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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哭的孩子(四)

送交者: 院子[♂★★★理性但荒谬★★★♂] 于 2021-07-17 9:33 已读 50 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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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 不哭的孩子 (三) 由 院子 于 2021-07-17 9:32

不哭的孩子~Ⅳ~

夜幕中的人行天桥
夜晚,去老地方散步了。所谓的老地方,就是那种满眼望不到尽头的樱花树、称作公园的细长小道或曰漫步道。晚点去的话连个人影都没有,是个惬意的好地方。潮湿的土地和樱树叶的气息十分强烈,简直就是樱叶饼的气味。我张大鼻孔嗅闻香味,靠在栏杆上抽了两支烟。抬头望去,蔓延的树枝上茂密的树叶在夜空下呈现出浓淡各异的墨色。如此一来,我便平静下来,而一旦平静下来,刻骨铭心的悲哀便袭上心头(因为刚与丈夫吵完架)。

我心想,结婚真是残酷的东西。要说结婚是怎么回事,其实就是在最爱的人面前变成了最不愿成为的女人。真让人讨厌。


因为不愿回家,便绕道向着大公园走走。公园的周围有各种各样的人。大路上有许多违章停车,人行天桥下有些人在练小号(很好听),有少年对着墙在默默地踢球,有人在玩街头篮球,还有几对情侣坐在石阶上。

我在大排档买了章鱼小丸子,来到人行天桥上,边吃边俯瞰着桥下的车流。

卖章鱼小丸子的是位一头金色长发的老兄,不过,我从未看到过他烤制的场面。在挂着灯笼的小卡车里,老兄在听广播。虽然有排列着圆形凹陷的铁板烤具,但那里总是空空如也,客人来买时,他便从后面的保温箱里取出早已包装好的,递给顾客。这位老兄是附近玩耍的少年们不错的咨询顾问(我目睹过多次咨询的场景)。所以,少年们买章鱼小丸子时,明明是顾客却非常客气,离去时总要低头道声“对不起”。

章鱼小丸子的味道很怪。人行天桥上很冷,握着栏杆往下张望时,手变得冰凉。

读小学的时候,我便是走过这座天桥去学校的。因为个头小,每逢强风暴雨,连人带伞仿佛都要被吹走似的,非常害怕。尽管如此,我依然喜欢这座人行天桥,经常停下来眺望远方,眺望道路、天空和臭水沟,还能看到小小的葡萄园。车辆经过桥下时,瞄准时机耸身跳起,落地时天桥在摇晃。钻过桥下的车越大,摇晃得越厉害,这是孩子们之间的定论,不过可能是胡说八道。

脑子里回想着这些往事,从人行天桥上茫然地注视着墙上的涂鸦。这公园墙上的涂鸦不是某某某到此一游之类,而是一长串图案考究、色彩鲜艳的巨大绘画。廉价然而有力,十分有趣,类似美国的漫画杂志。

几支小号伤感粗暴的声音在夜空中扩散、消失。各种各样的人,各种各样的声音,各种各样的气味。我喜欢这样在夜间闲逛。丈夫叫我别这样,但我做不到。因为即便在夜晚,城市也在运作,人也在活动。看到这些我便安心。结婚前,与丈夫常在夜晚见面,周末还玩个通宵,即便在平时,为了一两个小时的见面,也每夜外出。现在再也没有这种事了。


我顺道去了一趟便利店,待情绪恢复到现实之后再回家。公寓的灯光,停在门廊里的令人怀念的车子。客厅里,丈夫任凭电视屏幕上一片沙尘暴,对刺耳的噪音毫不介意,照样呼呼大睡。

月光下的幸福
和妹妹一起去了一趟迪士尼乐园。竟然两年不曾去过了。说“竟然”,是因为我们都喜欢这个游乐园,从前常去那儿玩。但是,这两年又是找工作又是结婚,彼此都“日日是混乱”,哪里还顾得上这个。

