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寻尘香 下部(第11章) 心结
何处寻尘香
下部
岁月穿行山门,浮华时灭时生;举杯对月向神明,一缕沉香落凡尘。第11章 心结和二十年前相比,孔子庙前有了许多变化。小河的两岸被修整加固,宽阔不少;河岸用打磨的花岗岩作基坝,有两米多高;鹅卵石堆积的河床上,河水“哗哗哗”肆意流淌。沿岸是仿古雕刻的灰白石栏杆,安静地伫立,增添一份古朴和优雅的气息;两岸边种上了一排绿树,风一过,树叶婆娑起来;这一静一动,让过往的游客多了一些心旷神怡。“圣贤街”也拓宽了,变成了步行街,街边不再有以前的小摊位和停车位,地面全铺上了大块深色大理石,颇有质感的庄重。走过连接两岸的人行桥,左右各有一间仿古的木屋,一间卖门票,一间卖各式香烛。买好门票,蔡文胜又买了两扎香,便往大门走去。站在门槛往里看,前殿依旧飞檐高翘,雕梁画栋;一排木门上还是镂空的珍禽异兽,花鸟鱼虫;殿里中央石台上,是孔夫子伫立的身影;一切都和二十年前相似,似乎没有褪色陈旧。绕过大殿,蔡文胜直接来到后院;虽是一大早,可来烧头香的人不少,香炉上早已烟雾袅袅,还有自带的水果贡品。面对柿子树,把香点着,蔡文胜低头闭上了眼;过了好一会,才把香插在香炉里,重新睁开的眼里露出一丝疲倦。拿出手机,蔡文胜拍了几张照片,他想着可以发给沈文杰;二十年前,她领着他曾经在庙里烧过香,在后院给他讲成精的柿子树;也是那次相遇,才有了两人后来断断续续的情缘。走出庙门,蔡文胜往东走去,秋天的太阳很柔和,泛着黄光,浑圆得像一只蛋黄。来到小楼门前,蔡文胜有些诧异,眼前看到的情景和昨晚梦里的居然有些相似,老旧的两层楼房,灰暗的墙壁,被葱郁的树木掩盖包围;门前一棵高大的槐树,枝茂叶密,东墙角是一簇高大的竹林,竹子都有碗口来粗;竹子后面还有一排栅栏,栅栏上满是爬山藤,开满不知名的花。蔡文胜敲门,铁环在有些锈点的铁门上发出空洞的声响;好一会才听见脚步声,透过铁门上面的铁栏杆,看见里面的木门被打开,有些昏暗,一个女人的面容逐渐显露出来些轮廓;女人问:“你找谁?”“请问,陈熙容是住在这里吗?”蔡文胜道,声音有点紧张而僵硬,像刚才铁环敲在铁门上。女人从里面昏暗处注视着他,冷冰冰地:“没有这个人,你找错地方了。”说完关上了门。吃了闭门羹,蔡文胜从紧张变成了一头雾水;回想前天两人见面时,赵小强一本正经地告诉自己,陈熙容住在孔子庙旁的 小楼里;难道会是个乌龙?又一想,怎么就不可能是个乌龙?当年就是赵小强,一本正经地说自己偷偷喜欢的女孩叫陈西红,害得一年多的时间里,自己坚定不移地以为陈熙容就叫陈西红。一肚子的疑惑和不解,却失去了再敲门的勇气,蔡文胜于是转身往回走。在民生广场的风水店里,和往常一样,老姜洗漱完毕,先朗声念了一段“麻衣神相”:
入眼方知诀,还观主起中。
语迟终富显,步紧必贫穷。
犬眼休为伴、鸡睛莫与逢。
颈偏同时滞,头小定飘蓬。
骨露财难聚,筋浮病必攻。
唇掀知命天,腹坠禄须丰。
腰肥知有福,额广寿如松。
脚长兼耳薄,辛苦道途中。念完一段,便拿起水烟筒,嘴里轻念:“早上一口烟,赛过活神仙”,然后美美地抽了一口。红衣女子早早就把店里打扫了一遍,又沏好茶,在隔壁米粉店买了两碗皮蛋粥、三个馒头;两人各喝一碗粥,老姜吃两个馒头。吃饱喝足,老姜说:“小翠,你去买点水果回来,今天要和老朋友接着吹牛。”红衣女子说:“人家未必还来,你一个算命的,他一个外国人,两人能聊到一块吗?”“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古有贤能孟尝君,也多结交鸡鸣狗盗。”老姜说,他知道小翠不知道这些典故,心想这些话可以和读史书的蔡老师再说一遍;又说:“我和他二十年前偶遇,现在又偶遇,虽是萍水相逢,却是交浅缘深;何况这蔡老师心中有事,和我聊聊,或许就把心结聊开了。”话音刚落,就看见远处来了一个人,正是满怀心事的蔡文胜。
二十年前的乡镇公共汽车站里,蔡文胜看着姜老师的背影,心想两人不过是萍水相逢,交浅言深;没想到,二十年后,姜老师是他疑惑的解铃人。正如姜大师所料,两人一聊就停不下来。姜老师说,给蔡文胜开门的女人叫来弟。在姜老师来县城投靠学生小孟之前,圣贤街发生过一起绑架儿童案,被绑架的就是当年十几岁的来弟。那是一个雨天,两男两女开着一辆灰色面包车,在孔子庙附近把来弟强行推进车里;街边摆摊的熟人看见,大喊“抢人了,抢人了”;面包车仓皇逃窜,开上了往市里去的公路。来弟的二姐招弟和大姐夫“屠夫”,正拉着一车货准备到新店上架,一听消息就急火火追赶出去。追了好一阵还是没看到影子,焦急地在一个岔路口停了下来,一边是去市里,一边是一个村路的入口。这时一辆摩托车从后面赶上来,对他们招手示意,“屠夫”便开车跟着摩托车进入村里。