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一梦
芙涩  著作
第三章

	接近午夜时分，天色照例黯然，但今晚这天是黑得连星星和月亮都看不见了。天安门广场上是一阵阵的、嗡嗡的交谈声。学生们纷纷往枪声陆续传来的四周紧张地张望着、议论着。众人一时不知所措，此时也没人来组织和告诉大家该怎么办。
	很快，天安门广场附近的清场行动已经推进到了这个广场的周围。广场上的灯突然都灭了，漆黑一团广场里传来了阵阵的女性的惊叫声。过了十几秒钟，广场外围的探照灯和车灯突然打开，照着广场里的学生们。那刺眼的灯光让学生们只能眯缝着眼往外看。其实，除了那些灯光，他们什么都看不见。
	军队开始从四面往里压。学生们则是像些个草原上的羊群在广场里飘动着、躲避着前进的军队。无奈，他们最后被迫开始逐步向广场的中心收缩。
	这时，惊恐的学生们突然发现那些学自联的领袖都已经不见了踪影。有几个声音大喊着那几个人的名字，问谁看见他们了。
	突然，有几个声音传来，要求大家手拉手不要分开，说他们正在想办法。没过两分钟，情急之下学生们推举出一位来自台湾的音乐人，付德坚，让他去和军方交涉。可能是因为他有一定的知名度而且来自台湾，出意外的可能性最小吧。
	十几分钟后，付德坚回来说，军队同意让开一个出口以便学生们有序撤出天安门广场、返回各自的校园。围着付德坚的学生们马上就都同意了。于是，大家手拉手静悄悄地顺着军队留出的那个通道走出了天安门广场，往各自的校园走去。
	军队随即占领广场，开始清扫工作。
* * * * * * * * *
	就在这广场的清场行动开始的前五个多小时，汪郸和他的一个助手在一顶帐篷里化妆成工人模样后，各自背着一个很大的背包离开了广场。他们匆匆忙忙地赶往一个不显眼的小巷子，因为那里有人给他们安排了离开北京车辆和掩护人员。
	可他们两个行色匆匆的样子在那悠悠达达的学生堆里也太显眼了，所以很早就被几个便衣盯上了。
	他们一直被跟到了一个僻静的街道上的一辆小型面包车旁边。汪郸和自己的助手可能也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头，所以，不由得更加快了脚步从那辆车旁边走过，连头都不敢回。
	正当他俩庆幸是虚惊一场时，一直悄悄地跟着他们俩的这辆面包车的车门突然打开，从车上跳下来两个人，从汪郸他们背后一对一地，用大麻袋从头上把已经惊呆了的汪郸和他的那个助手套上，顺手把他们抛进了那辆车里，关上了车门。
	这一切发生得很快，前后不出五秒钟，只能听见那开关车门的声音。那辆车子缓缓地开走了。那两个动手的人向反方向若无其事地走开，很快就消失在静静的夜幕中了。
	数小时后，电视上播放了汪郸被收押的录像，还展示了他那两个装满各色钞票的大旅行背包。
	针对汪郸的那个使馆行动小组感叹自己的行动只是晚了一步，现在只能望洋兴叹了。
* * * * * * * * *
	化妆成蓄须的中年人的吴熙在另外两个人，老王和小张，的保护下也在当晚九点左右就离开了广场。他们之间间隔两米左右，一起向王府井的方向不紧不慢地步行而去。
	他们被发现的原因之一是这三个人背着一样的背包、戴同样式样的白色棒球帽。再加上他们那和那广场里人流反方向的移动，一下就成了秃子头顶上的虱子了。
	在附近楼顶上忙活着的便衣们在望远镜里发现了这个异常，马上通知地面人员进行跟踪，适时捉拿和询问。
	发现被跟踪后，吴熙他们试几个不同的方法，要摆脱那些个跟踪。因为他们摆脱跟踪的方式和动作太过于专业，因而引来更大的关注。不多时，这本应是要秘密行事的双方竟把这跟踪与反跟踪搞成了十几个人在吴熙他们后面的大喊大叫的追赶了。
	不得已，吴熙和负责保护自己的老王和小张跑进一个家属院，冲进了一幢三层两单元的居民楼。老王和小张果断命令吴熙快从二楼后窗逃走。他们两个负责在楼里和追过来的人周旋，以给吴熙足够的时间脱身。
