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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称秦皇室后裔的人,来到日本后,用什么作为立身之本?

送交者: icemessenger[♂☆★★★SuperMod★★★☆♂] 于 2022-08-20 21:30 已读 501 次 1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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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日本史料记载,西晋太康四年(283年),秦始皇的后裔中曾有一支移居日本,向应神天皇献上了绢帛等物。

他们的身份自然不会真的像自己形容的那么高贵。毕竟这只是移民们自抬身价换取更高待遇的手段。

无独有偶,建兴元年(313年),位于朝鲜半岛北部的乐浪、带方二郡被高句丽国攻陷,居住在那里的汉人有一部分泛海东渡涌入日本,掀起了一波更大规模的移民潮。

仁德天皇对汉人移民非常欢迎,把他们分置各地,让他们养蚕织绸,传授技艺。

而彼时日本的汉人移民形成的两个最大的姓氏——秦氏和东汉氏,其起源都与丝绸有关。

平安时代(794-1192年)编写的古代氏族名鉴《新撰姓氏录》中记载,仁德天皇曾下诏曰:“秦王所献丝绵绢帛,朕服用柔软,温暖如肌肤。”是故赐姓“波多”。

“波多”,即“秦”在日语中的发音,原意为织布人。书中又说,东汉氏的始祖为阿智王,而“阿智”的读音也是丝绸的意思。



7世纪 四天王狩狮纹锦局部(复制品)原件藏于日本法隆寺。摄影/荀耀阳


“秦王所献”的魅力


中国的丝织技艺就源源不断地传入日本,这极大地改变了日本的服饰面貌。到了唐朝,日本对丝绸技艺更是倾力吸收。

对于日本派遣来唐的学者和僧侣,唐政府除了赏赐丝绸等物,每年还赠给每人绢绸25匹及四季衣服。

其中的一部分,在正仓院和法隆寺等机构保存至今。日语中至今沿用的绸、罗、绫等汉名,也是源于唐朝的丝织品名。

正仓院和法隆寺的这批藏品中,隐藏着一个重要的历史信息:纬锦出现于唐朝。

汉朝以来的主流丝织技术为经织,即经线用多种色,纬线只用一色,织出来的纹样比较简单。而所谓纬锦,是以纬线显花的技法来织锦,只要改变纬线的颜色,就能织出图形和色彩都更为繁复的纹样,因而一改汉锦的质朴古拙而为博大华丽。

这是丝织技术史上的一个重要突破,判定纬锦始于唐朝的依据之一,就是日本学者发现671年遣唐使带回的锦都是经锦,而下一次702年带回的锦中则有了纬锦。

与此相应,正仓院和法隆寺收藏的唐朝丝织品,正是以纬锦为主。



甘肃省博物馆藏唐代番锦襟袖黄地团窠宝花纹锦半臂。摄影/Oxidation


细数正仓院和法隆寺的丝织文物,还会发现其来源并不单一,而是至少有三个主要途径:一是从中国传入日本,二是从中亚经中国辗转进入日本,三是日本织工仿制唐朝丝绸。

正仓院中藏有两片联珠狩猎纹锦,其狩猎人物的姿态,与新疆吐鲁番阿斯塔那古墓中出土的狩猎纹锦完全一致。联珠纹,即以圆珠缀联成圈,其中填充禽兽、人物、花草等图案。

这是波斯萨珊王朝(224-651年)最为流行的纹样,隋唐前后传入中国,成为风靡一时的新奇样式。在敦煌遗书和吐鲁番文书里,我们就经常可以看到“胡锦”“波斯锦”“番锦”等字样。正仓院的这两件联珠纹锦,很可能就是产自中亚地区。

正仓院和法隆寺收藏的蜀江太子御绢伞锦、蜀江小幡等文物,则是产自中国四川。蜀江锦(即蜀锦,主产于四川成都地区),代表了唐朝丝绸的最高水平,而蜀锦中的精品,当属丝织工艺名家窦师纶设计的益州新样锦。

窦师纶的设计,同样吸收了中亚的联珠、禽兽等元素,进而发展成花草团窠与瑞兽结合的形式,如此则更加符合中国人的审美趣味。因窦师纶曾爵封陵阳公,这种新样又称为陵阳公样。在正仓院和法隆寺,即可看到陵阳公样兼容并包的大唐气韵。



图为唐代名画《捣练图》中的侍女(摄影/李如云),裙子上的团窠花纹也十分醒目。可以说,唐代丝绸的雍容华贵之风,是在技术进步的基础上才得以实现的。唐朝丝织技术有一个重大突破,即出现了纬锦,相比汉晋以来传统的经锦,纬锦以纬线显花的技法织就,只需改变纬线的颜色,就能织出更为繁复多彩的纹样。织锦的风貌,因而一改汉锦的质朴古拙而为博大华丽。


