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房东历练记】第二章, 第四节
知青房东历练记
董源.金沁 著第二章, 第四节
4
人一忙起来时间就过得快,不知不觉地两个月就过去了。这天下午五点,在夕阳笼罩下的那幢生化系的,银灰色的实验大楼前,有很多手里拎着各式各样的包的人们已经开始陆续从里面走出来,融入了来来往往的学生人群中。他们或者搭车,或者去停车场开车回家。
鹿太太正在二楼的一个实验室里收拾东西,准备结束当天的实验,下班回家。她一边轻轻地哼着邓丽君的那首“明月几时有,”一边在心里琢磨着晚饭吃什么,和几天后的中秋节的月饼该怎么做。
同事钱娜已经收拾好了,要回家了。她过来问:“秦姐,还不回呐?”
“哦,”鹿太太笑眯眯地敷衍着:“还有点儿事,一会儿就好,”接着就心说:“得让老板看到我工作这么晚才能走呀。现在走,我傻呀?”
这是别人传授给她的一条美国的职场之道:表现尽职敬业的时候一定得让老板看见。她今天晚走还有另一层原因。鹿太太最近几天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她猜应该是自己的更年期真的要来了。当然她也怨过那位小胡骑马呕吐给自己造成了一定的心理阴影,好像现在自己的任何不适都会被呕吐的感觉伴随。
她决定明天自己去那个诊所检查一下,她担心自己的胃会不会出问题。她还记得当年插队时曾把自己的胃折腾得够呛。
鹿太太今天是特意多做了一些工作,这样,明天请半天的假也不会把这个星期该做的活计给老板耽误太多。她怕丈夫知道了自己的更年期问题可能又要被开玩笑了,所以就没告诉鹿群。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九点,鹿太太自己开车去了那个诊所。先是签到,在外面等候。
过了一会儿,她就被一位面色严肃的护士领进去测体重,然后被带进了一个约十六平方米大小的候诊室。
这位护士给她量体温、测血压、号脉,问了她几个问题,然后告诉她,医生马上就到,就出去了。
过了十几分钟,鹿太太的妇科医生带着那位护士和一个实习生进来给她做检查。她的医生客气地问鹿太太是否介意这位实习生在旁边旁听和观察。
他们都笑眯眯地等着鹿太太同意。鹿太太没完全听懂,只是微笑着优雅地说可以。
检查完后,这位医生就恭喜鹿太太,说她怀孕了。这可把鹿太太吓了一大跳。她急忙问那位医生怎么可能,自己都更年期了。
旁人都微笑着看着她。这位医生显然是有点不明白鹿太太的意思,因为更年期是否到来得根据医生的诊断,而不是凭个人的感觉。于是,他泛泛地笑道:“Everything is possible (什么事都有可能)。”
接着,他就给鹿太太讲该注意些什么事项和开处方让她去买孕妇的营养品。
紧张、窘迫和羞涩得头晕脑胀的鹿太太基本上是全没听懂。其实,她这时的脑子乱得也没把能听懂的那部分听进去。
过了一会儿,她就直着眼、红着脸,抱着护士给她的那一大堆资料,和孕妇、婴幼儿用品的样品出来了。
在回来的路上,鹿太太仔细掐算了一下,认定应该是和丈夫在新房子里,那第一夜放纵的结果出来了。
回家后,她也没敢把这事告诉鹿群,只是自己辗转反侧地琢磨了三个晚上。她决定去做流产。她主要是觉得自己和丈夫的年纪都太大了,如果有什么不合适,对孩子和家庭都是不负责的,而且也没必要和成天忙工作的丈夫商量,反正都是这样的结果。
鹿群一来是天天忙工作,二来是已经习惯了把妻子的异常举动归结于更年期了,所以,也没注意到妻子近来的异常。
一周后的星期三上午十点,鹿太太开着鹿丹的车去做那个手术。这种手术需要用麻药。那个诊所不允许她手术后自己开车回家,所以鹿太太就打电话请一个朋友,戴丽丽,来接自己。
戴丽丽和鹿太太在同一幢楼,不同楼面的一个实验室里当实验员。她接完电话就和自己的老板请好假,出去往停车场走。在去停车场的路上,她远远地看到鹿群和几个同事走着。他们要去听一个学术报告。
戴丽丽大喊,招手,把鹿群叫了过来。鹿群过来就问她有什么事。戴丽丽问他怎么不去接自己的老婆,心说:“难道是为省自己家的油钱?不能这么抠门吧?”因为跑一趟也就几毛钱的汽油费。
鹿群糊涂了,问:“我为什么要去她,她不是在上班吗?”
“哦?”戴丽丽认真问道:“你不知道她今天有个小手术啊?”
鹿群的头一下就大了、晕了,不知道妻子出什么事了。他连忙问是什么小手术。戴丽丽不由得笑了,说:“你都不知道,我哪儿知道是什么手术呀?”
