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寻尘香
下部 
岁月穿行山门，浮华时灭时生；举杯对月向神明，一缕沉香落凡尘。
第8章    暗机
面对刘美丽那张美丽又愤怒的脸，赵小强尴尬地笑，说我还没讲完，你这么急干嘛；于是又说，上面的建议不收钱，其实你们自己也能琢磨出来，只是没付诸行动；收钱的是将来酒楼的风水设计，那是五万块的朋友价；我不先收钱，六个月后，如果月利润不翻番，这个钱我不要。
这番话下来，显得合情合理许多，刘美丽的怒气消了一半；刘建设问，：“你的风水设计这么值钱？”
赵小强掏出三张名片，逐一递给三人，名片上印着一串头衔，多个国省市协会的会长或首席顾问；赵小强露出谦虚的微笑：“这是本人的专业，最擅长的是风水和易经，方圆百里我认第二，没人认第一。”
刘建设接过来一看，名片上的赵小强不叫赵小强，而是叫作“赵鸿轩”。
大厅装修时，赵小强连来三天，避人眼目，悄悄在房前屋后做了些奇怪的改动；装修完，他又带来装饰物，一缸发财鱼，两只招财猫，三棵发财树，说这些都是开店的平常摆设，但普通人只是觉得名字好兆头，并不知道其中的奥秘，其实这些数字的搭配和摆放的位置才是关键，非得如此，才能构造出一个易经的好卦；他还摆了几个不常见的物件，两个三脚香炉，东北角和西南角各一个，收款台的台底，摆放了一个黑漆漆六只脚的石雕貔貅。
酒楼重新开业，当天请来了龙狮队，表演“龙狮献宝”，“龙腾狮吼”，还放了十万八千头超响大鞭炮；开业后，来的新旧客人都对招牌议论纷纷，对新菜谱也议论纷纷，虽然都议论纷纷，可来的客人一天比一天多，翻台的次数明显提高。有相熟的领导来，不解的问：“这招牌怎么就改了？刘建设啊，我们几十年的交情怎么就成了酒肉朋友了？”
刘建设满脸堆笑，说：“你看梁山好汉一百零八将，每天一起喝酒一块吃肉一同打仗，那可都是过命的交情；不在一起喝酒吃肉，怎么能交心，怎么能做真朋友？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领导听完直点头，说还真是这么个理，现在人际关系复杂，又有人心险恶，不一起喝上几杯，谁能把心里话掏出来？
三个月后，刘建设拿牛皮纸信袋装了五万块钱，交给了来吃饭的赵小强。
“酒肉朋友”生意越来越红火，刘建设踌躇满志，意气风发；赵小强成了他的座上宾，但凡有相熟的贵客来，刘建设都要拉上赵小强作陪，让他讲风水如何重要；赵小强也不推辞，随口讲上几个生意场上斗风水的趣事，倒是让大家听得津津有味。
半年后，刘美丽把酒楼的股份卖给了哥哥嫂嫂，拿钱和阿姜搭伙，在对面开了一家体育用品商店；和刘建设言必谈风水不一样，刘美丽并没有请赵小强来摆风水，开业后生意平平淡淡；后来刘建设让赵小强又弄了只六脚貔貅，偷偷放在收银台下，生意才逐渐好了起来。
自此，刘建设两口子对赵小强的风水能力是由衷地佩服，一直到三年后。
三年后，市体育局的新体育馆开张大吉，刘建设作为嘉宾出席，局长是当年的队友，也是酒楼VVIP卡贵宾，而剪彩后的宴请就安排在“酒肉朋友”。剪彩仪式上，坐在第二排的刘建设看见了坐在第一排的赵小强，还有经常和他一块来店里吃饭的房地产老板老胡。
事后他才知道，新体育馆的设计方邀请赵小强担任设计顾问，而胡老板正是体育馆的建设方；回家后和黄小燕两人把前后时间一算，才明白过来，当初赵小强突然现身绝非无缘无故、空穴来风，后来在酒楼里认识局长也不是巧遇，人家那是运筹帷幄，决胜三年前啊；原来以为赵小强看风水首屈一指，这时才明白，他真正厉害的地方不是风水，而是国宝技艺“易经”。

