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木箱的故事(十二)🔥
闽西宁化的梯田。梯田中除了蚂蝗很多外,有个别地方叫「烂泥田」,就象长征时讲的「沼泽地」一样。表面上看过去象一般的水田,但是陷下去是很危险的,你会游泳也没有用,越挣扎越往下陷。而且是不动声色的慢慢往下沉,直到淹没头顶,毫无办法。除非身边有人站在硬地上拉你,才能得脱。我曾经陷过一次,惊出一身冷汗,有一次与农民们一起出工,到梯田里,干农活,那时开始犁田了,基本上是用水牛犁田,然后匀田,因为犁起的土块太大,不好插秧,必须匀田,然后放水,下一步才是插秧。匀田也是用水牛,但是有的地方,也是不够均匀,还得靠人工用锄头来匀。有一次我下田匀田时,发现站不稳,慢慢往下沉,越动越陷,快到腰部了,游泳的技术完全用不上。眼看进入类似長征时的「沼泽地」的危险境地,我赶紧抓住田埂的野草,想借草的力量来帮助自己上岸。但是草一下就断了,我只好不顾面子了,再顾面子就沉没了,就朝田埂上的农民叫唤,让他拉我上去,就是和我关系不错,之前,向我要粮票那位农民。他就将手中锄头伸过来,我拉住锄头的一端,借力上了田埂。我问他:这是怎么回事?他说:遇到「烂泥田」了。我说:怎么不改造一下,用沙子填一下?他也无法回答我,双眼茫然。回到住处祠堂,到井边,冲洗干净,三个人忙着生火煮饭。无聊的生活一天又一天的过去了。夜晚,没有电灯,点着一盏煤油灯,在偌大的祠堂里,唯一的一盏油灯忽闪忽闪的象荒野墓地中飘荡的鬼火。算了,我们三个人在阴森森的祠堂呆不住,夜里经常走在门口的公路上,公路上没有人,更没有车,一整天就是上午一部由县里发往建宁县的班车,途中经过安远公社,下午有一部班车回程,偶尔白天有一二部拖拉机过,见到的次数比见到卫星火箭都稀罕。三个人走在空荡荡的公路上,我经常抬头仰望夜空,唱起一首悲伤的歌,抒发当时的心情,感觉自己就象一匹受伤的野狼奔跑在大草原上,舔着血迹未干的伤口,望月長啸。 歌词我还有点印象:茫茫大草原路途多遥远有个马车夫将死在草原车夫挣扎起拜托同路人请你埋葬我不必记仇恨请你埋葬我不必记仇恨*请把我的马交给我爸爸再向我妈妈安慰几句话再向我妈妈安慰几句话*转告我爱人再不能相见这个订婚戒指请你交还她这个订婚戒指请你交还她*漫漫长夜,长夜漫漫。终于熬到天亮。对我们来说,最高兴的日子,就是每一个月发工资的日子,好象是每一个月的10号,时间太久了,很多细节都模糊了。到中沙公社有几个专门的窗口,发工资。怎么去中沙公社?自己要想办法,乘班车,乘手扶拖拉机,也行,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幸好,我们河龙碾米厂有一部手扶拖拉机,加满油,省总工会下放的老董会开,大多数由他开,我也偶尔开一下。也可以代领,但是要签名,比如,我们三个人,有一个人去就行,下放干部去一个代领也行。要凑热闹,就一起去也好,那年代还很少发现有人冒领工资。这一天,中沙公社象过节一样热闹,来领钱的都来了,有下放干部,带薪大中专知青,在一个窗口,普通知青和「志愿兵」在一个窗口,由此也认识很多人。公社(乡)下面的大队(村)都有很多的福建省委和三明地委的下放干部和各类知青。真的是经济地位决定政治地位,大中专带薪知青在知青中自然的受到尊敬。当时的大学知青一个月40多元,一年后还能加几元。我们中专是32元,一年后37.5元。别看就这点钱,其实比现在几千元都大,能养活一个小家庭,现在几千元养一家人是很紧张的,那时的黄金一钱才几元钱,后来慢慢金价上升,等到我调到县城工作时,金价升到12元一钱了。「自愿兵」一个月是26元,都是高中毕业生,所谓自愿到农村山区的小学当老师。普通知青一个月8元,真的够惨,他们也在公社领。一般是派人代领,不然这点钱还不够乘班车,很多是搭便车或拖拉机,手扶拖拉机,不然就走路,这一批人地位最低。还有生产建设兵团战士,一个月26元,他们不在公社领钱,他们属省军区管,自己一个体系。但是他们精气神最足,因为是团体,人多。宁化的凉伞岗劳改农場,有大批的福州知青,我调县城工厂时,他们有时到县城玩,和我们关系很好。我请客,住我们宿舍,吃睡都没问题,出门在外,要多交朋友,这是当时世道的行情。如果有朋友在农场里受到欺负,交代一声,一般他们都会照顾,想办法处理。