这一天,两人手忙脚乱彻夜未眠,许久没去游乐园了,都很兴奋。好开心啊好开心啊,一见面就说了无数遍。

一钻过入口,兴奋便达到了极点。人山人海。那商店色彩各异、拱廊鳞次栉比,到处都是气球、装饰物和音乐,还有多得几乎举步维艰的人。我们心头狂跳,都深感对方随时可能欢呼出声、迈出雀跃般的步子来。如此的“心头狂跳”,已经久远得记不清何时有过了。我们紧紧地手挽手,默默地快步前行。我想,我们俩一准是满面生辉。只有和妹妹在一起时,我才有这种孩子般的感觉。

已是临近傍晚时分,在大雷山前等了一小时零五分钟。这期间天已经黑了,但我们根本不在乎,像十几年前在熄灯后的卧房里那样,不是说就是笑,眺望那颜色逐渐变深的天空、无声地渐次开始闪烁的星星、人造石山和灯火通明的树木,还有突然浮现于这些奇妙风景之上的滚圆的大月亮。

这是听妹妹说的。她在读卖乐园观看水中芭蕾秀。天气寒冷,场内人很少,三三两两的非常闲散。在观众席上刚一坐定,一位头发超短的中年女子首先出场,以悲壮得近乎严肃的表情和语气,痛切地叙述了这家芭蕾舞团的苦境。舞蹈演员们多么辛苦、经营又是何等艰难,甚至还谈到了那支撑水槽玻璃的粗壮支柱:“大家常常问为什么不把这柱子挪开。可是,如果拿掉这柱子,玻璃会因为水压过高破碎,水就会泄漏出来。”说这番话时,她的神情痛苦到了极点。接着音乐响起大幕拉开,妹妹说她难受得差点想逃离现场回家。妹妹说来既有趣又好笑,我听得忍俊不禁,边笑边感到内心充满凄凉。


大雷山太棒了。风、天空、速度、暮色中街区闪烁的灯光、山谷间的月亮,简直太令人惊叹了,我们坐在车上始终不停地欢呼,再次确认这是我们最爱的过山车。很想再乘坐一次,但是强忍住,去了飞溅山。这也是今天的目的之一。我们俩都还没坐过呢。排队排了一小时零十五分钟。不过我们吉星高照,一下子坐在最前排,水溅得满脸都是,而且是在冬天冰冷的夜晚。

然后,是观看今年最后一次电光彩车大游行,吃着小块比萨饼,边跳着舞边看。看到这情景,就不由自主地手舞足蹈,我想这得怪音乐。跳着跳着感觉无上幸福,又一次异口同声地说道:真开心啊。

最后,我们散一会儿步,再吃上一个至爱的冰激凌就完美无缺了,可是不知道哪里有卖的。我们面面相觑,已经来过好多次了,可还是这副德行。这都是因为总和小K一起来的缘故。小K是我的高中同学,长着一副奇特的容貌:分明已经三十二岁了,看上去却只有二十岁上下。她简直就是迪士尼的活字典,和她在一起,这片游乐园如同自家院子一般。

“打个电话问她一下吧,从这里往哪里走可以找到冰激凌店。”

妹妹十分认真地提议道。

“那可不行。她非哭着吵着要来不可。”

我反驳道。人家小K正身怀六甲呢。

“下次一定是四个人来啦。”妹妹微微一笑,说道。

真的,我们特别喜爱游乐园。无论是工作、结婚还是生孩子,都无法阻挡我们。

“太开心啦!”咬着西瓜味的豆豆软糖,我们满怀幸福。

到静冈买羊羹去
一个晴朗的下午,母亲打来了电话,说:

“有追分羊羹哦。”

我愣了一会儿,因为大吃一惊。追分羊羹是扁平状的,用竹叶包裹后蒸制而成,是我的最爱,但非得到静冈去才能买得到。

“真的?可是,怎么回事?是人家送的吗?”

我兴奋地连声问道。从前祖父祖母住在清水,那时候有这种特别的点心不足为奇,但是自从祖父祖母去世以后,追分羊羹就难得——真的是难得——一见了。

“不是的,是买的,昨天在百货店买的。”

母亲这句话,我可不能充耳不闻。

“哪家百货店?是在搞食品展销吗?”

母亲报了一家地处新宿的百货店名字。我对羊羹的反应如此之大,似乎让她大感意外。

“倒也不是原来那样的。”

母亲立马退缩了。我当然紧追不舍,

“这是什么意思?是追分羊羹变样了吗?”

