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寻尘香
下部 
岁月穿行山门，浮华时灭时生；举杯对月向神明，一缕沉香落凡尘。
第13章 迷失
铁环又一次在铁门上发出空洞的声响，四周静悄悄的，看不见一个人影，只有树叶和竹叶被风吹过，发出“沙沙”的声音。
时间已过中午，大槐树下铺着一块绿荫，树荫下的蔡文胜和老树干面面相觑，不知是去是留。
自从来弟被救回来，绑架她的三人畏罪自杀，轰动了整个县城，不少人来孔子庙烧香时，忍不住好奇，纷纷到“圣贤路”2号一探究竟。人们在门前驻足观望，议论纷纷，有人说起整件事情里的蹊跷处，又提起当年胡婆婆是柿子树仙的陈年旧话。
陈熙容把刚上幼儿园的小美退学回家，在家陪着休养的来弟，来往的只有林医生、街道办张大姐和招弟，其他人一律不让进门。
从那时候起，小楼大门紧闭，楼里的人也闭门不出；不久，一旁的停车场挂出了停业牌子，不再开放。
几个月后，“屠夫”带着一群工人，把停车场上的鹅卵石收拢起来，在泥地上挖出几排坑，种下几十棵幼苗；又沿着地界修起一排围栏，围栏里外都种上竹子。
时间一长，人们慢慢淡忘了这件事，“圣贤路”2号又回到了从前的安静和与世隔绝。
“小楼里住着老中小四个女的，几乎不和外人来往，你说像不像尼姑庵？”姜老师说，带着同情和惋惜，“后来来弟长大嫁人，找了个连级干部，仪式也是到部队办的，小楼这边什么动静都没有。”
十几年过去，围栏边的竹子越长越高，越来越密，形成一道绿色的屏障，阻挡着外面世界的喧嚣。
“或许像二十年前一样，命中注定这个见面不该发生？”蔡文胜这么想，心里虽有些不甘，过一会却又突然轻松下来，开始移动脚步；他往后山走去，心想：“或许能从高处看一看。”
上山的路窄且陡，弯弯曲曲，地上杂草茂盛，只是在最中间有一条被人踩出来的纤细小径；两边的树木密密麻麻，高高低低，互不相让地挤在一起，从上往下探头，像一群好奇的绿色怪人；树下的灌木并不稀疏，仿佛不受树林影响，长得张牙舞爪，经常伸出枝干，拦在路上，仿佛在要过路钱。
没有风，汗气在身上聚集，蔡文胜喘着气来到了一岔路口。左边往山里走，右边往山脊走，右边口上有一块陈旧牌子，上面写着“此路危险，禁止进入”。
他站着张望一会，便从右边走去。
沿着山脊往上爬，小径慢慢往山崖靠拢，直到一块大岩石，山脊就此中断，脚下的悬崖很深，隐隐传来流水的声音。蔡文胜站住，举目远眺，山下是连绵不绝的一大片稻田，正值秋收，金黄的稻子沉甸甸闪着光亮，像一片金色的海洋；一阵微风吹过，稻田起了波澜，蔡文胜额头上的细汗散发掉，带出一丝清凉，刚才暗淡的心情，也在满眼美景中散发开去。
“我准备下午回市里，晚上有时间吗？”蔡文胜打上字，找出在孔庙后院拍的上香照片，一块发了出去。
自从和闺蜜商量，决定把婚外情做一个了断，沈文杰心里一直七上八下不安稳。从理智上来说，了断有一百个正当理由；闺蜜还加了第一百零一个：她已经找易经大师算过，大师说了，缘是孽缘，不断则乱，乱则后患。
“好，明天早上帮你安排做个体检，在我闺蜜的医院。”沈文杰回道，心里涌出些内疚。
“怎么要体检啊？你不是帮我体检过了嘛。”男人似乎要谢绝，挑起了暧昧的话头。
“对了，以后不能再单独见面了，请你体谅。”女人知道必须明说了，可话真说出去，她又有些患得患失起来。
等了好一会还没有动静，沈文杰心想，蔡文胜是不是把手机摔了？前几天两人还卿卿我我，现在自己要分手，无疑是一盆冷水浇在炭火上。正想着，屏幕一闪，蹦出一个字来：“好”。
蔡文胜没有沿原路下山，而是踩着一条几乎看不出痕迹的小径，从树丛缝隙硬挤出一条路，重新向山上爬去；等他终于从密不透风的树林里脱身，进入一片开阔的松树林时，身上的内衣已经湿透了。
稍事休息一会，蔡文胜收拾好心情，沿着树林边缘找下山的路；他想着今天就离开县城，坐傍晚的高铁回省城。松树林很大，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出路；几条咋看似有似无痕迹的小径，慌不择路的蔡文胜都走了一遍，可最后又回到了原处，而最初进来的地方，早已隐藏不见。
“有人吗？有人吗？”蔡文胜用手围在嘴边，向四周呼喊；周围静悄悄地，连回音都没有，只有他走动时，松针叶在脚下发出“沙沙”的声音。他拿出手机，发现竟然信号全无，试着拨打刘建设的号码，却毫无反应；垂头丧气的他坐在地上，一边翻着刚才和沈文杰的对话，一边希望等到别的登山客路过。
