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菊花的黄色花蕊中包含天然毒素，是一种强力杀虫剂。


这种名叫除虫菊的花朵含有一种强力化学物质，可制成有效且对环境友好的杀虫剂。

昆虫界最致命的花朵却摸起来很软。每天早晨，在肯尼亚东非大裂谷上方的山丘上，除虫菊的白色花瓣上都会沾满露珠。人若摘取几朵，绝对无害。但昆虫们要注意啦：它那黄色的花蕊含有天然毒素，可以在几秒钟之内将其杀死。
公元前400年，波斯人发现了除虫菊这种植物。它的花朵能产生一种活性成分除虫菊酯，经提取后，可制成天然杀虫剂。农民们把这种杀虫剂喷洒在作物上，可以保护它们免受螨虫、蚂蚁、蚜虫的侵害，而且不会侵害人的健康。牧民们把除虫菊酯药膏涂在牲畜身上，用以驱赶苍蝇和蜱虫。
在这种最常见的应用方式中，除虫菊酯能通过攻击昆虫的中枢神经系统而使其麻痹。除虫菊酯生产商Kapi LTD公司的总经理Ian Shaw解释说：“如果你用除虫菊酯喷射昆虫，头30秒内它会发疯，极度亢奋，然后就会掉到地上。”
在你家周围种上除虫菊可能就足以赶走携带寄生虫的沙蝇。沙蝇这种昆虫的叮咬会传播皮肤黑热病。该疾病影响了全球将近100万人，包括许多肯尼亚人。黑热病产生的皮疹会侵蚀人的面部，如果不经治疗，甚至可能致命。
疟疾是一种寄生虫疾病，每年导致100多万人患病，40多万人死亡，其中许多人死于肯尼亚。除虫菊酯成了抵御这类蚊媒疾病的有力武器。除虫菊酯可制成螺旋状的蚊香，点燃后会释放出熏香一样的烟雾，能驱散蚊虫却对人无害。
除虫菊每隔两周就要收获一次，且完全靠手工采摘。


Grace对她种植除虫菊的工作感到很骄傲。对当地人而言，该产业的回归意味着就业繁荣和社会效益增加。


纳库鲁（Nakuru）县政府农业部门负责人Joel Maina Kibett是全县恢复除虫菊种植的坚定支持者。

“除虫菊酯是全世界最重要的杀虫剂。”肯尼亚首都内罗毕往北3个小时车程的纳库鲁县农业部门负责人Joel Maina Kibett说，“它天然、有机，对环境没有任何影响，而且对使用者也友好。”
对Joel Maina Kibett而言，除虫菊这种精致的花朵在他的内心里还有个特殊的地位：它负担了自己的学业，成就了自己的事业。他自小在肯尼亚西部的博美特（Bomet）县长大，与兄弟姐妹们一起在自家农田里采摘除虫菊。他说：“那时候很兴奋，因为对小孩子而言，父母会跟你说：‘如果你把这个容器装满，我就给你买糖果吃。’所以我们会争着摘花。”
由于每隔两周就可以采摘一次花朵，所以这种植物几乎全年都能为种植者带来稳定的收入。此外，它们在肯尼亚的两个雨季之后都能以极快的速度生长，每年可以为农民带来两次收入。Joel Maina Kibett的父母将花朵晒干，卖给肯尼亚国营的除虫菊专营公司，用赚来的钱交孩子们的学费，并供他们以后上大学。
“它为我们的村庄带来了很多好东西。”Joel Maina Kibett说道。村里开了6家肉铺，因为人们用卖除虫菊的钱，能买得起肉了。

除虫菊的往事

Joel Maina Kibett的童年时期，即20世纪七八十年代，几乎全世界的除虫菊都种植在肯尼亚。20世纪20年代，英国殖民者将它带到了肯尼亚，到了1940年，肯尼亚已取代日本，成为世界头号除虫菊产地。20世纪60年代初，除虫菊成为肯尼亚仅次于咖啡和茶的第三大作物，肯尼亚为世界生产了70%以上的除虫菊，并雇佣了约20万名农民。
1963年，肯尼亚宣布独立时，由于除虫菊的重要性，肯尼亚的国徽上马赛勇士盾牌和两只狮子脚下都用了几朵黄白花图案。据负责监管纳库鲁县农业、畜牧和渔业的Immaculate Maina称，如今，作为国家课程的一部分，所有肯尼亚儿童都要在学校学习除虫菊的知识。