那时候知青们是讲义气,讲肝胆,为朋友可以两胁插刀的。农场的干警也怕他们,兵团战士是配56式半自动步槍,干警是54式手槍。真的有冲突,谁怕谁?这是一个不值得赞扬的时代,甚至是荒诞,扯淡的年代。我们这些带薪知青还好一些。因为有商品粮供应,不争抢农民口粮,农民对我们态度决然不同。最惨的是普通知青,如果高中毕业,年龄大一点,还好。如果是初中毕业生,才15、6岁。自己人都做不清楚,离开城市,父母,被送到人生地不熟,穷困鸟不拉屎的,谁都吃不饱肚子的农村,去跟饿得比狗都不如的贫下中农去抢饭吃,其中的困境和心理的不平,你能体会到吗?所以,我听泉州知青说过一个笑话,就是之前,中沙公社武装部贾都长,说话大噪门,扎扎唬唬,一天到晚背个二十响盒子槍,把自己打扮的象「敌后武工队」那位。 有一次这位武装部长,因为错过搭乘班车的时间,只好走山路。走着走着,经过一座山,山上的梯田间有十几位泉州知青,在干活,见到这位部長的奇怪打扮,就放下手中的锄头,驻足向他望来,知青的眼光喷出的鄙夷之火,把心虚的贾部长紧张的不行,以为知青要造反,赶紧将盒子槍往身后挪,手按住槍,快速通过山路,引来知青一片哄笑。我听后,也是开怀大笑。因为后来,我也和这鸟人打过交道。*领到人生第一次工资,当然是很高兴。可能是年轻,长身体时期,每天最大的事情,就是觉得肚子饿。好象这个胃总装不满。所以,我建议同学,应该去买一点「河米」,以前的「贡米」,皇宫吃的,即然,我们遇上了,也该享受一下。于是,第二天,我们三个同学,就走到附近的移民队(仙游移民),去买高价米,一元买三斤。每个人都买了几斤。买米的时候,见到他们有木工在制作樟木箱,这是好东西,福州人很喜欢,买几个送亲友,他们一定喜欢。于是,我就说好价格,就买了第一个樟木箱,4元5毛。几个月后,又买第二个樟木箱子价格升到7元。几年后又买了二个,价升到很高了,特意带二个樟木箱回福州送老舅。 这河米确实好,晶莹剔透,软糯可口,至今我还没吃过比这更好的米。买来后,邱同学,在我面前吹,说自己是大胃王。他不服我,我曾经入校的第一个星期,当时15岁,与人比赛吃馒头,当时是2两一个,我吃了12个。被老师全校通报批评。这时候邱同学,提出挑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于是我提出一个人煮二斤大米,邱同意。这样一人煮一锅干饭,开始比赛,我吃到九碗,将锅巴都吃净,邱同学吃到第八碗,吃不动了,锅里还剩很多锅巴。我的心理动力是,我父母都是军人,有军人血脉,能输给你一个戏子后代?服了吗?不服!邱同学还是不服,他说自己吃肉很厉害。行!那再来一次,每人一斤肉,加一斤米煮的饭,再比赛,结果他又输了。这肉是发工资时,一并领的肉票在河龙大队部旁有一个平价肉供应,一斤7角钱,凭肉票买。一个月每人只供应一斤肉。肉肯定不够吃,可以买高价肉,约一元一斤。河龙每三天一小圩,每五天一大圩。就是集市的意思,到时候,农民会拿来自留地产的农产品卖,还有蛋、鸡、鸭、肉等等。农民卖了东西,有点钱可以买盐等等生活用品。我记得鸡蛋一元最多买14个。后就来每一年慢慢贵上来。听说50年时一元可以买20个。等到我1982年离开宁化时,一元只能买7个了。母鸡一斤7角,公鸡是5角。番鸭是5角一斤,本地人不吃番鸭,认为鼻子红是因为有毒,这就便宜了我们。基本都是下放干部和知青有吃。本地人说:这些价格都是因为这些外地人吃贵的。 直到现在,我福州家里还有两个樟木箱,我太太说要扔掉。我说,这是工作时买的第一口箱子,还是有感情的。就放在露台上,放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后来在赶圩时,我和邱同学,各买了一只母鸡,养在祠堂里,地方大,自由走动。专门生蛋吃,关于鸡,后面还有故事。好!先到这里,谢谢,再会!欲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 贴主:空行菩提于2024_05_26 0:14:34编辑
贴主:空行菩提于2024_05_26 3:55:04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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