沥青是一种重要的工业原料，由于具有良好的粘性、塑性、防水性且耐化学侵蚀，因此被大量应用于工程建设中，例如我国四通八达的公路网主要采用的就是沥青路面。除了石油和煤炭行业可以生产沥青以外，自然界中也存在天然沥青。


冒出气体的沥青坑 | Daniel Schwen / Wikimedia Commons

当原油从地底持续冒出、轻组分不断挥发以后，剩下的组分在阳光与空气的长期作用下就形成了粘稠的沥青。如果沥青湖表面被落叶、灰尘和水体覆盖，便成了恐怖的死亡陷阱——那些有意无意经过的动物们，都有可能会身陷其中，最终绝望死去。
美国的洛杉矶市就有一个著名的沥青湖群——拉布雷亚沥青坑（La Brea Tar Pits）。这个天然沥青湖群有着近四万年的历史，人们在此发掘出了数量极为丰富的动物化石，大部分属于已灭绝的哺乳动物，其中就包括大名鼎鼎的恐狼。据统计，仅在此地发掘的恐狼个体已经超过了4000头。


恐狼骨骼和复原图 | Ghedoghedo / Wikimedia Commons

拉布雷亚沥青坑所属的洛杉矶汉考克公园，设有专门研究和展示动物化石的乔治·C·佩奇博物馆，其中有一面壮观的的化石墙，完全由恐狼头骨组成。可以想象，昔日成群的恐狼在北美大地上追逐着兽群的场景是多么壮观。


恐狼头骨摆满了整面墙 | pmatikainen / Wikimedia Commons

然而，一切都已成为了历史的尘埃，唯有沉默的化石记述着往日的荣光。

兴盛一时的史前食肉兽


恐狼（Dire Wolf）是一种著名的史前食肉动物，直译就是恐怖的狼。作为更新世的代表性物种，它们的化石广泛发现于美洲和亚洲的地层中，尤其在北美洲数量惊人。拉布雷亚沥青坑中发现的恐狼化石比其他哺乳动物都要多，也说明恐狼是当时北美洲最常见的食肉动物。
据古生物学家估计，恐狼肩高可达77厘米、平均体长超过1.5米、平均体重约68公斤。不过这样的体型并不算很大，现存的少数灰狼亚种也能达到这个水平。但是，恐狼的头骨更大、犬齿更长、咬合力也远超灰狼，且牙齿磨损严重，这些特征都表明恐狼的捕猎对象是体型很大的食草动物——如同时期的西方野马、地懒、古北美野牛、拟驼、乳齿象等。


灰狼（左）与恐狼 （右） | Wikimedia Commons

化石记录表明，大约在25万年前恐狼开始出现在北美洲，在12.5万年前迅速繁盛。彼时的地球还不属于人类，刃齿虎、短面熊、拟狮、恐狼等食肉兽和不计其数的食草动物肆意游走在辽阔的大地上，天地仿佛没有尽头。凭借集群狩猎的优势，恐狼几乎是当时最成功的猎手，北美的平原、草地、森林、山地都是它们的地盘；这还不够，恐狼进一步踏足南美的干旱草原，还跨过白令海峡征服了辽阔的东亚大地。


恐狼群的想象图 | Wikimedia Commons

然而世事无常，伴随着第四纪绝灭事件的爆发，众多大型哺乳动物就此消失，恐狼也位列其中。至今我们仍不知道恐狼灭绝的真正原因，剧烈的气候变化和人类的猎杀很可能导致了众多大型食草动物的灭绝，而主要猎物的消失又将恐狼推向了灭绝的深渊。大约在距今一万年前，恐狼彻底从地球上消失。

恐狼不是狼


一直以来，人们都将恐狼视作灰狼的近亲，同属犬科犬属，毕竟这两者实在太像了。然而，新的研究彻底颠覆了人们的认知。
2021年1月，基于化石DNA的研究发现，恐狼是犬科中比较古老的支系，独立起源于北美洲，在距今570万年与其它犬类彻底分家。而且在之后的漫长演化中，恐狼再也没有与其他犬科分支有过基因交流。也因此，恐狼不应放在犬属，而应单列为恐狼属。也就是说，恐狼不是狼，而是恐狼。


恐狼（棕红色）与灰狼（灰褐色）争夺食物 | mauricio antón

这项研究或许也能为恐狼的灭绝提供新的思考方向。大约在10万年前，起源于欧亚大陆的灰狼跨过白令海峡，与恐狼一同“逐鹿北美”。但是毫无疑问，在竞争中恐狼占据绝对优势。化石证据表明，同时期恐狼的数量大约是灰狼的五倍（拉布雷亚沥青坑中的恐狼数量甚至达到了灰狼的100倍）。灰狼虽处劣势，却因为食性广泛的缘故，日子也勉强过得下去，毕竟它们还可以靠捕食小动物为生。


恐狼与刃齿虎争夺动物尸体 | Louis-Léopold Boilly / Wikimedia Commons

终于在“狗”了近十万年后，灰狼盼来了翻身的日子。在第四纪绝灭事件中，恐狼和众多大型食草动物一同消失，灰狼却因为不挑食安然度过危机。而另一个可能的原因是，灰狼与郊狼等其他犬科动物有着广泛的基因交流，通过杂交获得的优势可能也有助于灰狼适应剧变的环境，而恐狼却因为与其他犬科分家过早的缘故无法再杂交，最终被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中。

沥青湖的死亡诱惑


世界各地的沥青湖都有一个共同的现象，那就是其中发掘的捕食性动物化石比植食性动物化石还要多。常识告诉我们，在一个健全的生态系统中，食草动物的数量一定要比食肉动物多得多，才能保证营养级金字塔的稳定，否则生态系统就会崩溃。那为什么沥青湖中会发现这样的奇怪现象呢？


恐狼与地懒的骨骼化石 | Wikimedia Commons

有一个理论认为，食草动物寻觅水源时很容易陷入沥青湖。这时候，远处的食肉动物就可能被尸体吸引过来，最终由于不能抵挡诱惑纷纷陷身。事实也确实如此，即使是那些捕猎技巧高超的食肉动物，也不会轻易放过现成的动物尸体。于是，一只食草动物可能就吸引了多达数十只的食肉动物前来陪葬。


拉布雷亚沥青坑展示的陷入沥青的猛犸模型 | Wikimedia Commons

而在解释恐狼化石时，还有另一种理论。由于恐狼成群捕猎，因此在激烈的追逐中很容易紧随着猎物一同跳入死亡之地。这时候，要想抽身而退已经太晚。于是，一只食草动物可能就会和多只恐狼一同葬身沥青湖。
无论如何，恐狼早已从地球上消失，唯有漆黑的沥青湖和幽深的地下还留有它们的残骸。如今，我们要想一睹真容是万万不能的了，甚至连这些史前食肉兽的毛皮颜色也不知道。但是这种传奇般的古生物却可以在文艺世界里以另一种形式复生。影视神剧《权力的游戏》中，第一集就出场的大狗勾冰原狼，英文名正是Dire Wolf。只是这个神剧的结局令人脑阔痛，建议重拍。


剧中的冰原狼幼崽 | 《权力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