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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来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

送交者: 细雨如烟[☆。空谷幽兰。☆] 于 2021-09-04 9:12 已读 406 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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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颗玲珑心,宛如冰刻的浮雕般清新剔透。

凤凰台上忆吹箫

香冷金猊,被翻红浪,起来慵自梳头。任宝奁尘满,日上帘钩。生怕离怀别苦,多少事、欲说还休。新来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

休休!这回去也,千万遍《阳关》,也则难留。念武陵人远,烟锁秦楼。惟有楼前流水,应念我、终日凝眸。凝眸处,从今又添,一段新愁。

凤凰台上忆吹箫,回忆的是一曲悠远的天籁,亦是一段刻骨的爱情。初次见到这词牌的时候,你会不会想到那个远在云端的传说?

相传战国时有一位善于吹箫的年轻人,名叫萧史。据说他能吹出鸾凤之鸣,而且长得“琼姿炜烁”“风神超迈”,宛如天人一般。他混迹尘世,并没有太多人留意。秦穆公有个很会吹箫的女儿,叫作弄玉。她偶然听到了萧史的箫声,大为倾慕,便央求父亲务必找到他。穆公拗不过女儿,派人找到了萧史,不久便把弄玉许配给了他。结缡之后,萧史开始教弄玉吹奏那宛如凤鸣的天籁之音。十多年过去,他们合奏的箫声几乎与真正的凤鸣声一模一样,甚至有凤凰闻声飞来,栖息在他们住处的屋顶。于是穆公为他们筑起凤凰台,供两人居住。夫妻二人住在凤凰台上,不吃不喝,一连几年都不下来。终于有一天,弄玉乘凤,萧史乘龙,两人相携升天而去。人们怀念他们这对神仙眷侣和那天籁般的箫声,亦为他们深深祝福。后世的文人传诵着这个美丽的传说,还为它谱出曼妙的舞曲,“凤凰台上忆吹箫”就由此而来。

这是个传说,但更像个童话,一个美得不真实的童话。世上本没有完美无缺的爱情,就如同那天籁般的箫声,本就不属于这个尘世。现实中的爱情,或背负生活的重压,或承受世俗的白眼,曾经的义无反顾、海誓山盟,都可能在旁人的嘲讽和冷笑中化作飞灰散落尘泥。爱情,终究是会老去的,或早或晚。所谓相濡以沫,并不是一时的热望,而是两个人的宽容与坚持,是心中不会轻易被时光抹平的深深爱意。

在这个清晨,在发现枕边爱人忽已不在的空落落的时分,铜炉中熏香已冷。红被凌乱,却是无心整理。起来懒懒梳头,若有所思,却终是毫无头绪。“女为悦己者容”,只是如今妆扮,又给谁看呢?新婚时她曾经说:云鬓斜簪,徒要教郎比并看。多么甜蜜的记忆,而现在宝奁蒙尘,只留下一个人的落寞。

清晨的阳光照进小窗,在地上勾出曲折的影子。从前的那些事,无来由地蓦然涌上心头。柳永说: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这恼人的相思,总没有消减的时候。镜中的红颜日渐消瘦,却不是恹恹的病态,也不是郁郁的微醺。或者,这话也错了,爱情如美酒,相思似苦病。就像《红楼梦》里,黛玉收到那两方旧帕子时,知道这是宝玉的表白,在写下情诗之后,她“腮上通红,自羡压倒桃花,却不知病由此萌”。不正是如此吗?爱情就是诱你喝下去的酒,醇美无比,让人陶醉;由此而来的,却是无穷无尽的相思苦楚。

易安词总是娓娓道来,如潺潺流水,有着柔婉动听的音韵与挥洒自如的才情。读她的词,就好像看到她的眼睛,犹如清澈泉水,不事粉饰雕琢,却又意韵流动,婉约佳美。

“凤凰台上忆吹箫”这样的词牌,是不好填的。这个词牌虽则为人熟知,名作却并不多。但李清照有这样的才气,就像她自己所说“险韵诗成,扶头酒醒”。或许正是那个关于词牌的传说勾起了她对爱人的思念,才成就了这篇珠玑连缀的佳作吧。

曾经看过一篇评论这首词的文章。文中说古时有关思妇的诗词,大多是男人所写,虽然不乏佳句,但其中的情愫终属作者揣摩,就像雾里看花,终隔一层;而李清照此词,全然是她自己的情思爱慕,就如同吹散了那层雾,窥见了那颗玲珑心,宛如冰刻的浮雕般清新剔透。

这是知人之言。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这是王维的《送元二使安西》。那一支《渭城曲》,就是让人不忍听闻却千遍万遍声声入耳的《阳关三叠》了。要走的终究会走,只留下无法抑止的疼痛。桃花源是梦中的幻影,凤凰台亦只能怀念而已。

曾在网上读到一首小诗,让我觉得李清照此时的心情,大抵如此吧。

落英倦谢的季节

寂寥的里弄还有昨夜雨滴行走的声音

关掉冰冷的屏幕,身侧的笔记为你折下一角

黑暗中触摸自己的脉动,默默感受远方的心跳

就这么静静地想你

每个平淡的夜

人们总希望两个相爱的人可以长相厮守,所以才会有凤凰台这样美好的故事。正因为有这样的期盼,诗人的笔下才能不断流淌出无限美丽得让人叹惋的句子。

这一瞬,时间仿佛已停滞,唯她在此,坐困愁城。秋波如水,此刻也笼上了轻雾般的哀愁。或许,只有眼前的流水知道这些想念吧。而流水终究逝去,只有清愁伴着她,在这个花落的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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