	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紧张得脸色刷白、浑身哆嗦的吴熙连忙从命，爬上了二楼的一个后窗。可他一看到底下黑乎乎的一片，就试了几次都没敢跳下去。可以理解，因为从来就没从楼上跳下去过，对他来讲那底下简直就是个黑乎乎的无底深渊。这时，楼下已经传来老王和追赶过来的人的争吵声了。
	“你们干什么的！？这是私宅！”
	“闭嘴！闪开！否则现在就打死你！信不信你！滚开！”
	随后就只能听见许多人上楼的脚步声了。第一个跑上来的是小张，他见吴熙还蹲在那个后窗沿上，就不由得低声问了一声：“怎么还在这儿？”随后就不由分说地一把把吴熙推出了那个后窗。
	吴熙下意识地凄恐地大叫了一声，同时滚落了下去。小张自己则是故意大声地跺着脚往三楼跑去，后面有三、四个人快步跟了上去。
	吴熙掉下楼的时候是先摔到一个树杈上，然后才摔在硬土的地面上的。蜷缩在地上的吴熙一时不能，也不敢动弹。
	吴熙摔在地上后的头十几秒钟感到的是难以忍受的、喘不过气来的、天悬地转和要让人呕吐的感觉，然后是从左腿和左肩传来的、无法忍受的、昏天黑地的剧痛。吴熙开始还艰难地试图控制着自己的的呻吟和叫喊。这是吴熙有生以来头一次体验的这样的剧痛。后来实在是忍不住了，就只好大喊大叫了。
	吴熙本来就嗓门大，再加上这时已经是到了该睡觉的、家家安静的点儿了，他这一声声的”啊…，妈呀...，救命啊...，"把这个家属院给喊了个地动山摇。连离得挺远的、周边那几幢小楼的灯和窗子都被纷纷打开。有好多人还探出身来，往外看到底是出什么事儿了。
	几个睡不着觉的、还在外面溜达、坎大山的，这个家属院的小伙子先行赶到，来看到底出什么事了。吴熙见有人来了就冲着他们大喊着：“大爷！大爷！救命啊！救命啊…”
	其中一个小伙子谨慎地走过来，问：“你谁呀你？干什么的？”
	吴熙还是不住地喊：“大爷！大爷！快救命啊！救命啊...”
	那几个小伙子又走近了几步，围着吴熙。其中一个大声问：“你这楼里吗？”
	吴熙咬紧牙关忍着剧痛，说：“不是，我不是…”
	站在后面的一个胖子探着头喊道：“你丫儿的！溜门儿撬锁的吧你！？说！是不是！？”
	吴熙赶紧大喊：“不是！我不是…”
	其中的又一个胖子喊道：“还嘴硬，揍他丫儿的！”
	这哥几个围上去就开始用脚使劲踢了起来。吴熙在地上一边躲、一边喊：“啊！啊！啊呀，别打！别打！别打，我是吴熙！我是吴熙！吴熙……”
	那哥几个停下来。一个留着小胡子的高声质问：“谁！？你他妈的是谁！？不会是老外吧？”
	现在这昏天黑地的剧痛和被雨点般拳脚的群殴让吴熙没了用京腔说话的奢侈。他现在是操着新疆普通话的腔调，所以听上去更像是老外的普通话。吴熙喘着粗气，说：“不是！不是，我是吴熙，吴熙，是学生领袖，是领袖，领袖啊......”
	矮个子的胖子疑惑地问左右：“丫儿的谁？吴熙？电视上的那个大学生？”
	吴熙如释重负地赶紧高声确认：“是是是，就是我，快救救我！快救救吴熙...”
	那个小胡子笑了，喊道：“丫儿的，胡说吧你！那吴熙，咱爷们儿们电视上见过、认识，人家现在在天安门绝食呢。哦！你小子还敢冒充大学生发国难财呀你？哥几个，上！”
	吴熙在地上赶紧不停地蹭着往后躲，同时喊着：“大爷！大爷！别打！别打！别打，我真是吴熙！吴熙，你们不信，就看看呐！看看呐…”
	小胡子叫停众人，向周围的人喊着：“谁有电筒，拿来搂搂。”
	从后面传过来一个手电筒，他打开照着吴熙的脸，问：“你丫儿的再说说，你是谁！？”
	吴熙一边躲着那刺眼的手电筒灯光、一边说：“吴熙呀！吴熙呀…”
	高个子的胖子笑着说：“哥几个看清楚喽，是不是吴熙？”
	那几个齐声喊道：“不是！揍丫儿的！”
	吴熙突然想起自己还戴着那对假胡子呢，就赶紧用右手一把把已经耷拉在脸颊上的假胡子揪了下来，喊着：“大爷！大爷！你看看！你看看呀…”
	小胡子拿着手电筒照一下，惊讶道：“诶呦喂，是有点儿像啊…”
	吴熙急得直踢着自己的右腿，喊道：“大爷！大爷！我真是吴熙！快救救我！快救救我，有人要抓我，他们要杀吴熙...”
