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左翼自由派学者：亮旗还是亮出了底裤下的思想阳痿？
原创 风子 疯子的文明 2023-12-22 22:17
            

《自由的伦理》作者：穆瑞·罗斯巴德        

知识分子的一种让人惊讶的特权，是他们可以随心所欲地极度愚蠢

                                         ——托马斯·索维尔

按：我与中国学院派学者素昧平生，与他们决无个人恩怨。之所以用这么尖刻的词汇描述他们的思想状态，原因有三，一是他们的确是思想阳痿患者，二是为了惊醒他们，促使他们进行深刻的反思，三是吸引眼球，让更多的人看到这篇文章。但以我对他们的了解，我的希望恐怕依然会落空。以他们的自信与自负，对我的这些文字，要么会不屑一顾，要么会恼羞成怒。尽管令人感到可悲，但这就是一种无奈的现实。比上青天和蜀道难一万倍的，是改变中国知识分子的观念。

2014年，知名青年政治学者周濂与香港作家陈冠中有一次关于自由主义的对话。

周濂：其实我觉得平等自由主义或者左翼自由主义的旗帜是时候应该亮出来了。

陈冠中：是，现在周保松他们亮左翼自由主义旗子，我自己用新左翼的进路，其实是用另外一个角度重新整理规范一下思想光谱，左翼跟自由主义有关连但不是属于同一个思想光谱的分辨方式，新左翼是相对于老左翼，而左翼是相对于极左翼、右翼和极右翼。其实我所说的新左翼也就是新左派，遗憾的是在中国，新左派没有好好地去做他们应该做的事。

周濂：2000年前后甘阳写过一篇文章叫《中国自由左派的由来》，那篇文章我觉得写得很好，甘阳在文章的结尾处给中国的自由左派提了三个建议，其中最后一个建议是这么说的：“最后也是最重要的，自由左派必须始终坚持自由主义立场，谨防滑向’非自由’左派。”

这就是当年在中国思想界轰动一时的所谓中国自由主义学者的亮旗。

“亮旗”！让我油然想到了那部著名的电视剧：《亮剑》！显然，周濂们充满着自信与自豪感。他们自信满满的认为，他们成熟了，他们足以擎起中国自由主义的大旗了。周濂先生表达的很明确，他们亮出的，是平等自由主义的大旗。
其代表人物之一周保松先生宣称：“这种自由和平等并重的正义理论不仅能够克服中国左派和右派的道德困境，而且能够更好地回应中国的社会现实，并为未来的政治改革提供一个具批判性和进步性的方向。”自由与平等并重——这便是中国左翼自由主义学者的思想本质。显然，他们自认为思想深刻，掌握了真理。因此，“是时候应该”加冕成为引领中国思想界的意见领袖了。但在笔者看来，无论是他们的思想水平，还是他们对中国现实的认识，都再一次证明了哈耶克的论断：心智尚未成熟，依然处于愚昧之中！

这些在学术光环照耀下的自由派学者的所谓亮旗，不过是亮出了他们的幼稚与愚昧，以及思想上的阳痿。

要认清他们心智的不成熟和肤浅并不困难，在他们看似深奥的谈话和学术阐述中，幼稚与肤浅随处可见。

首先，他们显然完全不能理解哈耶克的谆谆教诲：“我们将会发现，严格地说，这些不同的’自由’不是同一种类的不同变种，而是完完全全的不同种类，而且相互之间是矛盾的，所以必须明辨。”他们的肤浅让他们完全认识不到，他们所信奉的平等自由主义，正是与真自由主义“完完全全的不同种类”的自由。

“自由左派必须始终坚持自由主义立场，谨防滑向’非自由’左派。”——这是自由左派阵营中另一位重量级学者甘阳先生发出的自我警示。看上去他们对非自由主张保持了高度的警惕，或者说，他们的确是非常渴望真自由的。但他们却完全认识不到，他们所坚持的平等自由主义本身，就是西方非自由的左派精英所鼓吹的伪自由主义思想。这难道不是幼稚与肤浅的表现吗？