除虫菊正在太阳下晒干。该植物的所有生产环节都不涉及机械化。

20世纪80年代，除虫菊的产量达到巅峰，但到了90年代，该产业开始快速下滑并完全崩溃，同时将乡村经济拖垮。据世界银行称，当时的肯尼亚国营专营机构“肯尼亚除虫菊委员会”阻止其他公司进入市场，使得肯尼亚无法与私营除虫菊公司勃兴的澳大利亚竞争。肯尼亚除虫菊委员会还拖欠花农的费用，最终彻底停止支付。许多花农苦苦等了好几个月。许多绝望无助的花农别无他法，只能转而种植其他获利较少的作物。还有一些花农甚至丧失了农场。
Joel Maina Kibett说：“当整个产业下行时，受影响的不仅是我的家庭，还有我的村庄。”他们村里的6家肉铺全都关了门。“再也没人买肉了。旅馆、餐馆、卖衣服的店”全都停了业。一些家庭甚至食不果腹。“那真是一场灾难！”
直到2018年，肯尼亚除虫菊委员会才偿清债务。如今，随着越来越多化学杀虫剂被禁用，除虫菊作为天然杀虫剂的需求看涨，整个行业面临翻盘。
Joel Maina Kibett说：“我们农业办公室的人回头一看，才意识到这种花曾经支撑过许多家庭。我们多数人正是因为它才变成如今的样子。我们对它有一种怀旧之情。我们曾看到过铺满白色鲜花的美丽风景。我们曾经做过，结果非常好，而且我们有知识，也有现成的基础设施。”
2017年，纳库鲁县政府与6家私营除虫菊酯公司开始向15703户家庭分发除虫菊种苗，目前已为10万肯尼亚人带去了收入。
Joel Maina Kibett说：“从我们开始恢复这个产业至今，我们总共分发了2330万棵种苗，而这只是我们在短短四年里所做的事。”

肥沃的土壤，明亮的阳光和地热蒸汽


这种螺旋线的圆盘就是蚊香，能产生熏香般的烟雾，可以驱散蚊虫，但对人体无害。


图为蚊香的生产车间。蚊香之所以是绿色，是因为销售蚊香的西方国家喜欢这种颜色。

除虫菊在海拔1525的地区生长旺盛，肯尼亚的中部高原非常适合种植。这种花在陡峭的山坡上也很容易生长。
Immaculate Maina说：“我们占据了阳光和土壤的优势，有助于让这种可爱的花朵生长。”
纳库鲁县的山丘还坐落在肯尼亚丰富的地热矿藏上方。有家公司利用地热来更快地烘干花朵，储存更多除虫菊酯，而农民们在太阳下晒干时除虫菊酯会流失。
最近的一个星期六，Salome Wangari Mbugwa一整天都在她那0.4公顷（1英亩）的田地里忙活，从新种植的一行行除虫菊上采摘小小的白花。与Joel Maina Kibett一样，她也是从小就帮忙采摘除虫菊。当她结婚生子后，这种花已经无迹可寻。她种上了土豆和玉米。害虫和洪水过于频发，让她深陷贫苦，有时她几乎无法养活自己的孩子们。
因此，2019年，当一家新的私营除虫菊公司来到她的村里发放种苗时，Salome Wangari Mbugwa抓住了机会。现在，仅仅2个月，她从除虫菊上赚的钱与她一整年从土豆上赚的钱已经一样多。她说她会用这笔收入“清偿我的小额债务，而我的孩子们会过上更好的生活。”她要买一头奶牛，好让自己的孩子能一直喝上新鲜的牛奶，不再忍饥挨饿。她11岁的儿子David Muni Mbugwa也意识到了她母亲的成功，说也要当农民。Salome Wangari Mbugwa用当地基库尤语说：“我的孩子们帮了我的大忙。他们甚至提醒我是时候去摘花了。因为他们知道这花对他们也有好处。”
不过，种植除虫菊仍然困难重重。种植0.4公顷（1英亩）需要22000颗种苗，价值88000肯尼亚先令（850美元），这仍然远远超出了Salome Wangari Mbugwa许多邻居的能力范围。而且，尽管除虫菊酯能保护其他植物免受昆虫和害虫侵害，但这种花本身会遭受蓟马侵害而叶片受损，或受线虫侵害而根系受损。讽刺的是，这两种害虫都可以用化学喷雾处理，而许多农民们也买不起。


