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花开遍野的巴尔干第一大淡水湖畔，寻访中世纪的村落；于巍峨庄严的中部山地，追想本地人引以为傲的石头故都；沿着昔日威尼斯人的足迹，深入一座座旖旎的海滨古城，感受当地人质朴热情的待客之风……袖珍的黑山足以证明：“浓缩的都是精华。”



走进黑山



从亚得里亚海滨开往波德戈里察的列车。提到巴尔干半岛，或许很多人脑海里的第一反应还是“欧洲火药桶”。20世纪频仍的战火，如乌云般遮蔽了这片土地光辉灿烂的过往。事实上，古希腊、古罗马曾锻造了它文明的底色；中世纪时，斯拉夫人与奥斯曼人在这里征战不休；到了15-17世纪，威尼斯共和国在地中海的商贸霸权，又塑造了它瑰丽斑斓的面孔。


典型地中海风格的果蔬摊。

“我来南斯拉夫，就是想看看用血肉写成的历史是什么样子。”丽贝卡·韦斯特在著名的《黑羊和灰鹰》一书中这样写道。黑山曾是南联邦的一部分，在联邦解体后的1992年与塞尔维亚组成南联盟；2003年，南联盟改名“塞尔维亚和黑山”，之后黑山于2006年脱离塞黑独立，成为欧洲最年轻的国家之一。这个论面积尚没有北京广阔的小国，除了南部亚得里亚海岸沿线有适合耕作的平原外，大部分国土都被山脉和丘陵覆盖。虽然历史上未免积贫积弱，风景却是极为壮丽旖旎，尤其沿海地区，俨然已是欧洲新兴的海滨度假胜地。

斯库台湖畔


眺望斯库台湖与远山。

斯库台湖（Skadar Lake）坐落在黑山东南角的群山之中，是与邻国阿尔巴尼亚的界湖，也是巴尔干半岛上最大的淡水湖。湖以观鸟著称，栖息着超过280种鸟类，明星鸟种有达尔马提亚鹈鹕、大白鹭、翠鸟和大鸬鹚等。湖心有三三两两的小岛，岛上是废弃的堡垒和修道院，落日下有种苍茫的美感。

维尔帕扎尔村
Virpazar


维尔帕扎尔风景如画的渡口。

维尔帕扎尔村坐落于斯库台湖西岸，毗邻黑山与阿尔巴尼亚边境，一条古老的石桥让村子和外界相连。从2000多年前开始，古代的伊利里亚人就在斯库台湖畔崎岖的山地上种植葡萄、酿制美酒。温和干燥的地中海气候，与本地特有的葡萄品种威尔娜（vranac）相得益彰。至今村中家家户户依然酿酒，山坡上规整地种植着葡萄，旁边的水管引来山泉灌溉。

戈丁涅村
Godinje


戈丁涅小村的房屋。

13世纪的古村戈丁涅距维尔帕扎尔不过四五公里，但山路蜿蜒多姿，时而穿越密林，蜂舞蝶忙；时而闪出一角悬崖，脚下的斯库台湖水幽深湛蓝。戈丁涅藏在一片丘陵之中，由灰白的石灰岩建造而成。14-15世纪时，斯库台湖一带处于泽塔公国（Principality of Zeta）的统治下，酿酒业发达，一度十分兴旺。自16世纪开始，奥斯曼帝国霸占了黑山绝大部分地区，但戈丁涅村因为相对隐蔽的地理位置而躲过了奥斯曼人的占领，据说这让村庄的人世代为豪。如今，村中的教堂依然巍然耸立，但古村几乎已没人居住，山坡上狭窄的小巷两侧，只有倾颓的房屋与蔓生的野草半掩在明丽的春色里，有种超现实的诡异。

石头故都采蒂涅


Crnojevici修道院。

只有在旧都采蒂涅（Cetinje），才能真正了解这个国家。从16世纪初开始，采蒂涅便领导着黑山人抵御宿敌奥斯曼帝国。彼时黑山一度是信奉东正教的政教合一国家，直到1852年才世俗化，成为黑山公国。1860年，黑山大公尼古拉一世（Nicholas I）继位，随后向奥斯曼发起蓄谋已久的攻势，夺回了大量土地，声势大振。1910年他正式称王，宣布建立黑山王国，采蒂涅随即被擢升为王城。


