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听说马兜铃这个名字还是在86版《西游记》中，但那只是一遍又一遍地观看这部经典电视剧后，熟记了其中台词而已。后来我上了初中，在生物课本上的一个知识拓展延伸的地方了解到马兜铃独特的传粉方式，当时就被这种植物迷住了。直到我来到北京上大学，我才在野外第一次见到马兜铃：我国北方比较广布的北马兜铃。


北马兜铃

如今，我在野外也见过十余种马兜铃了，它们长相大同小异，但花朵构造却极为相似，且近年来我国还陆续发现了多种从未被人类记录过的马兜铃新物种。我们今天要介绍的文山马兜铃就刚刚在2020年才被公布于世。

来自文山的马兜铃

文山马兜铃Aristolochia wenshanensis是一种马兜铃科马兜铃属的多年生攀援木质藤本植物，茎在幼嫩时期长着浓密的锈色长柔毛。它叶片很大，心形或圆形，也长有柔毛；它的花朵似马蹄，长约6厘米，花朵基部稍微膨大，中部极度弯曲呈管状，顶部外伸成檐状。文山马兜铃的属名Aristolochia来自于两个希腊词语“anstos”（最好的）和“locheia”（分娩）；而它的种加词则来自其模式产地文山的名字。


文山马兜铃的花 | Cai Lei et al. / Taiwania (2020)

我国的马兜铃专家朱鑫鑫老师在2019年从马兜铃属中拆出关木通属Isotrema，并将原来马兜铃属内的大多数物种都移入关木通属中。关木通属的一个典型特征就是花被管中部极度弯曲，所以，文山马兜铃理应归入关木通属而改名为文山关木通Isotrema wenshanensis。但另一部分科学家不太认同关木通属 Isotrema的分类地位，仍将它们全部归入马兜铃属中看待。


文山马兜铃弯曲的花被管 | Cai Lei et al. / Taiwania (2020)

文山马兜铃与木论马兜铃 Aristolochia mulunensis长相非常相似，但二者最大的区别之一在于花朵檐部的颜色：文山马兜铃为青黄色，木论马兜铃为紫红色。文山马兜铃的花朵檐部正面为草黄色，中间的花被管口为紫黑色，这种配色在我们人类看来毫不起眼，甚至有几分邪恶，但在昆虫看来却是活生生的“蜜道”地图。虫子根据这份地图爬进花朵内部，本想吃点自助快餐就接着去找对象，但没成想却被困在花朵里关了好几天的禁闭，这里就不得不提到马兜铃属植物独特的传粉方式。


文山马兜铃的墨线图 | Cai Lei et al. / Taiwania (2020)

特殊的传粉策略

许多马兜铃花朵的檐部有着各种各样的花纹色彩和特殊结构，它们组成一幅地图诱导虫子进入花被管，花被管口常分泌有蜡质，这会让一些驻足不前的小虫子站不住脚并跌入花被管内部。花被管内部长有倒生的长毛，这些长毛不会阻碍虫子进入花被管，却能阻碍虫子爬出花被管。有些马兜铃的花被管弯曲且内壁上还分泌有蜡质，这些结构都能大大阻碍虫子爬出花朵，可谓是进去容易出来难。


文山马兜铃的花和植株 | Cai Lei et al. / Taiwania (2020)

马兜铃属植物的花朵中的雌雄蕊长在一起形成合蕊柱，它们的雌雄蕊是异熟的，雌蕊常先于雄蕊成熟，雌蕊成熟时被称为雌花期。雌花期时，虫子进入花朵后却出不去，只能在内部乱钻，若它身上已经带有其他同种马兜铃花朵的花粉，在乱钻的过程中，这些异花花粉就可能为这朵花成功授粉。
过段时间后，雄蕊开始成熟，花朵进入雄花期，虫子在乱钻时会带上这朵花的花粉。在雄花期末时，花被管内的倒生长毛枯萎，本来直立的花被管也会变得水平，虫子很容易便能逃离出这朵花。虫子的小脑袋里自然没有“吃一堑长一智”这种概念，待短暂休整后，它可能又误入另一朵马兜铃的花……虫子可能会在一朵花中被困好几天，这时候，花内的蜜腺会分泌一些含糖物质来喂养虫子，保证它们有足够的体力乱钻。


云南关木通Isotrema yunnanense花被管中被困的蝇 | 翦翳翎

实际上，与许多关木通属的物种一样，文山马兜铃花朵花被管内部并没有倒生长柔毛，而是光滑的。它的花被管弯曲成“V”型，虫子需要往下钻才可能逃出花朵，但虫子一般会向上钻，所以它们大多数情况下都会被困在花被管基部膨大的腔内。到花期末时，虫子可能得等到花朵凋谢才能逃出去。


云南关木通花朵内部，没有倒生长的柔毛 | 翦翳翎

许多马兜铃在花期不会释放诱人的芬芳，倒是能散发驱人的恶臭，这注定它的传粉者也是些喜臭不喜香的生物。马兜铃的传粉者主要为双翅目昆虫，尤其是各种长期喜欢粪便、尸体等的蝇类。有人觉得马兜铃就是靠散发的这些臭气才能吸引来蝇类，实际上，我们还缺乏对马兜铃的详细研究。目前还不清楚这种吸引传粉者的机制是一种欺骗性的类似于腐烂有机物、动物粪便、腐肉或真菌的气味，还是一种模拟飞行信息素的化学物质，还是一种视觉吸引力，还是所有这些特征的组合。马兜铃花不同的花型、花型的结构和花的大小，很有可能演化出不同的传粉机制。


云南关木通摘下的新鲜花朵刚放下就吸引来丽蝇  | 翦翳翎

目前科研人员仅在云南文山和个旧发现2个居群共6株植株的文山马兜铃。科研人员还在一个农民的家里发现了文山马兜铃，原来这农民有收集马兜铃属植物的爱好，科研人员还在当地市场上也发现许多马兜铃属植物的根被当作药材售卖。文山马兜铃可能濒临灭绝，它可能也会成为一种刚被人类发现就在世界上消失的生物，这需要做更多调查研究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