“如果用两个字来总结，赵小强就是‘大牛’。”刘建设再一次总结道。
“听你这么说，赵小强的确很牛，不过他从没和你提过建体育馆的事吗？”蔡文胜问；他并不信风水，对易经也只有浅显的认知，对人性倒有探究的好奇。
“没有，这一点我当时蛮恼火，不过后来又想，在商言商，那么大的工程，肯定有台下交易，没十万八万办不了事，不说也有他的理由。”说完又接了一句，“赵小强是做大事的人，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他就是个铁葫芦。”
蔡文胜没继续接话，他想起昨天两人见面的前前后后。从背包里拿出上次赵小强送的黑色小木块：“你看看这个，有没有什么说道。”
 
省里来了巡查组，和市医院的几个院长以及财务科负责人开会。会议开了一天，确定了双方交流的程序和优先事项。沈文杰交代主管副院长和财务科长，全面配合巡查组，有事情及时汇报。
下班后，沈文杰买了几个熟菜直接回家；这些年，他们很少自己开火，原来做得一手好菜的老梁已经很久不进厨房。
一进家门，老梁刚做好一桌饭菜，还开了一瓶红酒，放在醒酒器里。沈文杰有点蒙，两人好久都没这样正式地吃饭了，她脑子里在快速思考，到底今天是什么纪念日。
举起杯，老梁说：“今天是一个重要日子，是告别过去，拥抱未来的日子。”干杯后，老梁兴致勃勃说起自己的想法。
这两晚，老梁都没睡好，在书房里辗转反侧；这十几年，他除了参加一些重大的手术，以及大学里的临床教学，几乎沉浸在研究和写书当中，与外界的交流是少之又少；得知高市长被判刑，他觉得这是一个分水岭，是时候改头换面，重新开始崭新的生活。
第一件事，让出版社来把书稿取走，这将是他最后一部出版书籍；第二，年底去看在英国留学的女儿，和女儿一起过圣诞；第三，这周末和沈文杰去香港，那是他们当年度蜜月的地方，后来大部分的结婚纪念日也在香港度过。
老梁说的时候一脸的兴奋，流露出孩子般的开心。沈文杰点头，说好啊，不过这周末可能不行，得看看巡查组这边情况，再定具体时间。
接着，两人又商量着年底出国去看女儿的一些细节，老梁突然想起什么，问：“前天晚上，我睡不着，去敲你的门，发现你不在。”
沈文杰一口酒还没下去，一下呛到了气管里，剧烈地咳嗽起来；老梁赶紧倒来一杯水，又给她拍背；咳了好一阵才缓过劲来。沈文杰拍着胸口，说：“我也睡不着，后来只好起床，找周美丽说话去了。”
老梁接话，说：“怪不得，一晚上都没见你回来。”接着说：“既然这个周末去不了香港，就请他们两口子过来吃个饭，这么多年了，得好好感谢他们。”最后又说：“明天我就给老王打电话，正式邀请他们过来。”
吃完饭，沈文杰躲进自己的卫生间，给周美丽发短信：前天晚上我不在家，我告诉老梁我和你在一起。
不一会，周美丽回：那你去哪了？
“我去找了一个人。”
“你找了谁？整个晚上都不在家吗？”
“是。”沈文杰回，犹豫了半天，好像已经没有选择，又回：我有个人，一直想告诉你，又怕你说我。
那边半天没动静，然后回：我不想理你了。
“你帮帮我，老梁周末要请你们俩过来吃饭。”沈文杰心里内疚，有点六神无主。
又半天没动静，然后回：明天下午六点，老地方。
 
第二天，“四季春”的一角，一个打扮精致、一个穿职业装的两个女人坐在卡座里，桌子上一只鲜红的龙虾，虽然已经被厨师仔细地分解过，却又依然摆成完整的形象，两根长长的触须伸出到盘子外边；旁边几碟精美小菜，绿的鲜脆，红的艳丽，黑的光亮，仿佛不是菜肴，而是一碟碟花卉雕刻。
周美丽拿起刀叉开始对龙虾下手，嘴里念叨着，说：“真是馋死人了，好久没吃好吃的了。”