陈冠中的一段阐述更是充分地显示出了他们的肤浅，他自以为深刻地说到：“罗尔斯把整个自由主义的思想激活了，甚至可以说把政治哲学的讨论聚焦了。纳斯鲍姆、阿玛蒂亚·森都不用谈权利或快乐原则，他们谈个人能力的实现、良善生活，对扩大自由主义的问题意识很重要。”
周濂和陈冠中所推崇的罗尔斯可谓现代白左思想的鼻祖，他所激活的，绝不是自由主义思想，而是对自由造成极大危害的平等自由主义思潮。正是罗尔斯，为当代美国白左社会精英的意识形态和政治正确思想奠定了理论基础。有兴趣的读者可以参阅本公号中《罗尔斯与〈正义论〉——以正义之名酿造的思想鸩酒》一文。阿马蒂亚·森就更是一位激进的平等自由主义者，在其《论经济不平等》等著作中，充斥着违反自由理念的胡言乱语。这两位平等自由主义理论家，出于他们可怜的同情心和强烈的原始正义感，都对人类自由和人类文明造成了巨大的危害。

自圣西门、卢梭、伏尔泰始，左翼或进步主义知识分子前赴后继，在人类原始情感（同情心、正义感）的驱动下，不断地举起平等自由主义的旗帜，对人类自由造成巨大的威胁。当代美国思想家、经济学家索维尔在《知识分子与社会》一书中，对“智力超群，富有担当”的知识分子做出了深刻的批判，指出：知识分子的一种让人惊讶的特权，是他们可以随心所欲地极度愚蠢。不幸的是，历史上一些智力超群、富有担当的著名学者，诸如萧伯纳、罗曼·罗兰、萨特、罗素、乔姆斯基等，都在意识形态上陷入了索维尔所指出的极度愚蠢。
而今，周保松、周濂、陈冠中们同样是智力超群、富有担当的学者，但他们依然无法从历史经验中成熟智慧起来，依然无法摆脱幼稚和愚昧，依然沿袭着卢梭、罗素、萨特们的意识形态，犯下历史上左翼或进步主义知识分子一再犯下的错误——陷入伪自由主义的思想深渊。他们所表现出的，同样是极度的愚蠢。

要从理论上深刻地认识到周濂们“随心所欲地极度愚蠢”，我们就要从理论上厘清一个问题：为什么只有自由意志主义是唯一正确的自由主张？

自英国启蒙思想家、自由主义思想的开山鼻祖约翰·洛克始，历经苏格兰启蒙运动的发展，再到孟德斯鸠、托克维尔和阿克顿勋爵的深刻诠释，最终在奥地利经济学派的伟大思想家们的努力之下，自由主义思想的理论大厦已经搭建完成。但遗憾的是，在自由主义思想日臻成熟的发展过程中，正如哈耶克所指出的，大量伪自由主义思想不可避免地出现了。因此，如果我们不能去伪存真，明辨什么才是真正的自由主义精神，人类文明的发展必然受到危害，乃至会引发文明的倒退。哈耶克敏锐地意识到，人们对自由主义存在着广泛的误解，为此他撰写了《我为什么不是一个保守主义者》一文，在文中深刻地阐述到：“一个多世纪以来，大多数被认为是进步的运动都以各种各样的方式不断侵蚀着个人自由，严格意义上的保守主义，乃是一种反对急剧变革的正统态度，这很可能是一种必要的、且毫无疑问也是一种广为人们持有的态度。
在法国大革命以后的一个半世纪里，保守主义在欧洲政治中一直发挥着重要作用。在SH主义兴起之前，保守主义的对立面一直是自由主义。在美国的历史中，则不存在与此类似的冲突，因为欧洲所谓的“自由主义”，在这里正是美利坚政体赖以建立的基本传统：所以美国传统的捍卫者亦就是欧洲意义上的自由主义者。欧洲版的保守主义（the European type of conservatism），由于具有着一种多少有些独特的性质，所以与美国传统并不相容；然而，晚近那种试图把这种保守主义植入到美国的做法，却使得既有的混乱变得更加一发不可收拾了。更为糟糕的是，在这些人做出这类努力之前，美国的激进派人士和SH主义者已经开始以’自由主义者’自称了；因此，我们必须对这些不尽相同的立场，加以严格的辨析。出于某种考虑，我暂时还是把我自己所采取的立场继续称作自由主义者的立场，但是我认为这一立场既与真正的保守主义立场根本不同，亦与SH主义的立场大相径庭。我必须坦率承认，我对把自己的立场称作自由主义的立场也忧心忡忡，所以我将在后文为自由党派（the party of liberty）考虑一个更合适的名称。
我之所以要这样做，不只是因为’自由主义者’一词在今天的美国已成了频繁导致误解的根源，而且也是因为在欧洲，居于支配地位的唯理性的自由主义（rationalistic liberalism）长期以来一直就是SH主义的先驱之一。”很不幸，进入21世纪以来，在激进自由派学者和思想家的鼓吹之下，各种披着进步主义外衣的激进自由主义思想和政治正确思维大肆泛滥，使的哈耶克当年所担忧的对自由的侵蚀愈演愈烈。在今天的美国，人们对自由的理解已经混乱到无以复加的程度。