摩托车在前面拐了好几个弯,停在一栋房屋前;“屠夫”一眼看见一辆面包车停在角落里,尾气管还在往外冒白水汽,抄起两把杀猪刀便向大门冲去。“杀人比杀猪难多了。”事后“屠夫”感慨道,他冲进房门的一瞬间,瘦男人的铁棍砸到了他的肩膀,接着胖男人的锄头敲中了他的膝盖;接着又感慨:“不过老子也不是吃素的,就把他们当猪来杀。”年轻时,“屠夫”不肯杀牛,说牛有灵性;但杀了好几年猪,说猪是畜生,该杀。事后,两男人一胖女人都进了县医院的ICU,“屠夫”也在医院躺了半个月,只有跪地求饶的瘦女人完好无缺。县公安按瘦女人的招供,赶到另一处抓获一男一女,解救了屋里两个小男孩;这是一个专门拐卖儿童的团伙,已经作案多年,绑架的小孩有三四十人;按瘦女人的交代,县公安发出几十份协助调查令,请求外省相关机构进一步调查。这起儿童拐卖案引起了轰动,当地老百姓都说这几个人该死,千刀万剐也不为过。几天后,三人从ICU转到羁押病房,有公安二十四小时看守;可没过几天,三人就中毒而亡。县公安局局长亲自带队调查,几天后宣布:三人自知罪恶深重,难逃一死,各自服毒自杀。事后,局长私下责怪院长,说你们当时就不该抢救,装个样子就好了;现在倒好,浪费了国家这么多人力物力。院长也一肚子委屈:人是我们救的没错,可看管是你们公安的责任;嘴里却道:“下不为例,保证下不为例。”姜老师又说,那个瘦女人还招供,那次是打算绑架两个女孩,除了来弟,另外一个就是你同学的女儿,可当瘦女人进屋去找女孩时,却看见屋里坐着一只像水牛一样大的银毛狐狸,把她的魂都吓没了;不过,公安也不可能相信她疯癫的话,自从看见“屠夫”把她老公和同伙砍得血肉淋漓,女人就一直疯疯癫癫的。“后来她们母女过得怎么样?”蔡文胜问道,这时姜老师开始填埋烟丝,蔡文胜拿过打火机把烟丝点着。“不好说,没人了解真相。”姜老师吐一口烟,叹一口气:“感觉她们住在一个尼姑庵里。”市里,还是“四季春”饭店。沈文杰呷着杯子里琥珀色的液体,看着对面馋嘴的女人,忍不住挖苦道:“你家老王挣得可不少,怎么就不让你吃龙虾?”“别打扰我吃东西,有什么话等吃完再说。”周美丽假装不耐烦的样子;自从知道沈文杰隐瞒有外遇的详情,周美丽把自己的位置提高到和她平起平坐,现在沈文杰又请自己帮忙,提出吃龙虾的要求变得合情合理。老王原来在市三医院当院长,上任前老王对这次“天上掉馅饼”的升迁做了些调查。原来的院长有后台,任职的时候把医院能盖的楼都盖了,能买的仪器设备都买了,把该拿的回扣拿得差不多,便拍拍屁股换了另外一家医院当院长;三医院是以康复疗养为主,本身油水不多,现在基建和设备都齐了,几个院长候选人都没了兴趣;平时本不求上进,只喜欢吃喝玩乐的老王倒来了机会,原来只是科室主任,一下升到了院长,于是兴高采烈地走马上任。前几年,周美丽有了升职的机会,不过两人同在一个医院当院领导不合适,于是老王主动转到了更无所事事的医师协会当会长去了。老王去当会长有着自己的小算盘,他的本职是外科医生;老王平时在协会里打酱油,周末忙着做手术。和市一级医院相比,县医院的手术能力比较低,很多手术只能把病人转到大医院。为了保住病人,县医院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请市里的医生周末来做手术,一是提高了医院的医疗水平和声誉,二是把病人留在了医院,还能提高手术费用;医院挣了钱,病人省了钱和麻烦。这项业务一开始就有很好的市场,老王会长的身份和几十年的临床经验,让他成了热门人选。每个周末都要做好几台手术,时间长了,名声在外,不少县镇病人指名要等王会长做手术。老王挣的外快并不上交周美丽,而是自己开个单独账户存着,说将来给儿子在澳大利亚买房。老王和周美丽的儿子大宝,目前在澳洲读医学博士;周美丽想要儿子学成回国,老王不同意,说国内太卷,医患关系难搞,当医生压力山大,不如在国外悠闲地过日子。周美丽问,只有一个儿子,将来我们老了怎么办?老王说,这就是我为什么要存钱给儿子买房子,将来我们退休了也出国。周美丽还是犹豫,说出国人生地不熟,国内关系多,办事都能走后门;老王见好说说不通,便两眼一瞪,说:“我当科主任时手下几个年轻医生,经常加班加点,有假不能休,压力太大,年纪轻轻就阳痿,你是不是不想抱孙子了?”周美丽见老王说得认真,不知真假,但又不敢不相信,只好同意儿子将来留在澳洲;老王继续理直气壮地存他的私房钱,晚上有空也不陪老婆,和几个老友开车到山里夜钓;现在连年轻人都阳痿,他一个准备退休的人,交不上公粮没有什么可丢脸的。老王不肯出钱给老婆吃龙虾,周美丽只能让闺蜜请自己吃了。吃完龙虾,周美丽抬起眼皮,说:“说吧,又有什么花样?”“想听听你的看法。”沈文杰收起不友好的眼神,说:“我想和他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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