十几分钟过去，等周美丽从龙虾上抬起头，龙虾已经只剩下一身红盔甲，女人一脸满足，说以前心里总是挂着事，不是老公就是儿子，现在好，只想着让自己高兴就行，吃点好吃的，喝点好喝的，人生简简单单也不错；说完拿眼睛瞟沈文杰，沈文杰只好假装没看见。
两人深交多年，历来都是周美丽说自己的八卦，沈文杰当听众；自从得知沈文杰居然在外边有人，周美丽大感意外，顿时觉得沈文杰不够意思，这么大的八卦居然藏了十几年。
“这几天过得还好吧，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八卦？”周美丽问道。
“旱的时候旱死，涝的时候涝死。”沈文杰答道；她来之前就想好，不管周美丽如何为难自己，自己只能认了；与其可怜巴巴辩解，还不如干脆主动认错；现在对方开口了，便打算自黑一下让周美丽高兴。
果然，胸大神经粗的周美丽听了“咯咯”直笑，笑得直拍胸，透不过气来。
周美丽歇了一会，实在忍不住那颗八卦的心，开始深入挖掘；沈文杰开了头，也不藏着掖着，有问有答，让周美丽听了个够。末了，沈文杰叹口气，说自从老梁出事后，自己就准备把关系断了，可这男人有韧劲，对她的冷淡也不生气，只等着自己哪天心软了，或者心情低落时，又趁虚而入; 接着又说，这几年见一次的感情太熬人，还不如一夜情来得干脆。
周美丽的不高兴已经过去，便开始为闺蜜排难解忧，说：“你那么清高，也不是搞一夜情的人。现在这人知根知底，安全可靠，而且你掌握主动权，想见就见，不想见对方也不会死打烂缠；”又说：“到了我们这个年纪，看上去活得光鲜，其实已经没多少事情可以向往，也就婚外情还能调节一下生活的热情。”
沈文杰低下头，想了一会说：“其实我也很担心，觉得自己在玩火，万一我们见面时出了什么事，我的名声和家庭就完了。”
说到这，沈文杰想起前天凌晨，两人鱼水之欢后，男人没有像早先那样温存一番，而是一头倒下，睡得像块石头一样毫无知觉，便又说：“我想让他到你那里做个体检，主要是脑电图和CT，你看行吗？”
“没问题，什么时候都行。”周美丽说，故意咬着牙，恨恨地说：“我也想看看，这个勾引你的男人到底是什么妖怪？”
在知道蔡文胜的事之前，周美丽一直羡慕沈文杰家庭和睦，丈夫老梁虽然从市领导岗位退下来，到医科大当了副校长，可在学术上硕果累累，这些年出了几十本专业书籍，专业也越发精进，但凡有高难度的脑科手术，市医院都会邀请他参加指导，但凡市里领导及亲属的脑科手术，都会请老梁主刀；女儿丫头也出类拔萃，去年刚以全额奖学金到英国大学深造，自己还想着把儿子大宝和丫头撮合成一对。
如果只为了几年一次的鹊桥相会，搭上家庭和名声的代价确实太大；周美丽心想，如果是自己肯定会断了；她给沈文杰满上酒，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两人默默地喝着。
“要不给你和他算一卦，看是什么卦再做决定。”周美丽突然想起什么来说道。
沈文杰被逗笑了，周美丽经常有些看似无脑的建议，虽然不一定有用，但肯定能让人忍俊不禁，开心起来。
周美丽没理会对方，顾自在包里翻出一张名片来，说这是上次给肿瘤医院设计风水的大师，最擅长的就是用易经算卦；又说，上次请他给家里看了风水，听他说了不少风水易经，感觉非常有道理。
沈文杰接过名片来看，上面一串名头，名字专门用了烫金，她轻念出声来：“赵鸿轩。”

贴主:布鲁司于2024_09_23 9:13:44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