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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哭的孩子 (二)

送交者: 院子[♂★★★理性但荒谬★★★♂] 于 2021-07-17 9:20 已读 47 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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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 不哭的孩子 (一) 由 院子 于 2021-07-17 9:15

父亲的牢骚
父亲发牢骚的原因不可理喻,完全是根据他的喜好和心情。我是在父亲的牢骚中长大的。

荷叶边、花样图案、粉红色等都是我幼年时的向往。每当母亲给我买新衣服,父亲总是不开心。他认定只有藏青色或白色,要不就是灰色,才是有品位的儿童服装的颜色。

不能使用的词也多得不计其数。“因为”和“但是”是代表性的,这一类的词刚出口,立刻就遭到训斥,不再听我继续说下去。


小学一年级暑假的时候,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记绘图日记。画完第一页,立即喜滋滋地拿去给父亲看。哦,我看看啊(即便在工作,父亲也绝不说待会儿再说)。父亲说罢,把视线移到日记本上,表情立马严肃起来,说道:

“日记不能用‘今天’来开头,因为肯定是写今天的事情。”

六岁的我是何等的失望。我垂头丧气地往书房外走,父亲冲着我的背影追着又说:

“对了,也不能用‘我’来开头,因为肯定是写自己的事情。”

中学的时候,校规规定的发型是有刘海的短发。父亲说刘海把额头遮住了不许留,必须把额头露出来。我说什么也无济于事。在父亲眼中,似乎没有违反校规之类的事情。

外出玩耍之前,父亲说:把和谁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碰头、去哪儿玩、什么时候回来,都说清楚了!当我全部汇报完毕后,父亲又训斥道:早已定好的事情,为什么现在才汇报?尽管我还是个小孩子,也觉得不合逻辑。

父亲的牢骚实在是名目繁多。关于服装、回家时间自不待言,甚至对说话的方式、笑的方式都毫不留情地挑毛病。结果,父女之间总是进行没完没了的战争。

父亲的牢骚突然减少,是我到了二十岁的时候。不知是承认我已长大成人了,还是认为我无药可救了,总之从那时开始,父亲不再像从前那样爱唠叨了。我深夜三点回家,父亲也不发火(但是不睡觉等着)。

牢骚自然淘汰的结果,是最精彩的牢骚保留了下来。

“这是什么呀?又不是巴布亚新几内亚!”

就是这一句。色彩鲜艳的毛衣、圆圆的大耳环、宽松的连衣裙,全被我父亲说成是巴布亚新几内亚风格的东西,但是他对巴布亚新几内亚风却没有明确的定义。更耐人寻味的是,他经常把这话作为“像个女流氓”的同义词来使用。比如我抹了鲜红的口红,父亲便会说:

“不许这样,又不是巴布亚新几内亚女人。”

另一种说法是:

“不行,不许涂得像个女流氓似的。”

两种说法的几率几乎各占一半(诸位巴布亚新几内亚的公民,真的非常抱歉)。

但事实上,要是问父亲巴布亚新几内亚这个国家究竟在哪里,他也肯定答不出来。更何况巴布亚新几内亚女性口红的颜色什么的,他根本不可能知道。对父亲而言,那个国家只是一片十分遥远的异文化的大地,只有这样一个模糊不清的概念而已。从他对就职于商社的朋友说的话里可以得到佐证:

“如果把你派到巴布亚新几内亚、阿布扎比之类的地方去,那可怎么办?”

父亲是个好恶分明的人,并把好恶直接等同于爱憎。我觉得他就是那种体质。他热爱语言,憎恨使用错误的语言;热爱平和的事物,憎恨过激的事物。这是他本质的性格,因此父亲的牢骚没有商量的余地。

问题不在于哪一方是正确的。我认为父亲所发的牢骚是不合逻辑的。但是,父亲在发这些不合逻辑的牢骚时紧锁双眉,充满过于认真的苦涩,让女儿在哑口无言的同时又不得不苦笑:这便是所谓父亲的哀愁吗?


虽然在念中学的时候,对于父亲这些没有商量余地的牢骚,我曾经感叹他是个何等非民主、何等非文化的父亲,但最近开始觉得,能认真地发些没有商量余地的牢骚,难道不是一位非常有文化(或许该说如古董般)的父亲吗?