采蒂涅破败的窗户与行色匆匆的路人。

和大部分像巧克力蛋糕一样精致可人的欧洲古城完全不同，如今的采蒂涅残破、坚硬，不断渗出丝丝冰冷。城中总人口1万多人，尚不及中国一所高校，远远填不满曾经作为首都的规模。街上几乎没有行人，空地上有趣的涂鸦是为数不多散发着生气的景象。走在街头，你会感到像是穿行在一座外星球的废墟里，街道在静止的异次元中，那些房屋和老梧桐树，是一百多年前投射出的镜像。人烟的退却，也让自然开始重新收复失地，苔藓爬上了墙壁，洋水仙占领了破碎玻璃窗下的庭院。

黑山国家博物馆
Narodni Muzej Crne Gore


透过采蒂涅民居的窗户看春天。

博物馆中最重要的景点，是尼古拉一世的宫殿。作为黑山第一位也是唯一的国王，尼古拉一世的宫殿更像个乡绅的大宅，不仅没法与奥斯曼苏丹的皇宫相比，与奥匈帝国哈布斯堡王朝的宫殿也不可同日而语——正是后者将尼古拉一世赶下王座、流放至意大利，又一次终结了黑山短暂的独立。尽管如此，采蒂涅依然十分珍视这段历史，努力在王宫中全方位还原国王昔日的饮食起居。


黑山国家博物馆中茜茜公主的画像。

世人口中，尼古拉一世有个外号叫“欧洲岳父”——置身林立的豪强之间，小国总得有些过人的本领才能夹缝求生，尼古拉一世的“法宝”便是他五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对于这一点，王宫的介绍中也并没有回避：五个公主悉数嫁给了欧洲各国的王孙贵胄，女婿们的支持巩固了老国王的统治，直到无可奈何的国破家亡日来临。如今王宫中挂满了各国王室成员的画像，甚至有一幅茜茜公主的肖像，他们都曾是国王引以为傲的朋友圈。但最触动人的，是其中一位公主的闺房，房中依然摆放着她心爱的钢琴，墙上的画像美丽而忧郁，自从尼古拉一世被流放后，她再也没能回到故乡。

黑山海岸线
新海尔采格
Herceg Novi
“最年轻的古城之一”


新海尔采格的海滨。

新海尔采格已经有600多年的历史，但它依然是黑山海岸线上最年轻的古城之一，看上去甚至更像18、19世纪的小镇，透着半旧的家常感。在1979年的大地震中，古城未能幸免于难，连城墙都一头栽进了海里，如今所见一部分是后来修复的，但并不感觉突兀刺眼，可见修缮工程的用心。亚得里亚海沿岸的古城都是依山而建，新海尔采格的高低落差更是在所有古城中排名第一。新修的车站占据了全城制高点，一路往下便是进城的古道，直通海边，越往海的方向，建筑年代越是久远。


夕阳下的新海尔采格钟楼。

在新海尔采格，本地人的生活尚未被游客打扰，寻常巷陌里道路相通，鸡犬相闻。一路穿行，来到某家的晒台，窥见某家的窗户，转过一架紫藤，又露出一角透明的海。有时碰上铁将军把门，以为必须往回走，谁知过去一推，只是虚掩着，让莽撞游人立即感受到主人的善意。

科托尔
Kotor
“峡湾里的奇迹之城”


峡湾里的科托尔海港。

科托尔是黑山最重要的世界文化遗产，名声在外，但即便你对它的历史一无所知，依然会为这里奇特的地形与惊人的美丽感到心旌摇摇。黑山的海岸线本就崎岖，科托尔湾更是“放飞自我”，硬生生往里凹出了一个三角形海湾，只留下一道狭窄的海峡连通外海，海湾中另有一条更狭窄的水道，伸向深处的潟湖，科托尔古城便隐藏在最狭窄的夹角处。事实上，黑山的亚得里亚海岸便是欧洲最南端的峡湾，然而寒冷、空濛、野性等峡湾的“标配”在黑山全都失灵，变成了阳光灿烂、海平如镜，满目是教堂美丽的尖顶，以及水边繁华的人间烟火。


