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印度的新冠肺炎疫情已成为全球关注的焦点。约翰霍普金斯大学数据显示，印度5月6日至8日每日新增感染数已超过40万人，死亡数超过4000人。受印度疫情影响，邻国尼泊尔也出现了严重的疫情，而巴基斯坦启动了全国封锁。

印度疫情为何突然崩溃？作为高端医疗和疫苗生产大国，为何无法控制病毒蔓延？


第二波疫情不可避免，但规模不应如此严峻

今年2月，印度应对新冠肺炎的成绩还算可以，有专家认为可能是印度温暖的气候、人口分布年轻导致感染风险下降，较高的人口密度也有可能促成自然群体免疫。但是，这些假设被现实统统瓦解了。

据布朗大学公司卫生学院院长Ashish Jha分析，真实的感染数字也许是当前的两倍多，不是每日40多万，很可能达到了100万；同时死亡人数也许为1.2万至1.5万，相当于官方公布的3倍以上。
印度卫生部发布数据称，印度共有860多名医生因新冠疫情去世，第二波疫情之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就有116名医生去世。

印度金达尔全球法学院教授Keerty Nakray说，印度并没有做好防疫的准备。

印度在最近几个月已经取消了封锁限制，人们完全忽略了戴口罩的要求。病毒诊断质量不足，周转慢也导致阳性患者不能被很早发现。

当第二波疫情来临，公共卫生预防系统全面崩溃，医生没有得到培训，氧气没有准备好。尽管印度是一个疫苗生产大国，但截至4月27日，仅不到2%的人口完全接种疫苗。

还有一点，在第一波疫情当中，受影响最严重的贫困人口很少就诊，也没有机会检测，不会被纳入新冠肺炎新感染或死亡的范围内。但是，第二波疫情已经进入了印度的城市，影响到全人群，感染和死亡无处不在，这才引起人们的恐慌。医院的床位和氧气遭到挤兑，一些不需要氧气治疗的人也提前订购了氧气，导致氧气量严重不足。


新冠病毒在印度已发生多重变异，传染性更强

世卫组织首席科学家Soumya Swaminathan博士说，在印度发现的新冠病毒变异体B.1.617“可能是一个令人担忧的变异体”，这种突变可导致病毒的传播性增强，同时，这种突变还可能导致这种变异病毒对疫苗接种者或自然感染康复者体内的抗体具有抵抗性。

专家指出，尽管这种变异病毒传播性强且对抗体有抵抗性，但不意味着疫苗已经失效。当前印度仍应当大力推广疫苗接种，减少病毒传播，减轻感染后症状。如果仍然忽视疫苗接种推广工作，再次出现更强的病毒变异种，很可能导致疫苗真的失效了。

印度高端医疗年收入90亿美元，每年却有5500万人因病致贫

印度从高端医疗旅游业务中收获颇丰，为何面对新冠肺炎束手无策？

2019年印度旅游部数据发布指出，自2015年起，5年内印度医疗旅游业将增长200%，到2020年达到90亿美元。随着印度对其医疗保健行业的不断扩大，该国正努力吸引更多的人因医疗保健原因来到印度。

印度医生以接受过高质量的医疗培训闻名，他们很多都是海外学成归国的印度人，类似于Apollo等大型医院集团已成为国际品牌，也与梅奥诊所等高收入国家的优质医院品牌建立了战略伙伴关系。

对于印度私人医疗保健提供者来说，医疗旅游更是一项利润丰厚的业务。例如，2018年连锁私立医院Max Healthcare治疗了5万名外国患者，其中大多数来自中东、中亚、非洲，医院总收入近10%来自于外国患者。

印度还有一项著名的医疗政策，即全民免费医疗。不论是城市居民，还是农村人口，都可以在政府医院享受免费医疗。

那么，为什么高端医疗和全民免费医疗却治不好新冠肺炎？曾在《印度时报》有二十年工作经验的记者Kalpana Jain在StatNews网站发文指出，印度这场疫情灾难的责任远不限于2021年的几次大型群众聚集活动，印度长期发展过程中对卫生部门的忽视是导致疫情难以控制的主要原因。人们在指责政府应对新冠肺炎疫情软弱的同时，需要对印度独立74年以来对医疗系统的规划无力和忽视做全面性的反思，无论是统治阶级还是媒体都需要反思。

Jain介绍，本次疫情凸显了印度对传染病对应能力不足。举例来说，1994年印度出现肺鼠疫疫情，由于这种疾病可能通过空气传播，数千人从印度西部的苏拉特市跑进了德里的医院，而这些传染病专科医院资源十分匮乏。在印度村庄，有些家庭被艾滋病夺走了生命，他们很少得到检测或治疗，政府和媒体也很少关注他们。