最后若要补充的话,就是打扮成“伪巴布亚新几内亚人”、被父亲说成讲一口“杂乱的日语”、喝酒喝到深夜才回家的女儿,即便到了现在,也绝对不会以“今天”作为日记的开头。

妹妹的不在及其影响
妹妹工作已经一年。去年的现在,我曾经百般劝阻哄骗,说别找什么工作啦,结果无济于事。在妹妹乐此不疲地拜访公司期间,我常常吓唬她:一旦工作,会很辛苦哦。还不时诱惑她:工作什么的就别干了,一起快快活活过日子吧。但妹妹要工作的决心很坚定,每晚把西装、皮鞋(分明在家总是穿着运动装)放在枕头边,对以怨恨的目光盯着这些的我说:“不许(把衣服)藏起来啊。”然后才睡觉。由于这种执着,她总算如愿被心仪的公司录用了。

于是,这一年妹妹每天(何止是从早到晚,是从早到第二天早上)去公司上班,星期六和星期天也去公司。她天性是极端热爱工作的人,当然也认真地去出差。我这个长期依赖妹妹过日子的人,生活便轰然崩溃了。

至于我为什么会如此依赖妹妹,那是因为我缺乏的许许多多能力,妹妹一样样都拥有。

比如计算能力。从平时买东西计算消费税开始,到三月那恐怖的申报个人所得税(不是因为税恐怖,以我的收入,还有一些税金可以退还给我。恐怖的是申报过程,是复杂的计算),没有妹妹帮忙,我会被逼入窘境。

再比如处理事务的能力。一旦过了交稿期,还有尚未写好的稿子,我便会惊慌失措,不知该从何处下手。因为无法忍受面对稿纸上一片空白的恐慌,有时会在浴缸里待上五个小时。如此一来,妹妹就出现了。她首先会这么说:

“什么和什么是必须要写的,都先说来听听。”

我小声地(有时是抽泣着)回答:

“A和B,还有C,啊,对了,还有D和E。”

妹妹想了一会儿,以惊人的冷静替我做出了安排。

“首先是C了,今晚就能写出来吧。然后是A。把D和E收拾完以后,B放在最后就行啦。”

为什么?我问。妹妹条理清晰地说道:“这不,从杂志的发行时间来考虑,B不是还有时间吗?A不是比D和E先约稿的吗?你总是给C的某某先生(报出责任编辑的名字)添麻烦,所以这次可得优先。”

十分钟以后,我用发软的手握起了钢笔。

这一类的事情不知可以写多少,但是,我最佩服妹妹看电视的本领。

比如看大相扑。妹妹把当天一组组比赛弄得一清二楚,一到下午便来到我工作的房间,告诉我什么时候去楼下客厅看就可以了。

“今天吧,如果想从舞之海[1] 开始看的话是四点四十分,想从寺尾开始是五点零五分,要是贵斗力的话就是五点十五分。”

我想看枥乃和歌,他什么时候出场啊?今天比较忙,只想看琴锦的……这些问题她也能很快给我答案。

她还是调节音量的高手,比如观看NHK的大河剧时,因为这剧目的音乐和效果声(马蹄声和刀碰撞时的声音等等)格外响亮,妹妹总是一手拿着遥控器,在相应的时刻把音量提高或下降,还考虑到每个演员声音的大小,把音量调节到最佳状态。更不用说妹妹是我家唯一能正确使用录像机的人才了。

最精彩的是在体育新闻方面,阪神队夺冠的那一天,只消把遥控器给她,这振奋人心的比赛一个晚上能看五六次。妹妹把所有新闻报道中的体育新闻时间全部印在脑子里,说:


“首先看十点十五分的新闻站,然后看NHK,再回到十频道看《霹雳一声响》,接下来是职业棒球新闻。中间插入四频道的掛布先生和六频道筑紫先生的报道,最后是十二频道的古泽先生。”

还有:“今天是星期天,所以看了十频道栗山先生的节目后再看十二频道的藏间先生,看了六频道的定冈先生之后再看八频道田尾先生的节目。”

真是一张出色的节目单。

自从妹妹工作以后,我明显不看电视了。

还有!

