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2-28 12:20 文/hyhy
如今，我终于与皓哥和好如初，虽然我们发生了很多不愉快，我甚至一度认为，他进监狱我也有一定的责任，但他却不这样认为，他说他对不住我，希望我们还能像小时候一样，有着很好的友谊。

“人生啊，总有着太多的不确定性，我们总想把生活过好，可总是那么一团糟。”
我跟皓哥是发小，两家住得近，论年龄，他比我大半岁。

皓哥从小不长个儿，现在也就1.6米的样子，他常说自己是三等残废，这辈子算是完了！

别看皓哥个儿小，但胆子大，高一时他喜欢上了学校新来的音乐老师。我劝他不要去打主意，学生追老师本就不合适，况且那个老师也有男朋友了，河坝那个沙石厂就是她男朋友开的，别去找麻烦。

皓哥不听，开始给老师送东西，结果，果不其然遭到了老师拒绝，老师上下打量他，很生气地说：“你脑子在想啥？是不是有病？有病就去看病！”这件事在高中年级闹得挺火，那名老师也很不好意思。

没过两天，我跟皓哥上完夜自习回家，走在路上，就被三个混混堵住了。

皓哥身体比较单薄，而我在学校是练体育的，我站到了皓哥前面。

一个黄头发指着我吼道：“滚开，不关你事！”随即卡住皓哥的脖子，将他抵到公路边的电线杆上。

我冲了上去，从后面抱住黄头发的脑袋将他死按到地上，我们打了起来，皓哥被甩到了公路边的水沟里，我的衣服被扯烂了。打完架后，皓哥脸上青一块紫一块。

皓哥很感激我，说要赔钱给我买衣服，我告诉他，“不要说那些，大家都是从小长大的，都是兄弟！”

这件事后，皓哥也不再对老师动情了。每当她来上课，皓哥就把头趴得低低的。

由于我跟皓哥学习成绩都不是很好，高三会考结束，我们就相约当兵去了。

2005年12月，皓哥到了石家庄当了武警，我则到了云南昆明当了陆军。虽然我们在不同的地点服役，但我们依然习惯称对方为“战友”。


皓哥到了部队也不听话，我们最初通通信，来信中，他不是说跟这个打架，就是跟那个打架，他还说有一次，他把一个东北兵的腿打骨折了，原因是那个东北兵笑他个子矮，皓哥抄起警棍就敲在了他小腿上。

还有一回，皓哥在饭堂吃泡面，被指导员批评，他端起泡面就盖到了指导员头上，为此背了个警告处分。

两年义务兵很快结束了，我告诉他我要留队。皓哥最初是一个劲儿地要退伍，但临近的时候，他又想留队。

当时他家有个亲戚，在他们总队当个机关处长，电话也给他打了，遗憾的是，皓哥确实人缘不好，他们中队的民主测评，几乎没人投他票，皓哥无力回天，退伍了。

2009年，我休假回家，也是我当兵第一次休假。

到家后的第二天，皓哥就来找我了，他打扮很时髦，戴了根大金链子，留着像马鬃毛一样的发型。

“皓哥，发财了呀？”我脱口而出。皓哥叼着烟，说：“都是小钱，大家是兄弟，别说见外话！”

皓哥告诉我，退伍第二年，他就跟亲戚做起了工程，现在，他自己开始单干。

那时候，家乡房地产方兴未艾，皓哥说他也就一年时间，挣了六十多万，他现在决定马上买奔驰，争取过两年住进别墅。下午，皓哥叫来几个同学，大家一起吃饭，饭后又去K歌。

在KTV，皓哥订了个大包间，那时的他真是“狂”，叫来了四五个陪酒女孩，他靠在偌大的沙发上，歌还没唱，就从手包里掏出一叠钱，“啪”地一声摔在茶几上，大喊一声：“脱”！