Jain分析指出，1947年印度独立后就设想建立一个覆盖整个国家的三级医疗系统，包括在村庄的初级保健系统，覆盖较小城市中心的二级保健系统，以及专科治疗的三级保健系统。然而多年来卫生部门运营重点逐渐向营利性的三级系统倾斜。这些三级系统位于大城市，优先向富人提供保健能力。

莫迪总理之前的历届政府都支持这种无计划的增长，很少关注资金不足、人员配备不足背后卫生基础设施分崩离析的隐患。比如，印度人民党资深政治家Sushma Swaraj曾经在采访中指出：“健康是富人的事情，而我们要做的是为穷人提供足够的面包。”其他政党领导人表达了类似的观点，总的来说，政府或传统媒体很少有人认为医疗保健是一个全国性的问题。

印度已经推出了多个高端医疗旅游计划的同时，印度的穷人们几十年以来受医疗保健之苦，印度人大部分卫生支出需要自掏腰包，而医疗保健正是不少人退到贫困线以下的主要因素之一。2017年印度公共健康基金一项调查发现，2011—2012年间，医疗问题导致5500万人陷入贫困。

疫情大规模蔓延，中下层人民从乡村和小城市去到大城市中心，而这些中心无力管理激增的病人，可以说公共卫生系统已经被逼到了崩溃的边缘。


疫苗生产力巨大，但缺乏整体计划

印度在医疗领域还有一项引以为傲的就是疫苗产业，承担着全球60%的各类疫苗生产。

2020年新冠疫情席卷全球时，许多专家预计印度强大的疫苗生产力将成为众多发展中国家的“救世主”。遗憾的是，结果并不那么顺利。

公共卫生专家Dinesh Thakur分析，疫苗专利产权并不是影响印度新冠疫苗生产的障碍，真正的问题源于这个拥有巨大生产力的国家极度缺乏规划。

强生、阿斯利康与Novavax早在去年就向印度制造商开放了生产技术，俄罗斯直接投资基金将疫苗技术向印度的Dr. Reddy’s开放，而印度政府也与Bharat生物技术公司合作开发了印度的新冠疫苗Covaxin。

印度血清研究所具有年生产15亿剂疫苗的生产力，而Dr. Reddy’s、Bharat、印度免疫有限公司等多家公司也可以保证疫苗供应。因此，莫迪总理在今年1月的世界经济论坛上称，印度战胜了疫情，将向世界各国大量出口疫苗。印度将向COVAX（新冠肺炎疫苗实施计划）提供阿斯利康疫苗及Novavax疫苗至少2亿剂，还可以通过采购手段增加几百万剂，向低收入国家出口。盖茨基金会也向印度血清研究所提供了3亿美元的援助，扩大生产设施。截至4月21日，该研究所已向95个国家出口6620万剂疫苗。

但是，印度遭遇强大的第二波疫情时，紧急禁止了所有的疫苗出口，包括向COVAX出口，各公司所有的疫苗供应均转回印度。尽管印度政府否认强加禁令，但COVAX宣布由于印度本土对疫苗需求增加，低收入国家将延迟获得疫苗订单。这无疑是对COVAX的巨大打击，因为该研究所至少还欠了1.8亿剂的订单。

印度血清研究所方面几乎证实了这一禁令，他称希望能够在两个月内恢复出口。

诚然，印度要为自己的人民接种疫苗这一措施无可争议，但政府却在获得COVAX的援助资金和预付款后才停止出口，相当于“窃取”了其他中低收入国家的疫苗。

Thakur认为，这一行为让印度的“发展中国家药房”的声誉遭受严重打击，在下一次疫情中，印度可能不会被国际视为一个可靠的疫苗供应国，印度血清研究所很可能还会被多方起诉。


改善现状需疫苗接种与公卫防疫“双管齐下”

《柳叶刀》最新一份社论指出，印度现在必须采取双管齐下的战略。首先是修正拙劣的疫苗接种策略。有两个直接的瓶颈需要克服：增加疫苗供应，建立一个分发机制，不仅在城市，还要覆盖农村和贫困公民，后者占人口的65%以上(超过8亿人)。印度面临公共卫生和初级保健设施极度短缺短板，政府必须与各个地方和初级卫生保健中心合作，建立公平的疫苗分配体系。

其次，在疫苗推出的同时，印度必须尽可能减少病毒的传播。随着病例继续增加，政府应及时公布准确的数据，并直接向公众解释现状，做什么才能扭转疫情曲线。基因组测序工作需加大规模，以更好地跟踪、理解和控制新出现的和更易传播的病毒变异体。地方政府已经开始采取疾病控制措施，而印度政府在口罩、社交距离、停止大规模集会、自愿隔离和检测的必要性的科普推广方面应发挥重要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