妹妹有一个“烤年糕女”的绰号,如文字所示,是我家专门负责烤年糕的(顺便说一下,我是泡红茶女)。把烤年糕的金属网放在电热器上,排放好年糕块。不能烤得黏成一团,得烤到中间柔软得像融化似的,外侧则焦黄香喷喷,四角还不能硬,否则就前功尽弃了。年糕要烤得好是非常不容易的,大小尺寸也很重要。我家的人吃得不太多,却希望吃各种风味的年糕。所以要烤上许多块小年糕,变换着味道品尝。切年糕又是一个重体力活儿,不仅需要体力,还需要耐心。因为刀立刻就变得黏糊糊的,得边切大萝卜边切年糕。像我这种意志薄弱的人马上就会打退堂鼓,只见大萝卜切成了白白的碎片,关键的年糕大小却丝毫不见改变,而且还逐渐减少(生年糕也是很美味的)。

因为这种种原因,妹妹不在时,谁都不愿吃年糕。

不过,烤年糕女和泡红茶女之间是有约法三章的。比如不管是深夜还是凌晨,一旦妹妹想喝红茶了,她有权把我喊起来为她泡红茶,而我有义务去泡。不管是深夜还是凌晨,如果我想吃烤年糕了,我有权把妹妹喊起来为我烤年糕,妹妹有这个义务。这就是我们在很久以前非常认真地订立的条约,还不时加以确认。

重要的是这一点,即安心感的问题。我再怎么样,也不会在半夜把睡着的人喊起来让他烤年糕。我喊你,你一定会起来吧?会给我烤年糕,对吧?万一家里没存货,你会跑去便利店给我买年糕,对吧?就是这样一种可以确认的安心感。更何况这安心感的来源毋庸置疑,恰恰是因为我们把约定当真。当我对妹妹说:半夜喊你,你肯定会给我烤年糕吧?妹妹是知道我不会做那种事情的。但是,我知道倘若这么做了,妹妹就一定会给我烤年糕。这种傻头傻脑的信赖可以让人生充满快乐,让生活变得舒畅。

妹妹工作以后,我常常这么想:“如果我现在想吃年糕的话,该怎么办?”

有关妹妹的能力还有许多可写的,正因为有如此出色的妹妹,为妹妹不在家而叹息的当然不只是我一个人。父母亲也在暗暗期待着妹妹写辞职报告。三个人围着餐桌吃晚饭的时候,父母仿佛在竞相展示盲目的溺爱:

“公司招到像这孩子那样有才能的新员工太幸运了。”(母亲)

“可是糟糕啊,公司一定不同意她辞职。”(父亲)

不一而足。最后,针对妹妹的工资在新员工中相对较高这件事,我甚至还听到过这种莫名其妙不知所云的话:

“这不就是抛砖引玉嘛。”

自然,对于家人的意图,妹妹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现在依然在好好地工作。就连我写这篇稿子的时候(凌晨二点四十五分),她也没有回家。

最近,和她见面总是在拂晓时分,在这个时候终于各自结束了工作,眼圈熬得黑黑的一起泡进浴缸。我家对面那位太太不知为什么总是起得很早(在我们看来是这样),不到六点已经在门口扫地了。我们一泡进浴缸,便传来清晰的扫地声。

“我们真是爱工作的姐妹啊。”

妹妹小声说。就这样,我们俩又是自我表扬,又是自我慰劳。

不想读书的时候
人们经常认为:既然是写书的,那也一定喜欢书吧。我的确喜欢书,所以不介意这种看法。还每每有人认为,儿童书(我却不清楚儿童书是凭什么来界定的,这世上充满了谜团)你写了不少,那么对孩子一定很了解吧。这也让我困惑。而且这两点还莫名其妙地合而为一:你一定是从小就喜欢书的。这更让我困惑不已。

其实,我从小就极度缺乏忍耐力。没有忍耐力的人总爱走捷径。我是个与其看书,不如在院子里吹肥皂泡玩的小孩。


除了肥皂泡,喜欢的还有绘画、折纸、软不邋遢——趴在叠好的被子上唠唠叨叨地聊天,不知不觉之中便睡着了,我和妹妹把这个叫软不邋遢。“我们又软不邋遢啦”,“最近好久没有软不邋遢啦”,“玩什么?”“先软不邋遢一下再想呗”——然后,我们就创造幻想中的城镇、玩KEY HUNTER游戏等等,每天玩得不亦乐乎。

现在也没有太大的改变。时常有人问我:小时候读什么书?怎样才能使小孩喜欢书呢?