女孩们疯抢着茶几上的钱，一个劲儿地叫着“谢谢老板”，随即纷纷脱衣服。

我感到很不习惯，立即起身往外走。皓哥拉住我，“兄弟，不好玩么？”我摇了摇头，见我去意已绝，他才妥协，随即对女孩们摆摆手，“你们这些人，今天就放你们了！”

陪酒女孩走了，皓哥感到很无趣，他喝了些酒，醉醺醺地说：“看吧，地方上就这样，她们是小姐，陪酒陪玩是她们的工作，她们才不需要你怜惜，她们赚得比谁都多。”

皓哥接着又说：“兄弟，我感觉当兵没啥意思，又挣不到钱，你一级士官混满了，就赶紧退伍，趁着好时机，哥带你做几年工程！”
又过了一年，我再次休假探亲，皓哥依旧不改当年，到车站接我，他兑现了诺言，买了辆50多万的奔驰轿车，不过，皓哥没有住进别墅，他说今年运气有些不好，有不少欠款收不回来。

我问他发展怎么样时，皓哥说话支支吾吾，一会儿说某某公司马总欠他30万，一会儿又说某某项目上的李总欠他20万，但一会儿又把李总欠他20万的话给说翻了。听得我云里雾里。

在家期间，有朋友悄悄告诉我：“别被皓子蒙蔽了，别看他表面风光，其实不过是表象！”

还有朋友不屑地说：“皓子现在要完蛋了，挣点钱就得意忘形，现在到处都是扯不清的烂账，高利贷都欠了不少，过着拆东墙补西墙的日子”。朋友还叮嘱：“你可要小心，他指不定要找你借钱呢！”

当时我不以为然，并没有记上心，只是想着，皓哥那么有钱，不会找我借。

然而，在我即将归队的头一天，皓哥找我借钱了，他先是约我出去吃饭，说是为我饯行。

吃饭当口，他一再给我敬酒，“兄弟，就明说吧！哥今天真是找你借钱来了。”

他说，“我知道你马上要买房，本不该找你借的，但我想，哥遇到困难了，借钱也只能找兄弟借。”

我不想借，但又不知道怎么回答，便不作声。

皓哥以为我默认了，他迅速打开手包，拿出一页纸，写起了借条。我说：“别别，我还没有考虑好”。

皓哥抬头看了我一眼，“放心，顶多2个月就还你，难道你不相信我？！”

说这话时，皓哥顺便拿出一份银行合同，摆在我面前，“喏，你看，我已经将住房和铺子抵押给了银行，贷款200万。就是手续太繁杂，时间还得半个月，而我现在手头要急用，等款下来，立马还你。”

我小心翼翼地说：“你要借多少？”

“不多，20万就行了，把工人工资发了，你知道，现在农民工的工资是一分也拖不了，否则就开不了工！”

皓哥说得很轻松。20万对于我来说，是大数字了，工作这么多年，我就靠存工资，那时，一级士官工资才1000多元，一年都攒不到1万元。这20万，多数都是爸妈给的，这些钱都是等着买房的。

这时，皓哥已经将借条写好了，上面写着，要是两个月之内没有还清欠款，就将自己名下的奔驰轿车抵押给我。

皓哥见我不说话，便说：“当然啦，利息肯定是要算的，这样，条子我给你打21万。”

我连忙摆手，“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想要利息的！”

皓哥看着我，也不说话，似乎就等着我点头，他的眼睛红红的，似乎有一种很复杂的感情，我不知所措，突然想到，“皓哥从小跟我一起长大，又一起当兵，他不至于骗我！”

我鼓起了勇气同意了，并且是马上给他转账。

当然皓哥很感激，去银行的路上，一路都在说：“我们是一辈子的好兄弟。”

我将皓哥的借条揣进兜里，当然，我并没有要他的利息！
回到单位，日思夜念着我的20万，也常给皓哥打电话。

起初，我并不提钱的事，反倒是皓哥主动说，“钱的事情，兄弟放心，款子下来，一定尽快还给你！”

