受伤的右手让他无法继续射击,于是他就用左手射击。当很多中国士兵冲过来时,他站起来打光了枪里的最后几发子弹,这时他第二次中弹,不过是在胸部;另一名战士匍匐着爬过去,把他拖回战壕中央。此时,又有一颗手榴弹落在他的双腿中间,他痛苦得惨叫了一声。
米切尔中尉说:“求求你,别喊!”
枪手大叫:“我的腿被炸掉了。”
“我知道,可喊也没用!”米切尔回答。不一会儿,斯特拉顿第四次中弹,这一次没有给他再留下任何生存的机会。[8]
那天夜里,这个小小防御阵地里的几乎每个人都负伤了。潘罗德和穆勒一直在告诫手下,受伤了也不能大叫,更不能呻吟,因为这会向敌人暴露他们的位置,给敌人鼓劲。黄昏时分,他们终于得到了有力支援,一架侦察机先锁定中国军队的几个阵地,随之而来的美军战机用火箭炮、汽油弹和机枪对目标进行狂轰滥炸。之后,又有一架小型飞机向他们的阵地投下一些弹药和急救药品。大多数空投物品偏出他们的防御阵地,但还是有一箱弹药顺利地落到阵地里。飞行员一次次地在上空飞过,试图把弹药尽可能地扔到他们面前。飞机飞得很低,很低,以至于地上的人都能看到飞行员的脸。威尔逊觉得他应该进入万神殿,因为他为了一群素不相识者的生命,凭借着非凡的勇气和高度的荣誉感,一次又一次地把自己的生命置之度外。
最后,飞行员再次超低空飞行,扔下一条黄色的条幅,上面写着:“友军正从南面赶来,马上到达。”[9]但是,“马上”又是多长呢?如果那是一个很漫长的“马上”,他们也许永远等不到那一刻了。他们知道,一旦黑夜降临,中国人将会再次发起进攻,而且按照以往的经验,夜间攻击的间隔更短,火力更猛。正如他们预测的那样,中国人在那天夜里再次发起猛攻,到处都是机枪、手榴弹和冲锋枪的射击声。最后,米切尔带领手下撤离小山丘的制高点。他们的弹药所剩无几,他不想浪费一发子弹,只有在看到中国人的头时,他们才会开枪射击。
让我们回到第23团团部。弗里曼一得到侦察队遭到中国主力袭击的消息,就立即命令发动空中打击。一名侦察机飞行员告诉弗里曼,这支小侦察队遇到的敌人至少有两个营,甚至可能是一个团。如此说来,敌人的兵力极可能是2000或3000人对60人。弗里曼命令第2营营长吉姆·爱德华兹中校向双联隧道方向靠拢,使他的阵地比其他人又向前推进了约10英里,然后在那里组织支援部队。爱德华兹把这个任务交给营里最优秀的年轻军官F连连长斯坦利·蒂勒尔。他们用了两个小时的时间组织人员和必要的装备,尤其是重武器——一门81毫米口径迫击炮和几挺重机枪。爱德华兹指示蒂勒尔全力冲破敌人的防御,但一定要见机行事,争取在夜间完成救援任务,同时务必确保本方部队首先建立稳固的防御阵地。如果有必要,他可以在夜里保持防守阵形,然后在凌晨发起进攻。于是,蒂勒尔带领167名官兵出发了。
蒂勒尔的进攻几乎完美无瑕——借用弗里曼的话来说就是“朝鲜战场上最精彩的小部队作战行动”。[10]这支救援部队在下午5点半左右到达指定地点。一到目的地,中国人就用两挺机枪从山谷对面的453号高地向他们开火。蒂勒尔的驾驶员把车开进路边的一个深沟,对蒂勒尔大喊:“上尉,我们最好先待在沟里面,否则中国人的枪会打中你。”“这些该死的中国佬。”蒂勒尔回答。
蒂勒尔认为,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占领山谷的制高点453号高地,否则他的部队将被彻底压制在谷底。他派出两个排从两翼夹攻453号高地,然后由第三个排用迫击炮和重机枪正面进攻。这样可以在发起侧翼进攻之前,先消灭敌人的一部分有生力量。如此猛烈而致命的火力对这支小部队来说绝对不可思议,对中国人来说也绝对难以招架,他们最后放弃了高地。在朝鲜战争中,中国人在许多时候会战至最后一人,但那天在453号高地上没有。
