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造假者倾家荡产、身败名裂，这是成熟资本市场的必由之路，也是有效市场机制、优秀投资者的共识。
如果从2015年收到第一份年报问询函算起，今年5月25日贵州百灵（002424.SZ）收到的这份深交所年报问询函，已经是第9份了。

整整九年，足以让很多公司从成立到成熟甚至是衰退，但是贵州百灵依然在坚持狡辩。

贵州百灵面对监管的应对原则大概是：只要不是捉奸在床，只要你们没有拿出实锤，那我就绝不承认。

其实，早在2019年，风云君就曾研究过贵州百灵，指出公司应收账款高企，实控人很缺钱，并怀疑公司收入有水分，可能存在压货、人为调节业绩等问题。

（为注册制服务的市值风云APP）
这次又找到了新证据，于是风云君决定重新上阵，再来锤一把贵州百灵的财务造假。

一、财务分析的前提是数据真实，为什么这家公司让人怀疑？
贵州百灵是苗药第一股，拥有独家苗药产品银丹心脑通软胶囊、咳速停糖浆及胶囊，和非苗药产品金感胶囊、维C银翘片、小儿柴桂退热颗粒等。

单看贵州百灵的财务数据，似乎还不错，多数年份都能实现正增长。2019年以来的增速放缓、利润率下降也都能找到合适的理由，比如两票制、新冠等等。今年前三季度，公司营收增长了33.9%至28.1亿元。

（制图：市值风云APP）

（制图：市值风云APP）
2019年，风云君曾质疑过公司应收账款高企，但在这之后，公司的应收账款周转天数又变短了，净现比、自由现金流等也表现不错。

（制图：市值风云APP）

（制图：市值风云APP）
看上去当年的情况只是暂时的？风云君误判了？

但是，贵州百灵在某些方面的表现又非常离谱，典型的如实控人资金占用。

公司的实控人姜伟不仅占用上市公司的资金，甚至还占用供应商的资金，占用销售人员的备付金，以及占用由贵州百灵担保由供应商融资的钱……，完全无视现代公司管理制度。

（来源：2021年年报问询函回复公告）
进一步还有供应商和贵州百灵之间的关系问题，为什么姜伟能够随意占用供应商的资金？

这些都暗示着，贵州百灵的问题远不止这么简单。所以，我们的出发点则是要回到财务真实性的判断上。



二、前10大客户和应收账款欠款方中，至少5家有隐匿关联关系
2018年年报问询函中，深交所曾要求公司披露应收账款前5名客户的名称、是否存在关联等。

但公司就是玩儿，硬是不披露，而是以客户一、客户二等代指。

不过在交易所持续的问询函压力下，公司终于在2021年年报问询函回复中披露了前十大客户和供应商。

在这份前十大客户名单中，有4家都和公司有关联关系：贵州硕普医药有限公司（简称贵州硕普）、四川省医州医药有限责任公司（简称四川医州）、湖北同美医药有限公司（简称湖北同美）、河南天宝医药有限公司（简称河南天宝）。

（来源：2021年年报问询函回复公告）
除了前十大客户，贵州百灵还披露了前十大应收账款欠款方，里面有我们前面提到的四川医州、湖北同美，另外排名第四的吉林省鹏曜医药有限公司（简称吉林鹏曜）也和公司有关联关系。

（来源：2021年年报问询函回复公告）
1、贵州硕普
贵州硕普成立于2019年5月，企查查上显示是一家医药流通与零售企业。

贵州硕普有一家全资子公司——贵州硕普智慧大药房有限责任公司（简称硕普大药房）。

硕普大药房的法人和总经理是刘诗勇。刘诗勇同时还是百灵中医糖尿病医院（长沙）有限责任公司（简称长沙糖尿病医院）的副董事长，以及贵州百灵中医糖尿病医院有限责任公司（简称贵州糖尿病医院）的监事。

长沙糖尿病医院和贵州糖尿病医院，都是贵州百灵100%控股的公司。

（来源：天眼查）
作为一家医药流通与零售企业，销售渠道要么是线上，要么是线下。

风云君打开贵州硕普的官网和官方微信公众号，发现其线上商城是B2B的，出售的商品中并没有贵州百灵的产品（云南腾冲药业是联营公司云南植物药业的子公司），而且上架的产品数量也比较有限。

