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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荡春光寒食天

送交者: 细雨如烟[☆。空谷幽兰。☆] 于 2021-08-28 9:27 已读 442 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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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雨只似未来时。那些浮世的碎屑,莹润而多情,它们纷扬飘洒,点染着春末的黄昏,就像那捉摸不定的清愁淡绪,又或者,心中暗藏的那些无法企及的怀想。

浣溪沙

淡荡春光寒食天。玉炉沉水袅残烟,梦回山枕隐花钿。

海燕未来人斗草,江梅已过柳生绵。黄昏疏雨湿秋千。

又是一年寒食节。春光融和,充盈着街市与郊野。

“淡荡春光寒食天”,这般清新可人的句子,宛若信手拈来。此时汴京城中的李清照正值大好年华,小有才名的她面对即将过去的春天,在思量着什么呢?

暮春是个好时节,正如江淹在《别赋》中写的那样,“闺中风暖,陌上草熏”。香炉上的袅袅残烟,只是这个慵懒季节的小小片段,沉水香消,似有着更加悠长的余味。春梦初醒,容妆未整,她便斜倚在枕上怔怔出神,好似梦中的景象还未从眼前消散。此情此景,宛若一幅优雅的仕女图。

李清照依然有着纯朴的童真。燕子还未从海上归来,女伴们已开始在花园院落斗草嬉戏。在这梅花落尽的时节,柳绵早已飘荡在暮春清冽的空气中了。

斗草是一个古老的游戏,又称蹋百草。南北朝时民间就有端午节斗百草的风俗。南朝梁的宗懔在《荆楚岁时记》中说:“五月五日,四民并蹋百草,又有斗百草之戏。”唐代风行于宫廷与民间。这风俗到了宋代依然很流行,只是时间不再是端午,而是春分到清明期间。北宋大词人晏殊的《破阵子·春景》中也提到小女孩斗草:“疑怪昨宵春梦好,原是今朝斗草赢,笑从双脸生。”宋末吴自牧的《梦粱录》卷一说:“二月朔(初一)谓之中和节……禁中宫女以百草斗戏。”清明前后春意盎然,女孩们步出闺阁,去院落中搜集奇花异草,相互比拼或斗智,是她们乐此不疲的游戏。

斗草其实有两种玩法。其一是小孩子两人各持草茎,把两根草钩在一起,用力拉扯,被拉断的那方就是输家。这种玩法一直流传到现在,估计我们不少人小时候都玩过这样的游戏。

其二,稍年长的文人侍女或大家闺秀,由一人报自己手中的花草名,其他人也以花草的名字来作对子。如果有人报的花草名令其他人都对不上,就算赢了。

《红楼梦》中亦有斗草的情节,就是第二种。在第六十二回中,写得详尽又生动。那些女孩聚在一起,用采来的花草的名字连缀比对,香菱因为说了一个“夫妻蕙”而被大家取笑了一番。

外面小螺和香菱、芳官、蕊官、藕官、荳官等四五个人,都满园中顽了一回,大家采了些花草来兜着,坐在花草堆中斗草。这一个说:“我有观音柳。”那一个说:“我有罗汉松。”那一个又说:“我有君子竹。”这一个又说:“我有美人蕉。”这个又说:“我有星星翠。”那个又说:“我有月月红。”这个又说:“我有《牡丹亭》上的牡丹花。”那个又说:“我有《琵琶记》里的枇杷果。”荳官便说:“我有姐妹花。”众人没了,香菱便说:“我有夫妻蕙。”荳官说:“从没听见有个‘夫妻蕙’!”香菱道:“一箭一花为‘兰’,一箭数花为‘蕙’。凡蕙有两枝,上下结花者为‘兄弟蕙’,有并头结花者为‘夫妻蕙’。我这枝并头的,怎么不是?”荳官没的说了,便起身笑道:“依你说,若是这两枝一大一小,就是‘老子儿子蕙’了?若两枝背面开的,就是‘仇人蕙’了?你汉子去了大半年,你想夫妻了,便扯上蕙也有夫妻,好不害羞!”

书中所写的游戏,是如此生动。李清照和她的女伴们所玩的,多半也和《红楼梦》中一样。一群洋溢着青春气息的少女在这融和春光中嬉闹游戏,是一幅多么美好的画卷。那时候的她,还是个童心未泯的少女吧。

微雨只似未来时。那些浮世的碎屑,莹润而多情,它们纷扬飘洒,点染着春末的黄昏,就像那捉摸不定的清愁淡绪,又或者,心中暗藏的那些无法企及的怀想。

那一个精巧的“湿”字,在不经意间诠释了她此刻的心情。春天总会过去,她无忧无虑的少女时代也即将过去。或许就在这个小雨的黄昏,眼中蒙着淡淡雾气的青衣少女将不再天真。

冯延巳在《南乡子》中写“细雨湿流光”,这优美的句子,就如李清照当时的心情。曾经的天真烂漫、笑靥如花,终于还是付与这止不住的流光了。从她手边悄悄溜走的,又何止这一份雨后的心情。从那小小的秋千上,她仿佛看出了一个季节的终结。

夏日终将来临。犹记暮春时节一场黄昏小雨,伴着四散的柳絮,流光转换中映出一个带有淡淡惆怅与希冀的清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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