晚上10点半,从两翼进攻的救援部队在453号高地会合。蒂勒尔立即在山顶构筑起一个稳固的防御圈,这样在解救附近山上的幸存者时就可以在这里提供有效的火力掩护。最初,蒂勒尔想在453号高地坚守到第二天凌晨,尔后在早晨发起进攻,但是一名医务兵在夜里偷偷穿过敌人的火力封锁,来到蒂勒尔的阵地。他说,被困士兵已经处于绝望状态,弹药打光了,3/4的人阵亡或受重伤,于是蒂勒尔决定当夜发起进攻。
当天下午晚些时候,守卫在山顶圆形土丘上的士兵便注意到远处扬起的灰尘,觉得那很可能是救援部队的吉普车和卡车。威尔逊还是怀疑他们能不能坚持到那个时候。中国人近在眼前,最近的时候离他们只有30或40英尺,而且对方的人数明显占优;在如此猛烈的进攻下,这几个人守住阵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越来越多的人丧失战斗能力,不断有人牺牲。有些受伤的人陆续死去,有些原来能征善战的现在因伤而无力还击。活着的人忙着从死者身上取下子弹。那时,威尔逊感觉自己的生日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灾难。本已成年的他可以周游各地,享受生活,难道自己的人生就这样走到终点了吗?最让威尔逊难过的就是他也许永远也看不到自己的女儿了。
有一次,中国人已经冲到山顶,威尔逊拔掉最后一颗手雷的保险销。就在这时,中国人突然停止进攻。那时的弹药太宝贵了,于是他趴下来,用手攥着手雷,没有扔出去。后来,他觉得自己可能在战壕里不知不觉地昏睡过去了。那一夜的情形让他永生不忘:当蒂勒尔带着救援人马站到他面前时,他仿佛身处梦境,既是明明白白的现实,但又迷迷糊糊,似梦似真。他一直认为,有一部分中国人进入过他们的阵地,甚至还有人向他的肋骨上使劲踢了一脚。他记得,中国人占领了山顶。潘罗德中尉告诉手下装死,中国人没逗留多久便离开了。随后几天,他确实感到身体一侧疼痛难忍,好像的确被人踢了一脚,但他还是不敢肯定,他的记忆到底有多少是真的。
威尔逊还记得重武器震耳欲聋的轰响声,那是蒂勒尔正在率部向山顶冲锋。随后是一片宁静,这死一般的寂静让他担心:救援部队是不是又被敌人消灭了。之后,在晚上11点左右,他听到了说英语的声音。尽管看不见人,但听得很清晰,他们在大声喊叫:停火,他们是美国步兵。山顶圆土丘上有人在大喊:“谁在‘玫瑰碗’决赛里赢了?”但他们是在朝鲜,谁他妈的知道参加“玫瑰碗”决赛的是哪两支球队?更不用说谁赢了!
蒂勒尔花了将近四个小时,终于把所有人都弄下了山,既有活人和伤员,也有死人。威尔逊还攥着那颗没爆炸的手雷,路上脚下一滑,手雷掉在了地上,他马上拾起手雷扔了出去,好在没人受伤。在最初执行侦察任务的60个人当中,13人死亡,5人失踪(可以认定为死亡),30人受伤,很多人伤势严重。只有12个幸运的人没有受伤,其中就包括威尔逊,他终于幸运地活过了自己的21岁生日。从那时起,只要是坐在吉普车里行军,威尔逊就一定要坚持至少有一个人携带勃朗宁自动步枪。为了表达对救援队的救命之恩的感激之情,幸存者后来向他们赠送了一面锦旗,上书“只要有危险,就找蒂勒尔”。
以上是摘选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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