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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起萧萧两鬓华

送交者: 细雨如烟[☆。空谷幽兰。☆] 于 2021-09-20 7:49 已读 500 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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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起萧萧两鬓华,卧看残月上窗纱
——那一份无望的等待,早在她的发梢,染出思念的雪。

山花子

病起萧萧两鬓华,卧看残月上窗纱。豆蔻连梢煎熟水,莫分茶。

枕上诗书闲处好,门前风景雨来佳。终日向人多酝藉,木犀花。

时光总能抚平某些伤痕,虽然缓慢,却不着痕迹。

赵明诚骤然离世,李清照大病一场。此刻,大病初愈的她终于能起身,但却终是无力。卧在床上,看那一轮残月慢慢爬上窗纱。这时的她,两鬓早已泛出些许斑白。

这次打击对于她来说实在太过沉重。夫君去世,膝下无子,李清照无依无靠,孤身一人。即使她曾写下那些绝美的辞章,即使那些清词丽句传唱一时,世间真正懂她的人实在太少太少。

岁月无痕,悄然逝去。时间宛如一个刀法娴熟的雕刻者,在每一个人脸上雕出皱纹,心中刻下沧桑。病愈的她,哀愁如永夜,心中的隐痛如影随形,噬心销骨,无从摆脱。

“天寒袖薄平生惯,一点冰心抵万金。”这是近代女词人丁宁在《鹧鸪天》中的句子。她的遭遇和李清照有些相似,亦经历了战火纷飞的动乱年代,只是她年轻时就是孤身一人,从没有过李清照那满溢着甜蜜与幸福的美好时光。相似的句子还有杜甫的“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当所有繁华都已散尽,只留下一个秀逸的影子,默然而立。

这些句子里表现的娴静婉约又自矜自怜,或许与李清照病后的心境有些相似吧。

江南豆蔻生连枝。豆蔻,这美丽的小花,总让人情不自禁忆起自己的青春年华。“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在那么美好的季节,看到成串的缤纷小花在春风中微微颤动,怎能不让人心中有所感怀!

只是李清照写豆蔻,并不是怀念她的少女时代。

豆蔻性辛温,可以入药去寒湿。用熟水煎豆蔻,是煎药的一种方法。把这清香的果实投入滚水之中,密封煎之,熬好后香气将会倍增。分茶则是宋人以沸水冲茶的一种饮茶方法,其过程亦颇为讲究。“莫分茶”就是不饮茶,因为茶性凉,与豆蔻正相反,所以不宜一起饮用。

李清照颇懂得养生之道,她以七十多岁的高龄辞世,或许与此有关。她出身书香门第,自幼天资聪颖,精通的自然不止养生。她对琴棋书画无所不通,甚至对博戏也极为精擅,还写出了《打马图经》这样令人称奇的文章。只可惜这位博学的才女,却是如此命途多舛。这时她还未想到,在丈夫赵明诚去世之后,自己还要历经更多坎坷与风波。流离奔波、寄人篱下的日子,才刚刚开始。

还是拿起枕边的书吧。因为,烦忧的时候,淡淡的墨香总能让人的心情归于平静。

她是一刻也离不得书的,即便在病重时,枕边书依然能给她几多慰藉。纵然孤苦,幸得此刻心中留有一种恬淡的安宁。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窗外,是雨后如洗的风景。那座山,那些树,那静而远的天空,让人想起珍藏于心的岁月。

“终日向人多酝藉,木犀花。”此时的桂花是她蕴藉风度的写照,这与少女时代“自是花中第一流”那种骄傲与自矜是多么不同啊!蕴藉是一种态度,含蓄包容者,谓之蕴藉。此时心境,确是早已不同于以往。

对很多喜欢易安词的人来说,多么希望她后来写的词都是如此,词中她从容而淡泊,闲来只是读书作词。

然而,这只是我们的美好愿望罢了。李清照的个性与情感,注定她少有这样平和的心境。其实这首词中的她,表面虽然平静,却也是心中有泪,宛如默默流淌在地下的河流。伤口实在太深太深,但只要不揭开,就不会感受到那种钻心的疼痛。及至后来,她写下“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这样的千古绝唱,读者才知道,那些刻骨的伤痛,从未远离。

“一霎车尘生树杪,陌上楼头,都向尘中老。”这是王国维《人间词》中我最喜欢的一句。词中的女子独上小楼,望穿秋水,痴痴地等着远方的游子。陌上过来的一辆车,让她满怀期望,可是那车却丝毫没有停留之意,倏尔远去,留下漫过树梢的尘埃。一霎时,我们蓦地想起,那楼上的佳人,和那路上的少年,都会在尘烟中慢慢老去吧。恍惚中,时光仿佛忽然停止,却有一种悲伤,没来由地在心头泛起。

而易安,也会在尘烟中老去吗?她此时在这雨后的晨光中,仿佛望见了曾经盛满欢笑的日子。而那一份无望的等待,早在她的发梢,染出思念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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