每次听到这句话时，我就会安心一阵子。越到月底，我就越激动，感觉像中彩票似的。然而，到了月底，皓哥却没有给我来电话，我还刻意多等了他3天。没办法，我便主动给皓哥打电话了。

孰知，皓哥不接电话，始终不接！

突然间，我有点心虚了，便使劲打，皓哥索性关机了！

突然间，我感到很抓狂，似乎心脏都快要蹦出来，这时，我才想到，当初那些朋友告诉我的都是真的呀，“别被皓哥蒙蔽了，你看到的只不过是他的表象”这句话翻来覆去在我脑中回荡。

我赶忙查找那朋友的手机号码，迅速拨了过去。

电话通了，朋友得知后，嗓门很大地说：“你脑袋被驴踢了吧！借他20万？兄弟，我给你明说了，你的钱要不回来了！你常年在外面，你不知道皓子现在欠了多少钱！我说他欠200万都是少的了，并且他还有高利贷，你随便去打听，镇上没人不信！”

那一刹那，我感觉天旋地转。

那些天，我始终心神不宁，晚上觉也睡不好！

越想头越大，恨不得立马请假回家，可是皓哥手机关机，微信不回，要是他果真欠了几百万，外出躲债去了，我又到哪里去找他呢？未必还跑到他家里，盯着他年迈的爸妈要吗？

一星期、二星期；一个月、两个月。那段时间，爸妈时不时就电话催我赶紧回家买房，说楼盘都看了好多了，要是再不买，房价又要涨了？我只能支支吾吾，敷衍搪塞。真是度日如年啊！

听朋友说，皓哥家还有一套面积不大的商品房，让我赶紧回家给他抵了，还说，我要是不抵，别的债主就来抵押了。听闻后，我实在等不了，索性请假回家。

回家后，我也没有找到他，朋友说，他其实就在家，只是躲着我的。

一想到这，我什么也不顾了，直接跑到他家，问他爸妈要。

然而，到了他家楼下，发现他家曾经人来人往的茶楼，早已盘给他人做起了火锅店。

我径直上了二楼，门敞开着，里面没有声响，走进去一看，却见四五汉子坐在沙发上，有人盘腿坐着玩手机，有人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见到我只抬头看一眼，不说话。

皓哥爸妈见我来了很高兴，直招呼我坐下，皓哥妈脸色很臃肿憔悴，皓哥爸头发几乎全白了，皓哥妈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可乐递给我，说：“皓娃子不晓得跑哪里去了，那个天杀的，已经1个月没回家了。她又指了指沙发上的人，“喏，他们都是要账的。”‘

皓哥爷爷也从里屋出来，看到我，直夸我成材了，后又一个劲儿地开始叹息，“早知道，不该让皓娃子退伍啊，当兵才能成材啊！”

这时，我完全说不出皓哥欠我20万的事情了，他爸妈也压根儿不知道皓哥还欠我的钱！

我在沙发上坐了坐，随便说了些话，就离开了。
请了10天的事假也快到期了，我认为我可能真的要不到皓哥的钱了。

然而，就在我归队的当天，就在我十分落寞地登上了长途客车时，手机响了，一看是皓哥，电话那边皓哥说了些对不住的话，后信誓旦旦地告诉我，让我一定相信他会还我钱，最多半年时间。

我说行吧，我相信你，同时我也转告了皓哥我去看他爸妈的事情，但我没提钱的事，只是说他家里要钱的人很多，他爸妈精神很憔悴，我让他也回家看看，老躲在外面不是个办法。

皓哥半响没说话。

回到单位后，我也不再多想皓哥还钱的事。

时间就这样过去了2年，期间我也没有再联系他了，房子我也没有买，我真是恨透了他。

然而，有一天，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皓哥还钱了！

那天早上，我突然接到皓哥母亲的电话，电话中他母亲说他们知道皓子欠我钱的事了，让我把卡号发给她，她立马给我转过来，这要是皓哥告诉我，我是绝对不信的，但他母亲打来的电话，我信了。