可以说,日本始终在努力吸收中国乃至整个亚洲大陆的先进丝织技艺,因而正仓院和法隆寺收藏的丝织藏品,也呈现出一种强烈的世界性。

日本学者池田温认为,日本人之所以热衷于研究丝绸之路,是因为丝绸之路横跨亚欧大陆,沿途的地域文化有一种异乎寻常的多样性,它们“呈现出相互交流、浸透、同化的复杂面貌,与岛国上由较单纯居民构成的日本社会是完全不同的世界”。

从亚洲大陆源源不断传入日本的丝绸,在改变了日本人服饰的同时,或许也满足了他们对大陆文明的向往吧。



有学者认为,法隆寺收藏的四天王狩狮纹锦,是一幅唐朝制造的仿波斯锦,其构图中的联珠纹、飞马等形象都是典型的波斯风格。而画面上的有翼飞马,则可能是源于古希腊神话中鹰头狮身的怪兽——格里芬狮。图为公元前340年 角斗中的格里芬狮和豹子壁画。意大利帕埃斯图姆考古遗址公园出土。摄影/Panda


“重塑东亚”的大唐丝绸


轻盈柔美、光鲜亮丽的丝绸文物,或许会让人联想起古代丝绸之路上商贾自由往来、一派宁静和谐的美好景象。但事情却不是那么简单。

从更广阔的历史维度来看,丝绸,可以说是大唐王朝实施对外政策、维持大国地位的战略武器。

由于唐朝掌握了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丝织技艺,“中国制造”的丝绸实际上成了当时世界上的一种珍稀物资,因而受到各国的喜爱,甚至是窥视。

唐贞观十五年(641年),唐太宗将文成公主下嫁吐蕃赞普松赞干布。据《旧唐书》记载,面对唐朝浩浩荡荡的送亲队伍,吐蕃人第一次领略到了大唐丝绸所带来的的震撼,不禁“叹大国服饰礼仪之美,俯仰有愧沮之色”。

此后,吐蕃和大唐维持了百余年的和平,吐蕃还数次请求从大唐引进蚕种、丝织工匠。



中国丝绸博物馆藏唐代团窠联珠对马纹锦袍。


唐太和三年(829年),原本臣服于大唐的南诏,趁着唐朝国力渐衰、剑南地区武备废弛,出兵攻陷了邛(今邛崃)、戎(今宜宾)等州。

但南诏终究不敢和唐朝彻底撕破脸,因此在进军成都后,只驻扎在城西,对城中的居民和商户秋毫无犯。只在回兵南返时,掳走了一批渴望已久的丝织技术人才——“子女、工技数万”。

南诏自此“工文织”,丝织技艺突飞猛进,以至于可以和唐朝平分秋色。

与中国一衣带水的日本,对丝绸的渴求同样迫切。早在公元5世纪,雄略天皇就对本国丝织业的发展孜孜以求,极力招徕汉人工匠到日本传授技艺。

临逝前,他还留下遗诏说:生老病死是人生常分,不必挂怀,只是“朝野衣冠,未得鲜丽”,有生之年未能实现中国式的“衣冠之邦”,是为终身的遗憾。

凡此种种,使唐朝也意识到了,丝绸是一种可以利用的战略物资。因此,唐朝在外交中施展起了“胡萝卜”政策:对于归附友好者,赠丝绸奖励之,以此建立唐朝在国际秩序中的主导地位。

为了推行这项政策,大唐赏赐丝绸的手笔不可谓不豪爽霸气。据宋朝史书《册府元龟》记载,仅唐玄宗一朝,赏赐“来朝”使节们的丝织品就多达157次。

开元八年(720年),“契丹遣番中郎将张少免俱等三百五十四人来朝”,玄宗一出手就是“赐绯袍、银带物各二千段”。唐顺宗时期,在一次性赐予日本遣唐使的物品中,仅绢就达1350匹。



图为吐鲁番阿斯塔那墓出土唐代锦衣女俑,以联珠纹为主要纹饰,显示出了当时织锦纹样的流行趋势。联珠纹,即以圆珠缀联成圈,内部填充对兽、花草等图案。这是波斯萨珊王朝的典型纹样,隋唐前后传入中国并风靡一时。摄影/李如云


施行这项政策有一个重要前提,是唐朝的丝绸生产能力,必须要维持在全世界的优势地位。为此,唐朝做了两手准备。

在内部,除了向全国各地征收丝绸,还在长安、洛阳两京设有绫锦坊、织染署,内有终身服役的官奴婢,以及轮番服役的长上匠、短番匠等,长年辛勤地为朝廷织造丝绸。

织染署内部又细分为二十五个工种,每一个工序都有专人负责,实行流水线作业。例如,染色部门就细分为六作:青、绛、黄、白、皂、紫,各有一个专业团队负责。这代表了当时世界丝织行业中最高的专业化生产水平。

在外部,唐朝立法对丝绸外贸进行严格限制。在日本学者仁井田陞整理的《唐令拾遗》中,有一条关于边境市场管理的法令:“诸锦、绫、罗、榖、紬、绵、绢、丝、布、牦牛尾、真珠、金、银、铁,并不得度西边、北边诸关,及至缘边诸州兴易。”