除虫菊的花朵在木制平台上晾晒。


包装部门正在整理将要卖往肯尼亚市场的紫色蚊香。


这家工厂会定期清理化学残留物，并生产有机产品。除虫菊混合着木屑，可以保证蚊香可燃，但燃烧缓慢。

每周，肯尼亚一家除虫菊生产商的业务经理Beatrice Muthoni Thumbi都会穿梭在农场之间，招募愿意重新种植除虫菊的农民。遇到那些还未忘记当年没人付钱的人们时，她还要面对责问。他们问：你们公司能存活下去吗？10年后你还会买我们的花吗？你们会按时付款吗？Beatrice Muthoni Thumbi向潜在客户们保证，那些日子早已过去。她所在的公司利用一个受欢迎的电子移动支付系统来快速付款给农民。这起到了一些作用。
最近的一天下午，Salome Wangari Mbugwa的手机亮了起来，显示存款余额有5198先令（48美元），她不禁欢呼起来。这发生在她收获除虫菊的三天后。这些钱可以给她19岁的女儿Josephine买一部新的智能手机，还将用于支付她的大学学费。
“你真的可以听到钱进来的声音。”纳库鲁县的一名农业官员Simon Kariuki开玩笑说。


纳库鲁县非常适合种植除虫菊，不仅土壤品质适合，而且它的海拔高度高于2000米。

回归自然本源

随着这一行业重新站稳脚跟，除虫菊酯的新市场可能会加快其复原。化学杀虫剂面临着日益增加的苛责，且被指责造成了所谓的“昆虫大灾难”，包括造成了全球蜜蜂的减少。一些化学杀虫剂通过毒害浮游生物和鱼类杀死了某些鸟类种群，并破坏了水生生态系统。新烟碱类杀虫剂可能对蜥蜴，以及老鼠、兔子和鹿等哺乳动物都有害。2019年在哥斯达黎加的一项研究发现，化学杀虫剂甚至可能造成了蚊媒疾病增加，原因在于它们杀死了蚊虫的天然捕食者。
今天，“发达国家正在制定最高残留水平，限制农民对作物喷施的化学品用量。”Ian Shaw解释说。除虫菊酯能在阳光和热的环境下自然降解，是一种对环境友好的替代品，因为“24小时过后，什么都不会留下。”
目前已有科学家在研究除虫菊酯能否用于杀死非洲东部蚕食庄稼的沙漠蝗虫。蝗虫群能多达700亿只，一天就能吃掉1.36亿公斤粮食。农业官员Simon Kariuki曾奉命追踪这些害虫。他回忆说，在Salome Wangari Mbugwa的农场附近见到了一个蝗虫群，蝗虫数量之多，遮天蔽日。
Ian Shaw说，肯尼亚为了对抗蝗灾所使用的化学杀虫剂能在作物上残留6个月之久，而除虫菊酯可能很快就能成为天然无害的替代品。内罗毕大学最近一项关于除虫菊酯喷雾的实地研究表明，它能够在24小时内杀死96%的沙漠蝗虫。鉴于世界上多数除虫菊酯都曾产于肯尼亚，Ian Shaw认为种植除虫菊可能是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
他说：“沙漠蝗虫是非洲之角的一大难题，而除虫菊是非洲之角的一个解决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