2008年，巴拉克·奥巴马当选美国总统。这是一个历史性的重大转折，它标志着美国社会曾经坚如磐石的自由根基开始动摇。以“自由主义者”面目出现的奥巴马在本质上并不是一个真正的自由主义者。他所推行各种政治、经济政策都具有强烈的平等进步主义色彩，准确地说，他是一位SH主义（进步主义）色彩浓厚的左翼或平等自由主义者。正是奥巴马，以公平、平等、正义之名义使美国的自由传统遭到了极大的破坏。阿克顿勋爵（Lord Acton）一针见血地指出：“自古到今，自由的真诚朋友可以说寥寥无几，而且自由所获得的成功也始终是少数者努力的结果。”奥巴马现象的出现和美国社会自由传统的衰退，都给了热爱自由的人们极大的警示——形形色色的自由主义理论造成的意识形态混乱是对人类文明演化发展的巨大威胁。

即使在西方研究自由主义思想的学者中，对自由主义思想的认识也是相当混乱的。当代英国政治哲学家约翰·格雷，于2000年出版了《自由主义的两张面孔》，认为自由主义思想中包含着两种互不相容的哲学。有中国学者根据约翰·格雷的思想写到：约翰·格雷完成了对自由主义两张面孔的素描，为自由主义提供了新的谱系坐标……约翰·洛克和伊曼纽尔·康德、约翰·罗尔斯、哈耶克捍卫的是第一种自由主义，在这里，最好的生活方式、最好的价值观念已经被自由主义找到，自由主义所要做的是对不好的、错误的东西予以宽容，这样，宽容变成了对人类理解力局限的一种补救，变成了对人性固有的愚蠢、弱点和错误的相互原谅。
这些所谓自由主义学者完全认识不到，罗尔斯的“自由”思想，正是与哈耶克的自由思想“完完全全的不同种类”的思想理论。对于罗尔斯的自由思想，哈耶克从根本上予以了否定。毫无疑问，他们的自由主义思想在本质上是完全不同的，因此，他们所捍卫的，不可能是同一种自由主义。事实上，格雷对自由主义的阐述逻辑混乱，近乎于胡言乱语；而中国自由派学者则以看上去极为学术的语言进行了同样近乎胡言乱语的解读。格雷的胡言乱语表明，即便在自由主义思想的发源地英国，人们对自由主义思想的认识和理解也始终存在着严重的错误；而中国专业学者的胡言乱语则表明，在这个人人高呼捍卫自由的时代，人们对自由主义的理解实际上是极度混乱的。显然，无论是西方学者约翰·格雷，还是所谓自由派中国学者，对自由主义的认识都是极其肤浅的，他们完全不能把握自由主义的本质。这种现象，在西方学者中相当普遍，而在中国学者中就更是积重难返、泛滥成灾。

在更为常见的政治光谱中，自由主义阵营被细分为左翼自由主义（以卢梭、罗尔斯、德沃金为代表），右翼自由主义（以诺齐克、罗斯巴德、霍普为代表）和介于左右翼之间的古典自由主义（以亚当·斯密为代表），以及新自由主义（以哈耶克为代表）。看上去这的确是对自由主义思想政治谱系十分专业的划分，但在这种专业表像下掩藏的，同样是对自由主义思想的严重误读，是没有深刻理解自由主义思想之本质所导致的思想混乱。我们说，在真正的自由主义者那里，自由主义从来就只有一张面孔。用政治哲学术语来精确表达的话，这就是自由意志主义。除此以外的任何所谓“自由主义思想”均是挂羊头卖狗肉的伪自由主义。对此，米塞斯、哈耶克、罗斯巴德、霍普都从理论上做出了严谨的论证。