向外国走私丝绸是犯罪行为,若被边检人员查获,将被处以没收货物的惩罚。因此,唐朝的丝织品出口,基本上走的都是官方渠道。而日本正仓院和法隆寺等机构收藏的唐朝丝绸,有的就是遣唐使带回的赏赐之物。

日本在接受大唐赐物的同时,也从未停止发展本国的丝织业。例如,和铜四年(711年),元明天皇曾将织物部的技术专家派遣到各地,教导民众学习丝织。

著名的遣唐使吉备真备,归国后曾组织官方力量制造大批服饰,式样、颜色完全仿照大唐。

因此,奈良时期(710-794年),日本丝织业日渐繁荣,在技术方面取得了长足进步,甚至开始反过来向大唐朝贡丝织品。

据《册府元龟》记载,唐开元二十二年(734年),日本遣唐使献给唐玄宗的礼物中,包含了“美浓絁二百匹、水织絁二百匹”。如果说日本是大唐的学生,那么这时学生向老师交上了自己的作品。



图为日本江户时代(1603-1868年)刺绣山水诗文丝绸和服(供图/美国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用料、工艺都十分上乘。丝织技艺大约从三国时期开始传入日本,而在此后的一千多年里,日本一边学习中国,一边发展出了独立的丝绸生产体系,到了近现代甚至有了反超中国之势,可谓青出于蓝。


唐乾宁元年(894年),大唐王朝日薄西山,日本停止了遣唐使的派遣。但大唐丝绸的魅力犹存,在此后的数百年间,在日本人的心目中,唐锦依然是高贵奢华的代名词。这在日本文学巨著《源氏物语》中可见一斑。

《源氏物语》创作于十一世纪初,距唐朝所处的时代不远。书中有不少对来自唐朝的绫锦绸缎的描写,其中唐锦的形制,与正仓院所藏恰能相侔。

按照丰子恺先生的译本,单是一个“锦”字,就在《源氏物语》中出现了40次。

日本人对唐锦的使用,即使是在贵族阶层也并不普遍,往往是在隆重场合才会铺设或挂出。

比如,《源氏物语》第三十七回写到了一场佛像落成的开光典礼,佛堂中的用具都置办得很讲究,“佛前悬挂着的幢幡,形色非常优美,是特选中国织锦缝制的”。

第三十四回写到了天皇朱雀帝,为最宠爱的三公主举行隆重的成年礼,仪式现场“自帐幕、帷屏以至一切设备,一概不用本国绫锦,全部仿照中国皇后宫殿的装饰,富丽堂皇,灿烂夺目”。

到了明朝,事情发生了变化。明初实行严厉的海禁政策,到了“片板不许下海”的程度。中国丝绸,从此开始淡出日本市场。而在16世纪末丰臣秀吉统一日本后,随着经济的繁荣,日本社会对丝绸的消费需求空前高涨,日本趁机大力发展丝织业,建立起了独立的生产体系。

17世纪的西班牙商人撰写的《日本王国记》中就描述道:

“生丝纯白细腻,质地极优,但他们能将此加工得非常完美,以出色的技巧织成素绢……各式服料和数以千计的绸缎运来,并全部年年被销售一空、消费殆尽。不论男女,且无论少女、未婚的姑娘,抑或年龄已逾五旬的老妇,人人皆穿着各种色彩的衣裳。”



1872年日本印刷画:东京丝绸厂内,身穿和服的女工在织机旁辛勤工作(供图/FOTOE)。


日本丝织业的进步,在中国的文学名著《红楼梦》中也有所体现。《红楼梦》第三回,贾宝玉首次出场的穿戴中就有“外罩石青起花八团倭缎排穗褂”。

曹雪芹出身江宁织造府,对高档丝绸了如指掌,而他笔下的富家公子竟以倭缎为外褂,可见日本丝绸在当时得到了中国人的普遍认可和欢迎。

后来贾府被抄家时,被查抄的物品中仍有“倭股十二度,绸缎一百三十卷”。另在明宋应星《天工开物》中有一段记录,明朝在与北方草原民族互市时,日本生产的倭缎受到了特别欢迎,以至于福建漳州、泉州等地开始仿制倭缎。

这说明,在明清时期,日本的丝织品强势进入中国市场,甚至渐渐有了反超中国之势。昔日的师生关系,正在发生逆转。

至于20世纪初,日本终于超越中国成为世界第一产丝国,并在之后发动的侵华战争中,千方百计破坏中国的丝织产业、掠夺蚕种和蚕丝,这些就是后话了。

正仓院的丝绸文物,历经了千年岁月后依然鲜艳柔美,而其背后掩藏着的,却是一段段厚重的历史。丝绸之路上真正的主角,也许不是精美的丝绸和货物,而是国与国的千年浮沉。



绀夹缬絁几褥,奈良时代·8世纪 正仓院(南仓150-14)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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