最钟爱的点心变样了(或者说消失了)的例子并不少见。中间夹有纯正浓厚得令人难以置信的奶油糖霜(那滑润凉爽的口感!)的“鲁布朗”西饼屋从前那种千层酥,口味淡雅一连能吃好多个的“摩洛索夫”西点店的君度酒风味迷你泡芙,还有“银葡萄”那虚幻缥缈的杏肉大福……地处祐天寺的那家名叫蒙特罗的蛋糕店,所有的糕点味道都那么美妙,却竟然连店铺一起消失了。资生堂小食店那漂亮的粉色苏打水,还有千疋屋的桃子冰激凌(仅限夏天,加了很多成熟的新鲜白桃),现在都已无踪无影了。

“你冷静点啊!”

母亲用说不清是愕然还是慰藉的口气打断了我的回忆。

“不用担心,不是那么回事啦。”

据母亲说,那是与追分羊羹十分相似的羊羹,而并非追分羊羹发生了变化。我同时品尝了放心和失望的滋味。前者是针对追分羊羹并没有改变,后者则是针对母亲买的羊羹不是真正的追分羊羹。

“就算像,毕竟不是真的嘛。”

要知道,追分羊羹可非同一般,有妙不可言的风味,咀嚼时的韧劲、味道之好,令人每吃一口都忍不住连声赞叹。

母亲苦笑了。

“行啦,用不着勉强来吃的。”

那倒也是。我也苦笑。客厅在阳光的照射下暖洋洋的,角落里的尘絮看得一清二楚。听着母亲说话,我回想起有生以来第一次独自一人乘坐新干线的情景。那是对谁都保密的一次悄悄的断然远行。中学三年级时,我逃学跑到静冈买追分羊羹去了。时值春天,那天也是阳光灿烂,我从车窗屏息静气地注视着远去的东京站月台,心里充满担忧、紧张和期待,还有以为自己已长大成人的认真、滑稽而又甜蜜的错觉。

“该说是一成不变呢,还是长不大?”

真是的,要说我对于点心的热情,简直到了连自己都有点担心的程度。一旦想吃,再远都会去买。比如“鹤屋八幡”的赠品和鸡蛋素面、“比埃德奥尔”杏仁豆腐风味的扇形黄油蛋糕。令人怀念的风味绝佳口感淡雅的“凤尾船”的磅蛋糕就不用提了,有时像冈山的大手馒头、山形“山田家”的富贵豆之类,去买一趟的话,也算是一次郊游。

“天气真不错啊。”

母亲大概是一边抚摸着狗一边在打电话。

“是啊。”

我边往阳台走边回答。春天即将来临,空气中弥漫着清香。

“要不,再来一次郊游?”

到静冈去!内心一旦想好,便回忆起那追分羊羹的口感来。不知什么时候,我一个人露出了微笑。

往常的镜子、往常的剪子
去美容室了。

虽然无论如何也不喜欢美容室这个词,但理发店明摆着是不同的地方,烫发店则怀古情怀过浓,有点难为情,何况我又从不烫发。还有叫发廊、美容沙龙的,总感觉十分怪异。剩下的就只有美容室或美容院了,然而“院”多少有点夸大其词,所以就用“室”了。

于是,去了那家美容室。所谓美容室可是个不可思议的地方,充其量一两个小时而已,但是进门时和出门时判若两人。这与发型无关,而是事关精神状态。简直一个是使用前一个是使用后。每次去美容室,我总联想起玩具医院,对损坏破旧的娃娃做些简单修理的工场。


修理完毕,推开店门走到外面时,那种昂扬的舒适感是在其他地方享受不到的。甚至因为工作及种种缘由憔悴不堪的时候,在美容室里都可以暂时忘却一切——不如说,那好比是其他国度的事情,遥不可及。一走出店外便变得精力充沛,恢复效果简直立竿见影。似乎总是这样。想一想,这不得不说是一件奇妙的事情。任凭怎样摆弄头发,也不可能发生惊人的巨变,我说的恢复自信绝不是指感觉自己变漂亮了。