对话里，他给沈文杰发了两张在孔庙后院拍的照片，照片里是柿子树下的香炉，香烟袅袅，背景则是寺庙高高的后墙和墙角的松树；前天香炉上是燃着两把商店买的散香，而昨天香炉上燃着的是“尘香”店里买的三支头香。
忽然，他心里一惊，发现两张照片里一个蹊跷的异样：前天的松树阴影里还是砖墙，而昨天的照片里，松树阴影里却隐隐约约显出一道门，一道似曾相识的门。
四十年前，他偷偷从后院小门出去，引发一连串不同寻常的事件；二十年前，他随沈文杰到庙里烧香，此门无影无踪；前天，他随众人一起烧香许愿，而昨天，他独自一人点上三支头香；难道这门又现了形？莫非这庙里。。。。。。
刚才爬山出的一身热汗，一下成了冷汗。
赵小强签上自己的名字，吕燕在一旁盖上公司的公章，再递给对面的女人。女人接过合同，递给身边的男子；又把桌上的一份合约推向赵小强：“公司的合同签完了，这是给赵先生个人的报酬合约，你看看。如果满意就签个字。”说完女人的嘴角动了动，算是今天的第一个笑脸。
赵小强迅速看了一遍，合约都是按自己提的条件，预付款比自己要求的还多，于是满脸笑容：“谢谢蓝小姐，我很满意。”说完便签上自己的名字。
“好，我们合作愉快。”蓝小姐站起身，伸出手让赵小强握了一下；转头对一旁男子示意，男子拿过一个精美的礼盒。
“这次我们合作金额不小，所以公司提前对赵先生公司和个人做了一些调查。如有冒犯，还请赵先生多多包涵。”说完，蓝小姐把礼盒放在赵小强面前，“这是一点心意，请赵先生收下。”
“不冒犯，不冒犯，那是应该的。”赵小强保持着脸上的笑容，不敢松懈。这些他都有预想到，自己也派人查过对方底细；他正想说几句感谢的话，蓝小姐已转身离去，进了套房的里间。
几名黑衣男子客气地把两人送到专用电梯，看着两人离去。
回到公司，大家看见两人进门，都站起来鼓掌。赵小强满脸笑容，挥挥手，说：“大家这段时间辛苦了，今明两天给大家放假，好好休息，下周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职员们听后又是一阵鼓掌，然后纷纷收拾东西离去。
“你感觉怎么样？”赵小强问。
“紧张死我了，身体一直在发抖，幸好你在旁边。”没有了旁人，吕燕脸上露出娇羞的神态。
赵小强笑了笑，受用地接受，说：“你觉得对方怎么样？”
吕燕略略窘迫了一下，刚才以为是问自己，赶紧回答：“对方很有实力，不光是财力上，还应该有很硬的后台。”
“谈了这么久，我也是这个感觉，可惜小王上次没能查明真正的后台。”
“小王说对方和澳门的一家大型娱乐公司有关联，他动用了当刑警时旧同事的关系，最后也没能明确，对方水很深，应该是大有来头。”吕燕说，然后又说：“一家娱乐公司来我们这个小地方挺怪的，投资又这么大，加上今天见的这个蓝小姐，让人多少有些担心。”
“嗯，你让小王这些天盯着，不要错过蛛丝马迹。”
“好，我等会就交代他。”吕燕一边回答，一边打开带回来的礼品盒，从里面拿出三个精美的小礼盒：“哎哟，都是高档的金饰品。”
打开一个盒子，里面是一条纯金项链和一个沉甸甸的金猪吊坠，吕燕拿着往自己胸前比划，撒娇着说：“这个给我好不好？我最喜欢这个牌子，正好我是属猪的。”
“拿去吧，这段时间你也辛苦了。”赵小强点头，这礼物倒是适宜，替自己省了心。
“咦，这个盒子里有两条项链两个吊坠，一个金猪，一个金兔。”吕燕打开第二个盒子。
听到这话，赵小强脸色变了，声音也变了，急促起来：“你打开第三个看看。”
吕燕连忙打开第三个盒子，赵小强急声问道：“是不是有三个吊坠，一虎二龙？”
吕燕抬起头，一脸的惊讶：“你怎么知道是一虎二龙的？”
赵小强往椅背上一靠，脸色有些苍白，说：“你想想，就明白了。对方送礼物是有特别用意的。”
吕燕似乎明白了过来，说：“这一猪一兔是给大姐和女儿的，这一虎二龙是给二妹和龙凤姐弟的，而这单独的一猪是给我的。”
吕燕口里的大姐和女儿，是赵小强的老婆和女儿，两人一个属猪一个属兔；二妹则是赵小强十年前找的年轻女人，属虎，几年前给他生了一对龙凤胎，属龙。
对方的用意很明确：我们了解你的一切；言下之意也很明确：不要和我们耍花招。
吕燕不再说话，她小心翼翼地看着赵小强；赵小强低头闭眼，一动不动。
“富贵险中求，开弓没有回头箭。”忽然坐起身来的赵小强说道，说完拿起电话就拨。
电话里连续传来“无法接通”的提示，赵小强的脸色黑下来：“这个蔡文胜，不会出什么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