鹿群更紧张了,赶紧问在哪家医院。戴丽丽说她也不知道,因为鹿太太只给了个地址。鹿群接过那个写着地址的纸条,和戴丽丽说了声谢谢,就一路小跑地去停车场开车去了。
戴丽丽若有所思看着鹿群那远去的背影,觉得鹿群两口子真有点儿不可思议。
那是个家庭计划诊所 (Family Planning Clinic),也就是计划生育诊所。一幢孤零零的白色小二楼矗立在那个街角的一片空地里。所有的门窗上都有铁栅栏,很象是有些大城市里的不安全街区的那种景象。
正门前的停车场里,有七、八个年轻男女正举着牌子在那儿转着圈儿抗议。有的牌子上写着“Stop The Infanticides (停止屠杀婴儿)。”
有一辆警车停在这些抗议者的旁边,里面躺坐着一位戴墨镜的胖警察。他那舒适的坐姿,微张着的大嘴和均匀的呼吸,示意着人家好像已经睡着了。
看到这一切的鹿群就更加疑惑不解了,一种自己被妻子欺骗了的不祥的预感怎么也赶不走。他快步低头进了正门,到前台问里面的那个女的,说要找舒花 秦。
那位在前台工作的年轻女子在计算机上查好房间号,确认了他和秦舒花的关系,复印了鹿群的驾照就领他进去了。
在候诊室里的鹿太太已经换上了准备接受手术的衣服。一位护士正在做手术前的准备。她看丈夫进来了,先是惊讶了一下,想说什么好像又不好意思开口,就只好低下了头。
鹿群则是板着脸在旁边矗立着。等位那护士一离开,鹿群就关紧那扇门,铁青着脸大声质问妻子这是怎么回事。他不认为妻子的怀孕和自己有关。
妻子很尴尬,红着脸,低着头说:“你忘啦?那天晚上,在窗帘里。我说过不安全的嘛,都是你!”
“那怎么可能!?”鹿群还是铁青着脸大声质问:“我们都多大年纪了!?你不是已经 menopause (更年期) 了吗!?”
他现在已经是急得逻辑都混乱了。妻子红着脸,抬头反驳道:“喊什么!?喊什么!你才 menopause 呢!”
鹿群被问得愣住了。过了几秒钟,他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开始感叹自己和妻子还不能算老。
在接下来的几分钟里,鹿群是好说歹说地劝妻子先回去,说这事情必须得再认真考虑一下,不能这么仓促。妻子哭着说:“谁不想要啊?这年纪太大了嘛。”他们的确是想要个老二。
“没错儿,没错儿,”鹿群搂着妻子,耐心地劝道:“那也得回去商量好再说嘛。这么大的事情,都够得上奇迹了。哪能这么草率呀?”
妻子不想拖延,就推说:“可已经交钱了。”
“没事儿,”鹿群果断地说:“我去跟他们讲一下。你先把衣服换好。”
鹿群去前台商量这件事,但这个诊所说不好退钱因为医生、场地、仪器已经被占用了。鹿群干脆地低声骂道:“妈的!就当捐了!”然后,他就扭头回到了那候诊室,一边劝,一边近乎是拖地,把妻子请了出来。
在回去上班的路上,鹿群严肃认真地批评妻子:“今天的这个事情,你得知道它的严重性。这是全家的事,你怎么能自做主张呢?你没看连人家那诊所都叫 Family Planning Clinic (家庭计划诊所)?意思就是得全家商量着来。”
妻子满腹委屈地反驳:“都是你老不正经!还怪我!?”
“怪我,怪我,”鹿群还是有点坚持原则地说:“可今天这事是你做得不妥啊。”
“别烦人了,”妻子不耐烦地说:“先说说怎么办吧。”
两个人讨论的结果是,先尽可能地做检查,如果没什么大问题就要,反正也早想再要个孩子了。
鹿丹这一住学生宿舍,给家里添加了一种莫名的空旷感。房间虽然都租出去了,但那种感觉还是存在的,因为房客毕竟不是家人。
儿子也是偶尔才回来一次,回来也是睡沙发,一年也回不来几次。这倒不是因为住得问题,况且一放假总有人去度假或者搬走,空出的房间很多,主要是孩子大了,不愿意和家长住了。
在之后的半个月里,鹿群夫妇找那位妇科医生做了几个检查,验血、验尿、查羊水、验染色体等等。看结果好象没什么不正常,他们就去征求儿子的意见。
鹿丹也为他们高兴,只是一下就直眼儿了。鹿群问儿子怎么了。鹿丹高兴地说:“Oh, nothing. I am very happy for you guys (哦,没什么。我为你们很高兴)。”
其实,鹿丹是惊讶,自己的父母怎么和年轻人似的?一个不留神儿他们就会给折腾出个什么大事来。
于是,他们两口子决定要这个孩子。鹿丹一出门,妻子马上就嚎啕大哭了起来。鹿群急得在她旁边转来转去,不停地劝着。因为不知道又出了什么事,所以他劝得也不得要领。
过了不到一分钟,妻子一抹眼泪,破涕为笑了,安慰丈夫:“没事儿,没事儿,只是担心不能要了。”
她实在是太想要这个孩子了,然后就近乎欢蹦乱跳地去厨房里忙活了起来。鹿群看着妻子的样子,不禁有点儿结巴地自问:“这,这就开始啦?”他指的是那情绪不稳的孕妇“综合症。”
从此,鹿群一有时间就陪着叉着腰,挺着肚子的妻子,去这个城里的各个公园里遛弯儿,因为医嘱是要多活动以便生产,尤其是高龄产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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