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定一博士 | 静坐 38
第三十六章  灵性的觉醒
问：现在我对于静坐的宗教背景比较明白了，也懂了你所说的一切经验都是平等无别，而舍念清净又是什么意思。然而，我们还是想要诠释静坐中的种种现象，并且把某些深刻的体验和领悟画上等号。所以，我们全都走偏了吗？
答：我们会提出这样的问题，代表了我们心中仍然期待，希望能够透过静坐修出一个果来。我们想要“得到”领悟，想要“修成”真理，想要“修出”一些体验，好让我们能证明自己的灵性已经觉醒了。事实是，我们所渴望的这些，没有一个是能修得来的。早就存在的“那个存有”，是你怎么努力也修不出来的。我们的真实自性不假任何外缘，本身即是无条件的光明、无条件的自由、无条件的喜乐，也早已被无条件地悟到了。任何人为的努力，都不能使它更光明、更自由、更喜乐，甚至不能让它被更悟得多一点。只要懂得这个道理，我们马上就能恢复平安的心境，知道自己什么都不需要做、也不需要求。从这个角度来说，所有体验都是毫无意义的，只是人心各种可能的展现，无论被我们归类为粗重还是细微，所有的心理状态无不出自同样的人心。从“真理本来如是”的角度来看，体验到这颗心的任一层面，真的都不算什么，因为真理和实相本来就和人间百态无关。不要把我说的话当作真理一般照单全收，你可以深入静坐亲身验证，并找出你自己的答案。
问：从很多层面来看，你说的话既鼓舞人心，又令人沮丧，而你在要求我们静坐的同时，又同时提醒每个人，终点就在眼前！
答：其实没有所谓的终点，懂了这一点，就不再有所求了。你意识到自己早就在那儿，灵性的觉醒就在眼前！这个大矛盾，你必须亲自去解。所有传递这一无上妙悟的法门，无论是鼓励你去静坐，还是教你不假思索全凭直觉，都只是针对不同类型的修行者所设的不同道路而已。有些人需要纪律，依赖循序渐进的修炼次第。有些人则什么都不用做，就能体会出这些话中简单却深远的道理。要选择哪个方法，全依个人的根器与禀赋，这些法门一点矛盾都没有，都有它适用的情境，只抓住一家之言不放，只会让人食古不化。真理可以从各个角度、各个方面来体现，然而，我们却不能以某个角度和方面取代真理。这个矛盾，你必须自己上路去解。要是我打算告诉你，努力静坐就能让你悟道，那可是天大的谎言，只会让你日后大失所望罢了。静坐是清理心灵，消除种种烦恼妄想造作很棒的方法。然而，静坐本身仍然只是安顿妄心的一种技巧、一种方法、一种手段。悟道虽然和练习静坐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却也脱离不了静坐。你可以自己想想这是否有道理。
问：要是这样的话，人要怎样才能变得觉醒？
答：人是不可能“变得”觉醒的，因为“变得觉醒”意味着觉醒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全新状态，而且必须依赖先前的“不觉醒”才能存在，如此一来，这一新的觉醒状态是无法持久的，为期有限，人会在觉醒和未醒两个状态之间，不停地来回摆荡。这就是我们前面提过的，觉醒本身并不是我们抓得住的经验。
问：我还是觉得，只要了悟了实相，应该就会觉醒吧。是不是我前面漏听了什么。
答：因为你还认为“觉醒”是个动作，把它当成了往某个方向移动，才能导致新的心灵状态。如果我告诉你，我们的心灵真相一直是不可动摇、无所挂碍、早已解脱的；过去如是，现在如是，未来也将如是。那么，我们究竟要从哪颗心醒来呢？我们的真实自性，才是人类心灵与一切的本质，那早已是觉醒的了。真实自性是宁静、毫不造作、亦毫无挂碍的。没有悟到这一点的，其实是我们，因此才给它加上了“觉醒”的标签。只要懂得这一点，你就能当下成就了。因此，人无法“变得”觉醒，只可能“是”觉醒的。觉醒是理所当然的，没有东西会从这个状态到下一个状态。觉醒的自由心灵允许所有的可能性，不为任何一个所动摇、挂碍。这就是所谓的空性、智慧、慈悲。如果你还记得的话，所谓的空性并不是坚实不虚的对立面，而你的论点反映的是，你还没放弃二元对立的思想体系。你认为两个状态都存在，一个是你所谓的凡俗或不领悟的状态，而另一个相当罕见的状态，就是你所谓的领悟状态。你称之为“觉醒”，突显出我们现在还没有觉醒，还没到那个状态里。这些论点反映的正是人类神经元的运作方式，构成了我们所能感知的唯一现实。这种二元的心灵运作方式，不可能领略自由心灵的奥秘──没有规则可循，没有固定的原则，和我们生命中所珍惜的一切都毫无关系，无从比较。
问：你这么说，我可以直觉地理解你的意思，我想我大概能理解你所谈的。听到这些话，我打从心里感到极大的喜悦。然而，就在我觉得懂了的同时，又突然不懂了。我的领悟为什么不能持久呢？
答：你能够凭直觉就感觉到我在说什么，以及那些道理的言外之意，已经很不容易了。你的心会告诉你，我说的话是真实的，然而你习于怀疑的头脑仍然在苦苦挣扎，你仍然缺乏信心，所以，才刚听懂了一个道理，下一刻就抛开了，又回到二元对立的心态来看待这个世界。唯有修持和领悟融为一体，你才活得出所悟的真理。你不需要说什么听起来很领悟的话，仍然能够帮助其他人悟道，充分体谅“人之所以为人”的种种不得已。你可以选择任何方式，为人类服务。另一方面，你也可以选择什么都不做。怎么选择，完全是自由的。真正的灵性觉醒，不那么取决于你能表达出什么，更在于你做了什么，活出了怎样的典范。但话说回来，无论二元对立的心态多么有混淆视听之能，灵性觉醒和这一切都无关。我们不该对于觉醒抱持任何幻想和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