	这哥几个轮流过来看了看吴熙，就蹲在吴熙的周围不吱声了。他们看着吴熙、犹豫着。强忍着剧痛的吴熙赶紧说：“我助手那儿有钱，有钱！他们就在这楼里，大爷！大爷…”
	这几个已经对吴熙肃然起敬的小伙子不好意思了。矮个子的胖子说：“别价您呢，别总喊大爷呀，可能还没您大呢。”
	那个留小胡子的主意已定，干脆利落地宣布：“看你是条汉子，在电视上把黎雱都给震了。咱哥们儿不要钱！豁出去了！哥几个救你啊！来！过来搭把手！”
	小胡子一拉吴熙的胳膊，吴熙就疼得不住地喊：“啊！啊...”
	小胡子赶紧对自己的哥们儿说：“几位，几位，轻着点儿，轻着点儿啊。好象是伤着这边儿了。唉？你怎么会在这儿呀？应该在天安门呀？你这是怎么伤着的？”
	吴熙忍痛，哆嗦着说：“他们把我推下来的！给推下来摔的...”
	“这！这也忒狠了吧？至于吗？你不就给黎雱提了点儿意见吗！？”正义感十足的小胡子一边说、一边招呼着他的哥们和围观的邻居们一起抬着吴熙，小跑着往附近的那家医院的方向去了。
	刚才追赶吴熙的那帮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众人把吴熙抬着往那医院的方向跑。协助吴熙出逃的小张和老王也趁乱逃脱了。
	在送往医院的半路上，众人恰巧遇到一辆印着红十字的救护车。他们把那车拦下来，过去说明情况，就把吴熙给搬上了车。
	那辆救护车呜勒哇啦地快速开走了。在远处盯着的那帮人的领队打着电话，目送着那辆救护车远去了。针对吴熙的使馆行动小组落了个无机可乘，而且在此后几个小时里，吴熙就一直是下落不明，像是人间蒸发了。
* * * * * * * * *
	外国的  DNB  (无线电广播公司) 也多事儿。第二天中午， DNB 的一名记者带着一个三人摄制组驱车来到了这个家属院 。他们还顺路拍摄一些沿途街上的动静和景致。也不知道这位记者是怎么得到这个线索的，此番，这位叫约翰的记者是特意来采访这几个昨晚发现和营救吴熙的小伙子的。
	在这家属院门口聊天儿、下棋的几位老人搞明白约翰的身份和来意后就感激地和他们握手，感谢他们为学生主持公道。在带着这位记者去找其中的两位搭救吴熙的小伙子的路上，几位老人逢人就高喊着介绍，这是外国的 DNB 来了。
	所以，跟着一道来的人群是越来越大。跟着的人群里总有人要挤过来和约翰他们握手，感谢他们公正而及时的报道。这几位老人就忙起了维持秩序。
	这几位小伙子的那个奇遇在这院子里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他们昨夜里已经兴奋地到处”广播”了一番，直到临晨才得空去补个觉。
	外面人声鼎沸得把小胡子，全子，给吵醒了。他睡眼惺忪地隔着窗子往外一看就惊得全醒了。他紧张地又看了一下，不知道出什么事儿了，自己近来也没再犯过事儿呀...
	老办法：三十六计走为上。他赶紧过来，跟老婆低声说了一句：“就说我不在啊！”然后就打开后窗，钻了出去。
	全子老婆愣了，大声地自言自语道：“这是又他娘的犯什么事儿了！？”
	开开门，全子老婆先是被这么大和密实的人群吓了一跳，接着就壮胆大叫道：“你们这是要干什么！？我家全子可什么都没干啊！”
	一位老人赶紧过来解释，说是人家外国人要采访她男人，最后他喊道：“你男人要上电视、当名人了！”
	全子老婆没全听明白，因为不管怎么说，这上外国的电视当名人和自己这不务正业的男人实在是联系不起来呀。全子老婆就不置可否地说：“他不在家，刚从后窗跑了…”
	旁人大笑了起来。
	一位老人忙着给约翰解释这个情况。约翰略表失望。老人见状赶紧说带约翰他们去下一家，准能找到一位。于是，这一大群人跟约翰他们簇拥到了下一家。
	这家没后窗，所以里面的人没得逃。小胡子刚逃到胖子家来”避难，”没想就给堵里头了。胖子揉着睡眼问他到底出什么事儿了，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来抓他。小胡子紧张得、吓得脸色发白，直摇头。
	胖子见状，就让小胡子钻床下、别出声。胖子壮壮胆，拿出了为哥们儿两肋插刀的劲头，开门就喊：“全子可不在我这儿啊！”
	众人愣了，都不出声了。带头的胡大爷笑了，说他们不找全子，是在找他胖子。胖子一下就懵了、眼也直了，不知道自己犯什么事儿了。