提问接着就转变成了咨询:我家的孩子已经几岁了,根本不看书。我家的孩子呀,挑书没品味,净想看××××(写出具体的书名很失礼,就不写了)那样的书。我家孩子吧……

啊哈。

我觉得,我要是接受了谁的咨询,那真是世界末日了(但是蛮有趣的,不妨姑妄听之。我可真够坏的)。

必须说些划时代性质的书,就是《稻草富翁》。

小学二年级时,有一门名叫“图书”的课。我喜欢图书馆,却不喜欢看书,所以那门课对我来说真是无聊透顶。不管什么书,抽出一本来摊在桌上,摆出一副读书的模样,其实什么也不看,在那里发呆,每次净做这种愚蠢透顶的事情。倒是算术课上还有些可做的事情,居然让我觉得有趣得多,简直不相信这是我。

于是乎,《稻草富翁》出现了。

这是本粉红色封面的绘本。有一次漫不经意地拿在手上,被其文字之少所吸引,开始阅读起来。这本书真有趣。接下去会怎样?勾起了好奇心,把书页翻过去。读书最基本的快乐,我大概就是在这个时候第一次体会到的。

在那以前,我明白故事的乐趣,是个虽然讨厌看书,却喜欢有人读给我听的刁钻的小孩子。睡觉前,迷迷糊糊地听相声磁带,听父亲讲拿手的自编故事——我爱听“在漆黑漆黑的森林中”遇到了危险,陷入绝境时父亲登场化险为夷这种一成不变的故事。

但是,这与读书的快乐是截然不同的。读书是通过自己翻动书页阅读下去,把封存于纸张里的另一个空间释放出来,它拥有这样一种能动性的工作所带来的快乐。

我被《稻草富翁》深深吸引住了。但凡图书课时间,我只借这一本书翻来覆去地看。因为是短篇故事,一节课内可以阅读无数次,可是,与其说是阅读,不如说是在观赏。惊讶的是竟然看不够,我一心一意地爱上了这本书。结果,老师在“联络簿”上写下了“也要看稍微难一点的书”的批语。

接下去会怎样?

那是诱惑,是禁果。欲罢不能。这样一种阅读的兴奋,称为肉体的快乐也未尝不可。

但是,三岁看到老,缺乏忍耐力的我还是常常觉得与其看书,不如到门外去吹肥皂泡玩。至今依然时常有不想看书的时候。

因为想看所以买来、其实还没看的书有一大堆。以前看了觉得非常有趣、打算近期一定要再看一遍的书,也有一大堆。加之因为工作关系必须得看的书,还有别人赠送的书,打算看了后写一封表达谢意的信,却就此搁在那里的书等等,总之不乏必须得看的书。尽管如此,扫一眼书架却唉声叹气,嘟囔着:没有想看的书。

糟糕的不是不想看书,而是养成了以为自己想看书的习惯。

坐电车、泡在浴缸里以及在牙医的候诊室,看书已经成为习惯,不带上一本书便感到坐立不安(或者觉得浪费时间)。其实我是一点都不想看,就心情而言,分明是与其看书不如玩肥皂泡,却深信自己一定想看,陷入了饥饿的窘境:想看些书,却没有想看的书。

这种情况下最好的办法是暂且什么书也不看,但在无法如此奢谈的时候(也就是说,无论如何希望读些什么的欲望——即便是错觉——根深蒂固的时候),我也有打破僵局的办法。那就是读《日本传说百选》《绿色小鸟》《不眠树》这一类的书。一个个故事都很短,马上就能读完,每一本收集的都是民间传说。当然,这是《稻草富翁》的教训在发挥作用。

传说是强有力的,简短精练,骨架非常之美,而且精彩无比,随意翻阅便能唤醒对故事的信赖。

有时候我会念出声来,这样就能清晰地感受到语言拥有的力量。由于《日本传说百选》等是用各种方言记叙的,念出声来既新鲜又十分有趣。光是开头就有:

