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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柯一梦话杭州

送交者: 茶农[♂☆品衔R3☆♂] 于 2020-12-03 17:21 已读 1507 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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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倪宗豪

 
唐代李公佐写过一则故事。有个叫淳于棼的人,一天醉倒在古槐树下,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在槐安国娶了金枝公主,成为国王的驸马,并任“南柯太守”二十年。梦见自己与金枝公主生了五男二女,荣耀一时。后来因与檀萝国交战,吃了败战,金枝公主亦病死,最后被遣发回家,沿途破车惰卒,伤心至极儿惊醒。醒来后发现“槐安国”和“檀萝国”竟都是蚁穴。原来自己去了蚂蚁国。
  回望记忆里的杭州,何尝不是个“槐安国”。
  能记起旧杭州的,差不懂都过了五六十岁。也只有这一代人,记忆里装着旧杭州的岁月。他们的童年、他们充当杭州伢儿的岁月,就是当年的小人国。
  当初他们见到的羊坝头银行高楼,多么巍峨,能爬上门前石箍的,都是七八岁的大英雄。如今这个建筑虽然还在,却显得那么渺小和猥琐。
  当初心目中最大的街道延安路,各色游行队伍经过是那么气壮山河、震撼人心。如今虽然已经拓宽,却依然那么逼仄,竟然容不得行人与自行车的并行。
  当初那个放飞鹞儿、放飞梦想的 “少年宫广场”,如今也不过小区花园这么大了。当初那个比想象中的故宫还要雄伟的“昭庆寺”,现在看起来也是个不伦不类的建筑,还有作为近代杭州文化最重要建筑——“青年会”,如今只是个逼仄的咖啡吧……
一切的一切都在转眼之间放大。旧杭州成了彻彻底底的蚂蚁国,成了梦里的“槐安国”。
 

在这个“槐安国”里的回忆,是“滚铁圈”、抽“旋骆驼””、“㔣铜板”、“打弹子”、“弹牛皮筋”、“拍洋片儿”、“抓三角”、“斗蛐蛐儿”……。女孩则是“跳房蹲蹲”、“跳绳索儿”、“踢毽子”、“抓子儿”、“抓麻将”。男女孩一起玩的“躲猫猫果儿”、“老鹰捉小鸡”、“赢逃输抓”……童年无忧、童年无忌,他们不太了解这片童年“皮影”背后的公私合营敲锣打鼓送喜报、饥荒大锅饭及后来的布票粮票肥皂票、大字报高帽子游街和忠字舞红海洋,但他们感受过科学的春天以及开元中学门口排满自行车以及灯火通明的夜校。
杭州伢儿不论大小不论技巧一起玩,是这样的:参加者只要伸出双手,用手指捏住别人手背的皮,你的手背也被别人捏着,从上到下一长串,像串起来的“千纸鹤”。最下面一只手没东西可捏了,那人就开始叫唤:“哎哟哇!”
大家装模作样问:“择啥啦?”
那人就说:“蚊子咬我啦!”
大家说:“快快爬上来。”
于是最下面一只手上升到最上面,“叮”住了别人的手。接着又由最下面一只手的人开始叫唤,周而复始。
  这是一种关于“同情和关怀”教育的儿戏,是童年最宝贵的精神财富,它在如今老迈的心里深藏,挥之不去。
  杭州人的“石头剪子布”叫“擒棕梆”!简单豪爽有力,大有一掌既出,驷马难追的气势。
  杭州人有虚张声势的“咋啦”——那是北方人的口气。一言不合,“咋啦”相向,接下来就是出拳的架势。不过杭州人不会无理出拳,说话“硬锵锵”,脾气“钝头钝脑”;有时还包含着温情关怀,杭州人也不乏温婉如棉花糖的悄悄话。
  杭州人有“只管自家门前雪,莫问他人瓦上霜” 的冷漠,也有“你死我活他倒灶”谴责。杭州市井俚人精于算计,但鄙视自私自利之人,称其“风雨同舟,落雨逃走”,杭州人更有“煞宽,只要呛一声”的“两肋插刀”式豪爽。
  杭州人有“只想乘惬意”的懒惰和投机,更有“勤俭角儿”的模范。
  杭州是个不尚金钱,注重现世享乐的地方。杭州人说:“没钱不会用苦脑子,没钱会用浪荡子,有钱会用风流子,有钱不会用是呆子。”于是有了“没节刹”的阶层。自嘲兜里没钱,叫“没牙”、叫“袋儿屑燥”、叫“脉息朝天”……
  杭州人说杭州话。这个地方语言可能是世界上地域最小的地方语言。多少大?
北到武林门环城北路,出了武林门是绍兴话、余杭话;南到鼓楼雄镇楼,出了鼓楼是萧山话。东到环城东路,出了环城东路是三堡话,西到湖滨路南山路,出了南山路也是萧山话。骑着自行车沿着杭州话流行区转一圈,用不了一个小时。
    这样一个小语种(语言的小群种)却已经用了一千年,就算有一些流变,也中规中矩,其发音的规则几乎没有变化。这个“槐安国语”藏了什么秘密?
 

原来,杭州话不是地方土语,有来头——是“官话”,是“外来语种”。承袭的是中原汉语为基础,也融合了北方方言的古代汉语言系统。古汉语发音系统最大限度地被杭州话保留了下来,成为现代人与古汉语语音系统沟通的唯一桥梁。换句话说,我们有一样重要的东西留在了那个已经远去的“槐安国”——古代母语发音的钥匙。如果不把它找回来,古代母语发音的门,将永远关闭。
  时间不会倒流,梦境不会再来。我们也永远去不了那个“槐安国”。本来也就“拉倒”了。
  杭州的街巷不在,山水还在;杭州的市井作坊不在,杭州的点心小吃烹饪还在;杭州的风物不在,精神气质还在;杭州的生活习惯不在,变调走音的杭州话还在……
 

游走在“城市阳台”,人只是无根的浮萍。感觉不到自己是个杭州人,感觉到的只是渺小与无助。打开收音机,主播操东北土话兴致勃勃讲着笑不起来的笑话。在高楼背景衬托下,自己成了现实版的“蝼蚁”。面对玻璃幕墙大喊一声“我ηò”,传到耳中仿佛怪兽粗鄙的咆哮,再也没有喊出“咋啦”的底气。
  于是,想重新回到“槐安国”去寻找曾经的存在,去回忆曾经的温情和真实的欢笑。去翻找耳畔亲切的乡音以及让视觉模糊的符号……
  语言是文化的集成,也是文化的外显。要把杭州话的语音系统重新梳理出来,需要全景式地显现老杭州文化(特别是市井俚俗之类的亚文化)。
  为此,试以“杭州气质”为题,为杭州话还原其历史背景,去图解“槐安国”,去继续寻找这把陈旧的钥匙。

2020-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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