特别是像我这样的人,几乎从不改变发型,哪怕去过了美容室,周围的人也看不出来。尽管如此,精心地洗完发后,接着涂上一种名称古怪、叫crazy color(其实并不会染上颜色)的护发素(效果极佳,头发变得滋润光滑),边喝咖啡边看杂志,发梢修剪整齐后再细心地吹干,这期间身心便已经完全得到休养,自信得以恢复。而且头脑也变得清晰,感觉被修整得神清气爽。假若这是在晴朗的午间,实在是无法形容的幸福,真想雀跃欢跳。

我去同一家美容室已经有十几年。试着换过几家,结果还是返回了原处。这与店家的氛围和技术不无关系,但说实话,我是懒得去别的店。没有比去新的美容室更耗费精力的事了。真的很费力气。

首先是美容师的视线。美容师对初次登门的客人毫无顾虑地审视,包括脸型、发质的状态、服装、兴趣爱好。的确,不掌握每个人的个性和生活等信息,也许无法找到最适合客人的发型。虽然问这问那是接待客人的方式或职业的需要,但是对于客人来说,当然有一种被“估价”的感觉。

相反的情况当然也存在。作为客人,既然事关今后几个月内自己的形象,对美容师自然是极端怀疑和深度观察的态度,这视线其实也十分失礼。土头土脑的不喜欢,太前卫的又会感到为难,话太少了觉得不安,太热情了又觉得难以信任且太聒噪。

更何况,在美容室内,客人彼此之间也有那么点儿紧张感。瞥一眼邻座的客人时,女人的眼神真是可怖。

不全盘接受这一切,是去不了新的美容室的。

我还是喜欢轻松自在。与往常一样的镜子,与往常一样的剪子,与往常相同气味的洗发香波。时间静静地流淌。

男人心血来潮时,可以趿拉着拖鞋悠然来到附近的理发店,不到一个小时便飒爽地回家。无需预约,无需紧张,时间短,花钱少。我时常羡慕不已,对“理发店”这个简洁的词儿也十分憧憬。

尽管如此,还是稍微装扮一番出门,稍微多花上一点时间,稍微多花上一点钱请人“修理”一番。需要这样做的人,无论如何还是存在的。

黎明的逃亡
因为某种缘由,我在东京市内的某个宾馆住了一夜。这地方寂静而不显眼,一楼的咖啡店很闲静,是一家舒适的宾馆。房间并不大,但如同我要求的,有铺好床单的超大双人床,有最大规格的写字台。一张大桌子紧靠着窗,宽敞的浴室也相当不错。

这下子……我站在房间中央思索。这下子可是走投无路了。脱下大衣挂在衣架上,换下外出时穿的裤子套上牛仔裤,穿上拖鞋。暂且冲一杯速溶咖啡喝着。总之,必须得工作,我坐在桌子前,努力要把稿纸的格子填满。

过了一会儿,电话铃声响起。

你在那种地方干什么?对方带着怒气问道。

“工作。”

我挂掉电话后,便请服务台不要再把电话接进来。不过,打电话的人发火是有原因的,我因为内疚而坐立不安,不停地在房间里来回走动。重新回到桌子前,打算冷静地分析事态,却心烦意乱不知所措,手拿着铅笔,只是茫然地看着窗外。傍晚淡淡的暮色中,可以看到罗森蓝色的招牌,透过玻璃还能看到明晃晃的店铺内部。

散步去吧,我想。于是起身,脱去拖鞋换上鞋子。目的地当然就是罗森,因为与宾馆近在咫尺,不必有太多出逃的罪恶感。我把钱包和钥匙塞进口袋,匆匆出了宾馆。

无论何时,散步总是愉快的。呼吸了外面的空气便能缓过神来。我迈着大步,缓缓地走去。

宾馆隔壁的隔壁有家可爱的杂货店,橱窗里展示着帽子、文具、首饰、餐具等。这类商店与冬天的傍晚十分相称。被这妙曼地泄露出的温馨光亮吸引,我总是鬼使神差地推开店门。不知怎的,这一类的小店总让我感到是在旅行。我在那里买了黑色的小手套。

在罗森买了炒乌冬面和布丁,算是回到宾馆后稍早一点的晚饭。边吃边看大相扑,渐渐地害怕看时钟了,似乎一不小心就会萌生反省之意。我对自己说:现在可不是反省的时候。一旦反省后悔,尽管是自作自受,最后也明摆着要陷入无尽的忧虑。人生有时只得拼命向前。

门铃响了。

“我来啦!”