那是从前的事。

那是老早老早的事。

说是从前有过一件事。

这是发生在老早的事情啰。

很久很久以前有过一桩事儿。

是许久许久以前发生的事。

这是老早以前的事。

多么丰富多彩。相当于结尾的套话“可喜可贺”的说法也非常多,读着读着,单单是节奏也足以令人快乐。

吊起读者胃口,吸引读者欲罢不能地阅读下去,就这一点而言,推理小说与传说一样值得期待,具有同样的效果。尽管有风险较大的难点,但是为了防备阅读欲望减退,我有时还搜寻一些精彩的推理书,买来备读。有个四五本还没看过,就暂且放心了,与Makiron、MMSC及SEDES一样。[2]

尽管有时也会自问,何苦要如此激发读书的欲望呢?但是,读书时心跳不已的兴奋、其所具有的某种毒瘾已经侵蚀到了骨髓。看来,还是不要“让孩子喜欢书”为好。

无处不在的变态们
我认为有爱的地方就有战争。所谓家庭,就是爱与恨的波莱罗舞曲。

我还记得从前洗澡时,父亲用毛巾给我们做的馒头,还有亲脸时父亲下巴那粗糙的感觉。“再来一下,现在可是滑溜溜的。”按照父亲说的话亲一下,那惊人的光滑和飘散着的柑橘清香让人记忆犹新。记得自己喜欢在咖啡色的小镜台前为祖母梳理长长的头发。还有母亲的遮阳伞映在地上的圆圆的影子,每晚为我们读书唱歌时那清脆的嗓音,母亲拥抱我们时的胸脯,那被吸附住的感觉,以及柔软雪白的肌肤,这些我全都清清楚楚地记得。我觉得自己是沐浴着爱成长的。

尽管如此,我却是个喜欢独自坐在灰暗的楼梯上发呆的小孩。冰冷的仿佛发光似的白墙,尽头的柱子,还有从大门漏进来的光线,我都记得一清二楚。客厅里传来的微弱的电视机声音,还有光溜溜的脚趾尖,那时内心深处真切感受到的孤独,还有以出奇的冷静享受着孤独的自己,我都清晰地记得。

还有,与父母吵架后,自己声嘶力竭地号啕大哭;还有,对“家人”这个字眼讨厌得起鸡皮疙瘩;还有,想孑然一身去浪迹天涯。这样的事情不计其数。

我爱我的家人。当然,也差不多同样地憎恨他们。爱、被爱,仅此就已经是一种憎恨了。

我觉得,所有的家族都是变态的。“家族”这个排他性的集团居住于一处,以他们独有的节奏,生活在他们独自的光环之中。仅此就足够奇妙了。

然而,我们摆脱不了这种奇妙状态。犹如《百年孤独》中的布恩迪亚家族、《新罕布什尔大酒店》中的一家人那样。连充满活力的“海螺小姐”一家也同样如此。

在我家,曾有一段时间流行做“家庭组合”游戏,那是一种收集四张同一种牌的单纯游戏,我们四人(父亲、母亲、我和妹妹)喜欢得入了迷。旅行时也带着,直至深更半夜还玩得兴高采烈,遭到神户一家老字号宾馆的管理人员训斥:“请稍微安静一点。”试想一下全家人的手都被染成蓝色的染坊一家子、每个人都胖得滚圆的肉铺一家子。表情怪异夸张、嘴里交替喊着“给我油漆铺的儿子”“给我杂货店的女儿”的我们这一家子,真是足够恐怖,更何况那只是暑假家庭旅游中司空见惯的场景。

我由衷地感到,家人这玩意儿,真是够奇妙的。

比吃人更可怕的事情
大约四年半以前,我在一家专卖儿童书的书店里打过工。我在这家总是播放着莫扎特音乐的舒心的小书店里,看到过许多热心教育的妈妈和期盼孩子热爱读书的老师。他们都竭尽全力,可是(正因如此?)常常认真地说一些非常可笑的话,比如“这种书中有主人公和朋友打架的场面,会让孩子们变粗野的”,“山羊刺中巨怪的眼睛把它推落到山涧里,这种描写太残酷了”等等。每逢此时,接着第二句话必定是:不适合孩子,不希望给孩子看,对孩子如何如何。(引起争议的《小黑人桑布》问题也是如此,不知何故,蒙受莫名其妙、吹毛求疵的灾难的总是儿童书。)真想把这本《格林童话——让孩子听行吗?》(野村泫著)作为礼物送给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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