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得两年前纽约亚洲艺术周前夕，古董巨擘蓝理捷宣布永久关停其经营35年之久的画廊，当时业内人士都认为这是个艰难且无奈的决定，也预示着未来20年主导艺术市场的风向之变。

蓝理捷（James J. Lally）


蓝理捷，熟悉古董艺术的人大概都不陌生，他的收藏堪为行业标杆，亦是受到古董商、古董经纪人以及拍卖行的敬重。拍场上更是频频出现蓝理捷旧藏，录入大名鼎鼎的十面灵璧山居中很多宋元高古瓷器就是从蓝理捷的艺廊购买的；古玩收藏界泰斗＂天民楼＂主人葛氏亦是蓝理捷艺廊的常客。


雅昌艺术网独家对话古董巨擘蓝理捷，解密这位叱咤古董界的风云人物为何钟情于中国古代艺术，并分享了他给新晋藏家的四个建议。




从哈佛高材生到古董经纪人


雅昌艺术网：您在哈佛大学学习的是生物专业，在怎样的情况下对于艺术品产生了兴趣。在艺术品收藏和研究中，遇到了哪些贵人？其中有着怎样的故事？

蓝理捷：当我在哈佛主修生物时，二位发现DNA的科学家詹姆士.华生（James Watson）与弗朗西斯.克里克 (Francis Crick）正首次在哈佛开课，讲学DNA的双螺旋结构。这革命性的科学进展、分子生物学、遗传学的研究都非常令人兴奋、着迷。但我很快就明白，在实验室里做学术研究并不适合我，于是我转而主修文学。





我经常去波士顿艺术博物馆，对中国艺术产生兴趣也源于此地。馆内拨允充沛的展示空间来陈列瓷器、青铜器、玉器，还有美国顶尖的中国书画馆藏。同时，许多来自世界各地最精彩的艺术品都收藏在波士顿艺术博物馆。




读书时，我有幸得到多位导师、前辈的指点。当时哈佛大学部没有中国艺术的主修，但硕、博士班的中国历史课程配备的师资极好。在哈佛授课的罗樾（Max Loehr）教授为中国艺术史学者之翘楚。他非常照顾后进，允许我进福格艺术博物馆（现今哈佛大学博物馆）的库房，鼓励我结识藏家和策展人，让我有机会直接从艺术品本身来学习。

后来我进入苏富比拍卖行工作，伦敦办公室的吉姆.奇德尔（Jim Kiddell）给了我许多启发。奇德尔是瓷器专家，在办公室设了一个《黑博物馆》(Black Museum)，汇集他五十年来所见的赝品。他用《黑博物馆》来重申培养鉴赏能力的重要，并传授辨真去伪的实用技巧，这是学院中少见讨论的议题。当然，我很珍惜与苏富比前辈朱汤生（Julian Thompson）共事的机会，这亦是我非常愉快的工作回忆。如今回想起来，我从诸位博物馆学者、私人藏家、画廊同业来往所学亦对我影响至深，无法逐一列举。


中国艺术包罗万象，多产多样


雅昌艺术网：您为什么会选择中国古代艺术品并且深耕数十年，区别于西方艺术品，您认为中国古代艺术品的魅力在哪里？

蓝理捷：中国艺术之博大深远非常吸引我，特别是宋代帝王以文人之姿领导艺术风尚，其美学体现于各式媒材，包罗万象，世上没有其他文明能如中国般如此多产、多样，有如此精致成熟的文化传承。


变卖股权创立艺廊，从未后悔


雅昌艺术网：积累了丰富的艺术品行业经验之后，您在1986年创办了J.J. Lally & Co.，当时您为什么会从自己很熟悉的拍卖行业退出转而经营自己的古董店？

蓝理捷：在苏富比拍卖行，我负责纽约和香港的图录撰写和拍卖事务十二年，但20世纪80年代初期苏富比的股价剧降，许多企业虎视眈眈，对金援提出了严苛的条件。最终由艾尔弗雷德.陶布曼（Alfred Taubman）带领的一群私人投资家及时“拯救”了公司，允诺维护苏富比长久以来建立起的声望，并以经营艺术顶尖市场的拍卖为方针。在苏富比面临着险峻危机之时，我被推举为公司的美国总裁，每日面对的都是管理层面的问题，与会计师、律师、银行、工会进行周旋，无暇顾及中国艺术品的拍卖。我后来想明白了，与中国艺术品工作时的我非常快乐，于是我把苏富比的股权变卖，用这笔资金在纽约创立自己的艺廊，为此决定我从未后悔。


J.J. Lally & Co.的展览图册


雅昌艺术网：在您几十年的艺术品收藏和经营中，最令您难忘的高光时刻有哪些？请简单分享一下。

蓝理捷：我依然记得，艺廊在纽约东五十七街初创时，一个年轻人带着一件很漂亮的青铜觥来访。他说自己的父亲是中国艺术品藏家，父亲过世后他继承了这件青铜器，如今想来，如果能卖得好价钱就出让，因为他想买一艘帆船。我跟他说，我能替你卖的价钱可以买到两艘帆船！他开心极了，我也是！


经手藏品遍布世界五十五个博物馆


雅昌艺术网：J.J. Lally & Co.曾经为哪些重要的客人服务，在经营这家艺廊过程中您印象中最为深刻的事情是什么？

蓝理捷：多年来的特展和咨询工作，令我有幸结识了许多杰出、成功的藏家。我也很荣幸能为世界各地的博物馆和学术机构服务，包括纽约大都会博物馆、伦敦大英博物馆、上海博物馆、国立东京博物馆、苏黎世雷特博格尔博物馆、华盛顿弗利尔博物馆（现国家亚洲艺术博物馆）、克利夫兰博物馆、堪萨斯市纳尔逊－阿特金斯博物馆、波士顿艺术博物馆，以及多伦多皇家安大略博物馆。如今 J.J. Lally & Co. 经手的中国文物，已为世界各地五十五个博物馆所藏。


慢下来，继续参与中国艺术圈活动


雅昌艺术网：J.J. Lally & Co.关闭后，未来您有着怎样的规划，是否还会继续活跃在艺术品市场中？

蓝理捷：是的，J.J. Lally & Co. 已经停业，我希望持续参与中国艺术圈的活动，但不再频繁出差，时间上也不会那么忙碌。我非常珍惜与藏家、策展人、同业多年来建立的情谊与缘分，希望与大家保持联系。





给新藏家的四个建议


雅昌艺术网：请您给新藏家一些收藏建议，在收藏过程中有哪些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方？

蓝理捷：关于您替新晋藏家所问，让我想起自己多年前得到的建议：

1）、不要错失能亲自上手中国艺术品的机会。聆听其他藏家、学者、古董商的说法，但不应依赖他人的意见；

2）、对于多方看法持乐观的态度但有所保留，不盲从专家权威。最好是能以自己的眼睛、经验、分析来作判断。

3）、避免从通史入手。中国艺术博瀚，很难以个人有限的学识全盘掌握。大多藏家和博物馆策展人会专研一个项目，例如御窑瓷器、商周青铜器、黄花梨家具等等，让自己在有限的时间里能达到一定的鉴赏水平。

4）、经验与研究能成就鉴赏能力。在同一项目中悉心比较，避免预设立场，在脑中建立自己的知识库，并不时挑战自己的认知。这分析和归类的过程总是能带来新的挑战，同时也是收藏最大的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