（来源：贵州硕普官网全部中成药）

（贵州硕普官方公众号）
线下方面，如果在百度地图、高德地图中搜索贵州省的“硕普”，只能找到一家硕普智慧大药房，位于贵阳市云岩区。

（来源：百度地图）
试问这样一家公司是怎么成为贵州百灵前十大客户的？

它又把公司的产品卖给了谁？



2、四川医州
四川医州成立于2010年，四川医州和贵州百灵四川分公司的电话相同，而且地址上紧挨着。





（来源：企查查）
3、湖北同美
湖北同美成立于2015年，其持股60%的大股东、曾经的执行董事兼总经理郭照强，是贵州百灵湖北分公司的法人代表。

（来源：天眼查）
4、河南天宝
河南天宝成立于2020年9月，2021年即成为贵州百灵前十大客户，令人怀疑。

河南天宝曾经有一个股东是河南同美药品有限公司（简称河南同美），持股30%。河南同美的地址跟贵州百灵河南分公司的地址几乎一模一样，前者是金水区青年路145号6号楼7层7087号，后者是7层708号。





（来源：企查查）
5、吉林鹏曜
贵州百灵前十大欠款方中的吉林鹏曜曾经有一个持股90%的大股东姜乐，姜乐现在是贵州百灵黑龙江分公司的法人代表。



（来源：企查查）
稍作总结：四个客户都和贵州百灵在当地的分公司有关联关系；一个客户不仅有关联关系，而且线上不卖公司的产品且线下只有一家门店，那么公司对这些客户的销售有多少真实性呢？

贵州百灵在公告中表示，上述客户和欠款方中不存在公司及大股东的关联方或潜在关联方。

这就是赤裸裸的谎言，睁着眼说瞎话。

三、前两大供应商也存在隐匿关联关系
有意思的是，贵州百灵不仅与下游有关联关系，和前两大供应商也有关联关系。

这两家供应商分别是安顺市宝林科技中药饮片有限公司（简称安顺宝林），梅州市潮安区梅园印务有限公司（简称梅园印务）。

（来源：2021年年报问询函回复公告）
安顺宝林的大股东和法人都是于以祥，于以祥同时还是贵州宜博经贸有限责任公司（简称宜博经贸）的大股东和法人。

（来源：企查查）
宜博经贸和贵州百灵实控人姜伟旗下的贵州安顺灵豚农业有限公司，共用一个电话号码。

（来源：企查查）
梅园印务大股东李健新同时也是贵州百顺同源建设工程有限公司（简称百顺同源建设）的大股东。百顺同源建设的二股东陈伟光则是宜博经贸的监事。



（来源：企查查）
除了上述联系外，贵州百灵自己还披露了一条非常重要的间接证据。

在2020年年报问询函回复公告中，贵州百灵表示，宜博经贸和梅园印务把公司为其违规担保融来的钱，划转给了公司实控人姜伟使用。

（来源：2020年年报问询函回复公告）
试问有哪家公司不惜采取违规操作，也要融资给客户实控人使用？还口口声声说没有关联关系？

这不是拿投资者当傻子吗？



四、财务数据缺少事实基础，甚至自相矛盾
此外，在2019年年报问询函中，公司表示年末银行存款共11亿，其中的5亿是在2019年12月31日从关联方和供应商那里归还的占用资金。