	胡大爷连忙解释说，是人家外国人找他，他要出名了。胖子没反应，只是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约翰和扛摄像机的老外。
	胡大爷正在解释，全子从门口出来了，站在胖子旁边听这位大爷的解释。全子听到和自己没关系，就大胆地从床底下爬出来，出门来了。
	这两位睡眼惺忪的小伙子盯着这几个外国人直愣神。约翰用生硬的中文说明了自己的来意，说自己要付钱，请这几位小伙子说说昨夜里的那个经历。
	这俩小伙子顿时就放松了，而后就激动和紧张得满脸通红，连他们的京腔也开始跟约翰的普通话一样，生硬了起来。全子说就这点儿事儿他们不要钱，还说中国人的好人好事向来不收钱。
	约翰说希望和所有的当事人都谈一下。胖子和全子高兴地许诺立马去把他们都找来，然后推开人群就去找人了。
	其中一位，猴子，不明白到底是为啥，坚决要求不来，还不许别人提自己的名字，因为他不知道这事是福还是祸。来叫他的小胡子是费尽了口舌，临了，无奈地指指猴子，说：“看你这怂样儿！”就回到那幢楼前的空地上会见外国记者去了。
	在他们找到吴熙的那块空地前，小胡子在认真地、缓慢地，用外国人的中文腔给约翰和扛摄像机的老外讲解昨晚的事发经过。
	他们被邻里们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其他小伙子和大爷们负责维持秩序和让大家肃静，因为旁观的邻里总是大声质疑他们现在听到的和昨晚听到的不同之处，总打断小胡子的讲解。
	这也可以理解，这人传人得，出错的机会太大了。小胡子总得高喊自己是真正的当事人们的领头的，别人才不插嘴。
	之后，这群人又前呼后拥地跟着约翰他们去了街上，到了拦那辆救护车的地方。约翰的摄制组在这儿拍了一会儿，然后把一些钱硬赛给了胖子。
	约翰他们一边擦汗，一边和热情相助的众人挥手告别。
	当晚，电视上就报道了吴熙在这个家属院的被救、脱险的详细图解经过。这种谈话式的采访在当时的大陆还不多见，所以，这几位京腔十足，而且会用外国人说中文的腔调的小伙子也在全国一夜成名。特别是那个矮个子的小胖子，一轮到他发言，他就不自觉地伸手，要和那记者约翰”争夺”那话筒，平添了一分喜剧色彩。
	这几位小伙子喝啤酒、吃小菜、看有自己的电视节目。除了那个坚决要求不来的小伙子，猴子，在一旁闷闷不乐地喝着啤酒，其他人很快就兴高采烈地都喝多了。
	猴子是后悔自己当时的一时犹豫就错过了这个发财和出名的机会。虽然另外几位坚称那个记者给的钱被全用来置办这桌子酒菜了，但猴子看着这几位异常兴奋的样子就不免要怀疑他们是分到钱了，而且，这桌子酒菜只是为了糊弄他猴子的。
	然而，三天后在香港医院里复出的吴熙对 DNB 那个报道里的说法是矢口否认。他身着病号服，躺在病床上，打着点滴，高声而坚决地声称当时自己是在好心人的帮助下直接逃港的，而且身体左侧的伤是中国军队打的，所以 DNB 报道的那些过程和人物应该均为子虚乌有，而且猜疑极有可能是自己被人冒名顶替了。
	看到这个报道的邻里纷纷找这几位小伙子，说他们上当了，他们救的是个冒名顶替的吴熙。小伙子们当然不服，说冒名顶替不可能那么像，况且人家 DNB 都报道了，所以不可能错。这几位见义勇为的小伙子不得不到处解释，因为他们已经是这片儿的名人了。
	隔日傍晚，几个看似非常有背景的人驱车来拜访了这几个小伙子。其中一位高大壮实、西装笔挺、戴墨镜的中年男子背着手，用南方口音严肃地要求面前这几位肃立着的小伙子，最好就这事儿从此闭嘴，否则他们将会被告诽谤伟人罪、污蔑伟人罪。
	这几位的来头和做派似乎太大了。这几个小伙子也没想到要质疑一下人家的来头、看一下人家的证件，就纷纷点头称是，听从了人家的”教诲。”
猴子终于乐了。他觉得自己当初的判断是正确的。因为怕人家那记者要收回那些钱，虽然没分到钱，可自己也跟着吃喝了，所以猴子就悄悄出去”躲债”了。
但其余的几位就惨了，给这一头冷水泼得，害得这哥几个打那儿起就落下个毛病，一聚在一起就免不了要悄悄地再纳闷一番：当时救的那位到底是谁呀…
不过想想为那事儿大家都上电视风光了一番、大吃了一顿儿，一日，小胡子终于一拍手，定调道：“值！”
其他人问怎么了，小胡子说：“管他呢！他们又没提让咱还那钱。咱现在是要钱没有，要屎有一泡！”
大家想想，也就放心了，跟着笑了。

贴主:湖瞰原創于2021_06_08 9:37:35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