说这话的是妹妹。迫不及待地等我取下门锁链,连门都来不及关上,我们便紧紧地拥抱在一起,还唧唧呱呱地说个不停。

妹妹和朋友在附近吃饭,说顺便来看看我是怎么回事。她脚上穿着一双新靴子。

遇到大麻烦啦。我可怜兮兮地向妹妹述说。为了重振士气,我们决定唱歌。唱起了《白雪公主之歌》(这是儿童唱片中的歌,妹妹小时候爱听)和《缭乱人生》(这是鼓舞勇气的好歌)。

约莫过了一个小时,妹妹回去了。当妹妹挥手道别、乘坐的电梯门关上后,我一个人孤单单地留在了走廊上。

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房间,喝着速溶煎茶,工作了将近六个小时。

透过窗帘缝隙看到的罗森,整夜人来人往。

因为某种缘由,随着黎明的到来,我离开了那家宾馆。至今为止,这是平生第三次黎明时分乘坐出租车逃亡。第一次(在华盛顿)和第二次(在上野)的记忆悄然苏醒。真是无所不有啊。

我要编造格言:逃吧,只要需要。

出租车在空旷的公路上飒爽飞驰,我从车窗望着渐渐泛白的天空。

对妈妈保密
前些日子因为工作去了趟金泽,在等候归程列车时,我在车站大楼的礼品店里买了除油面纸。“古时,将军内府、加贺藩府邸的上房女佣呵护雪肤冰肌,自幼爱用”的“最高级化妆纸”,“金箔打纸[3] 采用加贺的传统技法抄制,使纸张更为柔和滑润,是同类产品无法比拟的最佳和纸。”这是钉成书册状的小型除油面纸封面背后的说明。

实际使用时,果然滑润柔和,油脂吸附力强,质量上乘。我非常高兴。而我高兴时的习惯,便是在并不需要的时候也拿出来用。放在书桌的抽屉里,工作四五个小时便用一次。因为恰好是各类文稿的截稿时期,常常通宵达旦地工作,深夜一想起来便拿来擦脸。

由此,我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

那是常去父亲书房玩耍时的情景。父亲书桌的抽屉里有好多各种各样的东西——似乎不管什么伤都能立马治好的中国药、能把厚厚一摞纸立马变成“书”的锥子和细纸捻、一倒过来金发美女便唰地脱去泳衣的开瓶器等等。小时候我相信,不管遇到什么麻烦事,只消跑到书房去,就万事大吉了。

除油面纸也放在父亲的抽屉里。

“这做什么用的?”我问,

于是,父亲撕下一张,然后取下眼镜。

“这个吗?是这么用的。”

父亲边说边将额头、鼻子擦拭了一遍,立即让纸变得透明起来。

“太厉害啦!”

我目瞪口呆。

“试一下?”

父亲慷慨地让我也试了一下,但是不管怎么擦,只见纸越来越皱,丝毫不见有透明的迹象。

“哦,小孩子没有油脂啊。”

父亲说。我从内心深处感到失望。看着沮丧的我,父亲得意地又说道:

“你看,爸爸还有哦。”

说罢又取下眼镜,毫不费劲地让第二张除油面纸又变得透明起来。

真好玩啊、真好玩啊。我说了一遍又一遍。

“真好玩啊,爸爸有那么多油。”

我当真羡慕不已。

“教你一个好办法吧。”父亲说,“今晚洗澡时不洗脸,明天天亮了也不洗,然后再到书房来。”

我心中满怀期待,呼吸急促,认真地点了点头。我记得父亲看着走出书房的我,叮嘱道:

“不洗脸的事可要对妈妈保密哦。”

第二天,我与其说兴奋,不如说怀着些许紧张的心情来到书房。这次能否让那张纸变得透明呢?当然,我还没洗脸。

除油面纸似乎改变了那么一点点颜色。我使劲地擦着脸,一次又一次地,咯吱咯吱地。

坛主:院子于2021_07_17 9:34:25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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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哭的孩子(五) - 院子 (21399 bytes) 07/1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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