（来源：2019年年报问询函回复公告）
在2020年年报问询函中，供应商把收到的部分货款划转给姜伟使用，还把商票贴现给姜伟使用。



（来源：2020年年报问询函回复公告）
甚至连贵州百灵给市场人员的备用金，也都可以被实控人划走使用。

（来源：2020年年报问询函回复公告）
这种完全无视现代公司管理制度的做法简直太讽刺了，但发生在这家公司身上并不令人意外。

和供应商之间的关联关系，以及供应商对公司、实控人对供应商的资金占用问题说明，相互之间的成本核算和应付账款等都大概率有问题，甚至是违反会计规定的。

而结合上下游一起看，关联交易的定价乃至是不是属于外部交易都存在疑问。

风云君强烈质疑公司财务的真实性！

如此混乱的财务关系，其实贵州百灵自己处理起来也容易犯错，顾头不顾腚。

风云君喝着养生枸杞，搓着脚丫子，也就是随随便便的，就找到了不少互相矛盾的例子，有的实在是辣眼睛。

比如在2020年年报问询函中，公司表示2019、2020年分别向安顺宝林采购了1.4亿、1.1亿元，分别向梅园印务采购了7241万、7196万，这两家都是有关联关系的公司。

（来源：2020年年报问询函回复公告）
但是在公司年报里，2019年对最大供应商的采购额仅1.14亿元，2020年对最大供应商采购额1.07亿，2019年的数据差别较大。

2019年、2020年对梅园印务的采购额也找不到相对应的数据。



（来源：贵州百灵2019、2020年报）
贵州百灵还披露过一个非关联方的供应商诺克特（835877.NQ）。2017年，诺克特对贵州百灵的销售额为3719万元，跟贵州百灵自己的采购数据有出入。

（来源：诺克特2017年报）

（来源：贵州百灵2017年报）
此后，贵州百灵仍然多次从诺克特采购，不过金额都没有进入前五大供应商，因此无从对比。

五、大股东减持、质押全上，套现超10亿，主打为所欲为
说一千道一万，上市公司实控人的种种行为最后都要回到利益上，具体体现就是A股的一大祖传特色：减持。

从2019年12月开始，姜伟、姜勇兄弟不断减持，截止去年1月，已经累计套现11.27亿元。姜勇去年四季度退出前十大股东行列。

2019年12月，公司股价就已经跌到了8块多，此后几乎一直是横盘状态。2020年至今，公司没有再分过红。

（市值风云APP暗夜行情模式）
截止今年三季报，实控人姜伟持股17.39%，其中83%处于质押状态，要么是很缺钱，要么是处于半离场状态。

前十大股东中除了姜伟外，有3家券商资管计划，华泰、中信建投、招商三家券商，1家私募基金，银河德睿资本以及港股通。

这些股东目前难以对姜伟的控制权构成挑战，姜伟还是可以为所欲为。

（来源：贵州百灵2023年三季报）六、大存大贷，实则骗取低息贷款给实控人
除了股票套现，姜伟还让公司骗取低息贷款给自己使用。

2018年开始，贵州百灵的借款激增，2019年底长短期借款达到巅峰的24.1亿元。

如果算平均借款利率，那么2019年仅有2.6%。这么低的利率实际上是政府贷款贴息的结果，目的是帮助发展少数民族企业。

但是最终看来，这些钱里的相当一部分到了实控人姜伟的口袋里。

（制图：市值风云APP）

（来源：贵州百灵2020年年报）
2019年一整年，贵州百灵拆借给控股股东3.4个亿的资金，利率6%。

（来源：贵州百灵2019年年报）
而公司2019年年末共计11.0亿的银行存款中，有5.0亿都是年底从关联方和供应商那里归还过来的占用资金。

这也解释了公司为什么利息收入非常少，以及大存大贷的问题。

（来源：2019年年报问询函回复公告）
当然，这个漏洞在2020年底被堵上了，新的管理办法规定，审核后贴息金额不超过1000万元。

从那时开始，贵州百灵还没有收到新的贷款补贴。截止去年底，公司应收贷款贴息3379万元。公司的贷款规模也大幅下降，截止去年底为14.8亿。

（来源：贵州百灵2022年年报）结语
即便写了这么多，风云君也没法尽数实控人姜伟的全部骚操作。而且这简直不能用骚操作来形容，而是完完全全对监管、市场和投资者的蔑视与戏弄。

公司在上下游都有关联方，相互之间的交易定价是否公允、是否属于外部交易都存在疑问，风云君强烈怀疑公司财务数据的真实性。

让造假者倾家荡产、身败名裂，这是成功资本市场的必由之路，也是有效市场机制、合格投资者的共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