如果我们能够清醒地认识到，政治哲学是一门严谨的科学，自由主义理论也是一门严谨的科学，那么，要理解哈耶克的论断，要辨识真伪自由主义，并不十分困难。事实上，罗斯巴德已经为我们奠定了理论基础。《自由的伦理》一书雄辩地证明：政治哲学、自由主义理论是严谨的、具有唯一性的科学理论。

以对自然法的深刻洞察和无与伦比的严谨思考能力为前提，罗斯巴德创立了自由主义的理论基础——自由的伦理。以这一伦理为起点，一条逻辑严谨的自由主义理论路径就清晰可见了：我是自己的主人——个体自然人是其自身的所有者，他可以根据自己的意志决定如何使用自己的身体，这意味着，每个个体都享有绝对的自由权利。但一旦进入社会，人们就只能享有消极自由。因此，自由意志主义的含义是，社会中的行动人，只要不侵犯他人的自由权利，就享有根据自己的意志采取任何行动的权利，以这样的行动所产生的社会秩序，正是哈耶克论证的自发秩序，以自发秩序的扩展为基础最终形成的，是自由放任的市场经济秩序。
这便是真自由主义——自由意志主义（自由至上主义）的理论进路。因此，自由放任的市场经济秩序是真自由主义的最终表现形式。一切不符合自由放任市场经济要求的所谓自由主义理论都会对个体自由造成损害，都会降低自由市场的经济效率，都会延缓文明的演化，乃至引发文明的衰退，因此，是伪自由主义理论。我们不应被伪自由主义理论描绘的乌托邦理想所迷惑，而要直视其违反自由伦理的本质。对于自由放任市场经济公平、正义的本质，自由意志主义思想家诺齐克在《无政府、国家和乌托邦》中有一段极其精彩、深刻的阐述：尽管“被排除的只是达到这些目标的强制性途径，而自愿的途径则依然保留着，但是许多人仍会立即拒绝我们的结论，因为他们不愿相信对别人的需要和苦难如此冷漠无情的任何东西。我知道这种反应。
当我第一次开始考虑这种观点的时候，我也有这种反应。虽然带着不情愿，但由于各种各样的考虑和论证，我还是发现自己开始信服极端自由主义的观点（libertarian views），正如它们现在被称呼的那样。”透过自由放任市场经济的“冷漠无情”，诺奇克洞察到的是正义与公平，是它为普罗大众提供的广泛福祉。

笔者与诺齐克有着完全一致的思考，在《精英学者周濂为什么读不懂哈耶克？》一文中，我粗略论证并引用过一个结论：经济学是政治哲学的理论基础，即政治哲学现象与观念在本质上都有其经济学根源。对于这一结论，笔者在《关于平等与自由的政治哲学伦理》一书中有更为详尽的理论论证。以这一结论为依据，我们便有了判断不同自由主义思想所蕴含的自由主义主张之真伪的学术标准——一种自由主义政治哲学主张的经济学本质是什么。
或直白地说，此种自由主义政治哲学主张是否是符合自由放任市场经济原则的？我们说，真自由主义政治哲学主张一定是完全彻底符合自由放任市场经济原则的。根据这一判断标准，我们可以简单明确地将各种自由主义流派区分为自由主义与伪自由主义，这对于人们正确理解并真正领悟自由主义思想是具有决定性意义的：凡是在本质上符合自由放任市场经济原则的自由主义学说或理论便是真自由主义；凡是在本质上违反自由放任市场经济原则的自由主义理论便是伪自由主义。

周濂们显然向往自由，但心智的不成熟让他们缺乏老右派阿克顿勋爵、哈耶克们那种成熟而深刻的理性思考能力。他们从原始的直觉主义平等情感出发，天然地会选择左翼（平等）自由主义作为他们的理论基础，这正是中国自由主义知识分子“心智尚未成熟”的典型表现。在真自由主义——自由意志主义理论——已经发展的非常完善与成熟的历史条件下，中国知识分子却依然会选择平等自由主义，由此可见，评灯主义的心魔如幽灵般挥之不去，要消除其影响依然任重而道远。因此，从理论上明辨各种自由主义思想的真伪是十分必要的，对人类文明的演化发展具有十分重大的现实意义。这也是笔者如此激烈地批判中国自由派知识分子的终极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