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打工初期的面试，有必问的问题，爱好是什么？我的标准答案之一就是READING。我的READING生涯起步于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最最革命的阶段，1966-1969年，当然除了读红宝书外，黄书对我们这批求知欲如饥似渴的青少年来说，如同荒漠甘泉、势如金戈铁马，通宵达旦的碾压我们。那时TURNOVER的刚性标准就是一个晚上。枫雪故都同学的800页/5天的速度，那肯定OUT出局饿死的。这里贴一篇二十二年前写的，原创是绝对的，但不是首发了。再发这里，只是为了响应，为了交流，如果违规，村长明示。我立马自裁了这不是首发的原创：）】
看黄书读红楼的岁月
马客
我是在读红宝书的时代，开始大肆看“黄书”的。
 
人是很奇怪的动物，当东西属于他的时候，他不ＣＡＲＥ，当他即将失去什么东西，他会着急的猴似的，青春、爱情如此，读书念书的机会也是如此。
 
文革前，古今中外帝王将相才子佳人封资修的书，漫天遍地，而我一点读的愿望也没有。读小学的那几册语文算术自然地理，全是看在母亲的面子上，或看在母亲的那把“专打明知故犯”的戒尺的面子上。
 
６６年８月的夜晚，看着红卫兵红色造反者把各种各样的图书点成了冲天的大火，突然有了感觉：今后恐怕就看不到这些书了。在那时除了毛选小报大批判文章，图书馆新华书店里只有反映越南人民抗美的“南方来信”，连金敬迈的“欧阳海之歌”也退出了可阅之书之列了。那时谁都没料到史无前例的社会主义文化大革命还会有结束的一天。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逃过破四旧之火的“黄书”也是一样，即使在文革之初，也显示了极强的生命力。那些非常有限的图书的流通速度和阅读效应可以说是惊人。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渠道获得这些黄书。我基本线路有两条半，一是马路对面的表姐家，她高中毕业后在小学当老师，４３年的羊，那时候也只有２３岁。童年、在人间、我的大学、克里木．赛特金的一生、叶尔绍夫兄弟、猎人笔记、上尉的女儿、死灵魂、三姐妹、白夜等等等等走的都是这条线。其中印象最深的是卡维林写的船长和大尉，一口气看了个通宵，看到眼红鼻子酸（附1）。
 
第二条线是我的中学同学盟江和牧星，三侠五义、七侠五义、续小五义、施公案、彭公案、三言两拍、珍尼姑娘、嘉丽妹妹、高老头、基督山恩仇记都是这条线上的收获，其中印象最深的是雨果的悲惨世界和９３年。
 
那剩下的半条是我姐姐，她有她的专用线路。之所以说是半条，是因为我和她没有正式的双边交流关系，有时我到她房里去转转，看看有什么她不在看的书。但这种机会很少，那时候大家读起书来都是废寝忘食如饥似渴，不一气看完誓不罢休。一是大家都没事可干，二是书在你手中的周转期常常只有一夜。那时别说是看个通宵达旦，上厕所也不闲着。我家是和刘家两单元共用厕所的，有时候刘妈妈就会在外槌门：你死在里面啦！
 
那时看黄书的特点之一是相互交流，不交流就意味着自绝资源。比如说我有什么好书，一定会通知盟江或牧星，要他们看完后，第二天一早就还我，我可以还给表姐。问题是我有朋友，盟江牧星也有朋友，还有他们朋友的朋友的朋友，有时候一个闪失，书就回不来了。弄不好就要出事，轻则吵架，重则动拳头，严重时还会打群架。
 
那时候玩来复式二管半导体收音机，我还算是个高手。我们隔壁院子里有小夥伴XRP，他的二管机总响不起来，于是求我到他家帮着调试，调试之余，我就看上了他家的一本“说唐”了。他很爽快，说拿去看好了，他不看也没人看。我第一次成了二“书”东，便得意忘形，忘形之下，这书就走得太远，远到了几个区之外了。XRP不爱读书，他妈妈更是文盲一个，但这“说唐”是他父亲生前最爱读的书。一听说这书没了方向，他妈妈急了，这是她冒着大不违留下的遗物之一。
 
我只好艰苦长征，从静安区开始，顺着线一家家地往上撂，撂到了黄埔区，线断了。上家说，我早就还你了。下家急了，你你你，你什么时候还的？我相信在那个年头，存心黑吃书的事还是很少。最大的可能是，李元霸，罗成，秦琼，程咬金，宇文成都那帮隋唐好汉，在当时极其错综复杂的地下书籍流通网络中，犯了方向性路线性的错误。
 
但XRP认定我是存心不良刻意黑了他的“说唐”。一天，他带着他的哥们把我堵在了二楼，摆出了一副要书要命随您的便的场式。我姐姐在前面挡着，我当即冒险从后窗顺着落水管滑到后院，然后翻墙，去带我的队伍。当我们的人马把XRP等反包围在一楼，大战在即之时，喜剧发生了。我的一个哥们和XRP的一个哥们也是哥们，于是拳头没为了“说唐”而飞舞起来。我有欠于人之事有那么几件，其中之一就是有欠于XRP，不尽欠书，也欠情欠理，这毕竟是一件遗物。
 
回到LS谈的红楼。
 
我初看红楼梦是走的我姐的那条线，因为她是红楼梦迷，有机会就借，借得多了，我也有了机会。说实话，我一点都不爱读。之所以读，也是为了记住一些主要情节而能在夥伴面前能表明我是读过红楼的。
 
第二次读是在文革中期，听说老毛特别问了许世友是否读过红楼梦以及读了几遍。我不想成为许和尚，于是认真的再读了一遍。感觉还是如初，不喜欢书中任何一个男角。不同的感受是，我比较喜欢晴雯。如果我是奶油宝玉，就娶了这“副衩”上山落草让她当压寨夫人：）
 
以后就再没读过红楼梦，连关于红楼梦的电影和电视剧也不看。

【附一】关于“船长和大尉”

苏联作家温尼阿明.亚历山大罗维奇.卡维林的长篇小说《船长与大尉》讲了一个具有传奇色彩的故事：苏联空军大尉萨尼亚历经艰险寻找多年失踪的北极探险船和船长，最终解开了失踪之谜。小说贯穿了沙俄时代、十月革命和卫国战争，其间也包含有莫斯科和列宁格勒被围困的情节。
 
《船长与大尉》书写了理想状态的爱情，满足了读者尤其是六七十年代中国青年读者对爱情的集体想象，满足了他们潜意识里对纯洁的坚贞的浪漫的温馨的爱情之极度渴望。
 
卡佳在战火中的列宁格勒呼唤爱人的那段话不知铭刻在多少人的记忆深处：
 
“愿我的爱情拯救你！愿我的希望保佑你！让爱情和希望飞到你的身旁，看看你的眼睛，把生命呼入你那僵硬的嘴唇里！把脸紧贴在你腿上沾满了血污的绷带上。告诉你：这是我，是你的卡佳！无论你是在天涯，还是在海角，我都要来到你身旁。不论你发生了什么意外，我都要和你相守在一起。谁要是帮助了你支持过你，给你水喝，喂你饭吃，那她也就是我――是你的卡佳。如果死神降临到你的头上，你再没有力量来和死神搏斗，这时在你的心中哪怕只有最后的一滴点儿最微小的力量――那也就是我，我一定要把你救活。” 
 
２００１．１１．０１
图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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