这时，我问了问皓哥近来咋样，咋不是他给我来电还钱？

半响，手机不作声，数十秒后，传来了哽咽的声音：“皓娃子被抓了，估计要坐牢了！”

我很急迫地询问缘由，阿姨这才吞吞吐吐地说了个大概。

原来，皓哥一直没有放弃寻找欠他200万工程款、跑路的那个老板，也就在我半年前归队的那一天，皓哥得知那个老板跑路到了海南，并知道了他居住的地方，也因此皓哥才信誓旦旦地给我打了电话。

皓哥破釜沉舟地去到了海南，死守几天后终把那个老板堵在了家里。

但老板死活说没钱，皓哥没招了，给老板跪下了，求老板至少要还他20万，但老板依旧坚定说自己没钱！

情急之下，皓哥索性拿起了茶盘上的刀子，对着老板的大腿毫不留情地捅了进去，老板痛得屁滚尿流，皓哥说，“今天要是不还钱，咱俩就都死在这里。”

老板被皓哥吓到了，最终妥协，当即还了皓哥50万。然而，就在皓哥在把受伤老板送到医院时，警察也赶来了。皓哥最终因故意伤害罪被判刑6个月。

阿姨还特意告诉我，皓哥叮嘱她，外面的钱先不管，但欠我的那20万一定要分文不差地还我！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突然被感动了，牢里的皓哥，你一定要好好的，兄弟等着你出来！

半年时光，似乎也就在倏忽之间。

那年，我休假回去，朋友说，皓娃子半年前就出狱了。

我迫不及待地打他电话，但皓哥电话号码换得频繁，依旧是经常关机。

我知道他很落魄，我跑到他家里，他爸妈两手一摊，“鬼晓得那个他跑哪里去了哦！”

朋友说，皓哥当初把亲戚、朋友、同学、老师能借的都借了个遍，如今他是一屁股的烂账，想做生意呢，本金都没有，并且银行也失去了征信，他翻身很难了。

不久前，我又试着打电话给皓哥，电话嘟嘟几声后，接通了。

我激动地喊：“皓哥，你在哪？”皓哥半响才回答：“有个工程在做，最近有点很忙。”我告诉他，很希望下午能一起吃个饭。皓哥答应了。下午，皓哥没有失信于我。

我见到他时，他在马路对面，笑着朝我挥手，我发现他更瘦了，头发很凌乱，衣着也很单薄，一支手插在裤兜里，嘴里叼着根烟，在寒风中，他瑟瑟发抖。

他同时叫了一名女同学，我们一起去吃火锅，皓哥说很感激当年的那些同学们，知道他现在很困难，没有逼着他要钱，也没有收他的利息。那名女同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不停地给皓哥倒酒夹菜，皓哥吃得狼吞虎咽，说他好久都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皓哥还给我们讲他的牢里生活，他说别看自己身板小，但绝对没有受欺负，这个我相信。

我问皓哥最近做什么事儿？

他说，还是在做工程嘛，100多万的投资，不过是在帮别人做，自己吃点干股。

吃完饭，我们各自回家，想当初，皓哥是断不会让大家回家的，想想那些年，他美女如云，左拥右抱，如今都作鸟兽散了。几年时间，一切都是那么难以预料。

最近一次我想约皓哥出来吃饭，皓哥一会儿说他在外地，一会儿又说在政府部门跑手续。

真真假假随他去吧。

王家卫在电影里不厌其烦地说：“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但很多时候，你所心心念念地相遇，却可能最后形同陌路，格格不入，相见不相识。

我跟皓哥是发小，同窗十余载，又一同去当兵，可谓根深蒂固的友谊。当初，他不还我钱，确实让我很生气，我甚至对其他朋友说：他不是在借钱是在骗钱，连最好的朋友都骗，他真不是人啊！
然而，时间能磨平一切。如今，大家都已人过中年，都不可能再回到青春年少的时代，都为着每天的柴米油盐苦奔忙。想想当初那些美好如今都去哪儿了？我想不出，也不愿去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