科托尔古城中的老式房屋与街道。

唤醒沉睡的高山，威尼斯共和国功不可没。这个东罗马帝国的附属国在9世纪时自己出来“单干”，横行爱琴海与亚得里亚海。15世纪起，黑山一线的亚得里亚海域基本都已由威尼斯人控制，科托尔湾的古城中到处烙着威尼斯的影子。在北部山区与奥斯曼人拉锯苦战时，南部海滨足足享受了大概400年航海贸易带来的便利与财富。历史的留痕至今清晰可见，在小小一杯咖啡中都可见端倪——在山区流行的是带渣的土耳其咖啡，沿海却遍地都有泡沫细腻的卡布奇诺。


科托尔古城的南入口有闸门与护城河。

为了方便游客，科托尔的车站没有建在山上，而是就近设在城外的港口边。进入古城可以走南门，这是古城最老的城门，依着圣约翰山（St John's Hill）的山势修建，如同从岩石中生长出来一般。由于易守难攻的地形，历史上科托尔城一直是科托尔湾的中心，从公元前2世纪便成为古罗马帝国达尔马提亚行省的重镇。虽然主要的城池都是威尼斯人在15世纪左右修建的，但也保留了不少更早期的建筑，比如始建于9世纪的要塞城墙。它从古城的北门附近蜿蜒上山，全长超过1公里，有1300多个台阶。由于年代久远，黑沉的石墙与山体已经密不可分，远看若隐若现，临近观之，则是深深的震撼。

布德瓦
Budva
“壮美天际线”


站在布德瓦城墙上俯瞰晶莹的亚得里亚海。

留恋海滩的人不妨直奔布德瓦，这里地理位置优越，正好处在黑山山区与海湾的交界处，而且拥有黑山海岸线上最美的海滩，深受欧洲游客欢迎。每逢夏季，布德瓦海滩上“下饺子”的场景，与其他热门的地中海度假城市如出一辙，但这里的性价比却高多了，毕竟黑山的物价水平在欧洲偏低。


从布德瓦的城堡上远眺古城。

为了招待涌入的游客，布德瓦修建了一堆乏善可陈的住宅、餐馆，甚至还有烂尾楼，大大咧咧地躺在进入古城的必经之路上，着实令人有些失望。相比之下，更值得前往的是布德瓦的新城，准确地说，是新城与旧城结合处的那一片蔚蓝海滩。它与老城隔海湾相望，所有的窗户与凳子都为那条理想的天际线而生，代表现实的新建筑则被甩在了背后。孩童与小狗在沙滩上追逐玩耍，老夫妇依偎在一起啜饮美酒，人们枕着现世的安稳，眺望不远处的落日缓缓坠入失落的古城。

佩拉斯特
Perast
“威尼斯的幻影”


佩拉斯特的春天。

小小的佩拉斯特只有一条大街，约360位居民，在港口边走一圈，基本就跟全城人打了照面。但17世纪时，这儿可是科托尔湾最富裕的港口，是地中海上往来水手的梦想之地。从海上贸易中赚得盆满钵满的本地大家族们，沿着狭窄的海岸线建起了十几座巴洛克式大宅，犹如把威尼斯城最精致的一角，直接平移到了湖蓝色的科托尔湾之中。其中最漂亮的一座改为了博物馆，它曾是总督的官邸，二楼面朝大海的露台犹如文艺复兴时期的建筑画般比例精确，优美典雅。


佩拉斯特人创造了岩石圣母岛，这里宁静又美丽。

巴洛克建筑在全盛时期总是过于奢华富丽，须得繁华落尽，才能洗出底蕴的美。佩拉斯特就像一位迟暮得刚刚好的美人，满脸倦色也掩不住容光，让人心一下子软下来。近岸的海湾中有两个建于17世纪的人工岛。传说为了纪念圣母显灵，保佑出航的水手，佩拉斯特人决意在海中建立修道院。居民划船将石块送入海湾，最终填出了两个小岛，如愿在岛上修起了修道院和教堂。如今在每年7月22日，城中还会举办传统的Fasinada节活动，人们划着船把石块送到岛上，纪念祖先的虔诚与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