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仙”、“事务灯灯”及其它
                

                
                                                                                                                
                                                                    作者：亦歌
                                                            
                                                                
                                        
                      
                        （转自微信公众号：中西话题 ）
    杭州方言因为历史的缘故，极具特色，其中先有晋室南渡后带来的大量中古音，中间又有南宋官话的流入，清朝时更有八旗子弟在杭州驻防，使得杭方言在吴方言体系中别具一格。其中对杭方言影响最大的当数南宋官话，因为那一时期涌入杭州的北方人口大大超过了本地人，在当时的街头巷尾，就连贩夫走卒也多学京师叫卖之声。一百多年下来，杭方言里也夹杂了很多官话，杭州方言也由此记录了大量风俗人情的变迁。因为长时间受南宋官话的影响，杭州话是当今研究宋代官话/文白异读的活化石，比如很多南宋时代的诗词用普通话读则不押韵，而用杭州话读则完全押韵，如岳飞的《满江红》及李清照的一些词，读来简直如同是为杭州话而写。

 
   
由于发音的变异和长时间的以讹传讹，很多民间俚语的文字写法至今多已无从稽考。我曾问过一个专门研究甲骨文的朋友他们是如何确定某字的意思，他说多凭感觉，这里面没有什么标准答案。现在号称已经被基本确定意思的甲骨文，说不定以后随着更多资料的出土或被推翻，犹如当年郭沫若的一些成果被裘锡圭先生推翻一样。这里提到的杭州方言俚语未能查到有确切的文字记载，只好也凭感觉推断一下，以求教同好。 

 
   
首先是“财仙”或“财星”，城里和郊县说法不一。记得在小时候，班里最漂亮的女生估计都有被如此称呼过，不少调皮的男生往往会捡块木炭在墙上写道：“XXX是财仙/星婆！”
 
。今年二月份，我还在杭州的一个微信群里看到有人爆料，说当地一个五十多岁的妇女忍不住寂寞，去邻村和几个老头打麻将被染上了新冠，结果附近所有村镇又全部重新戒严，留言区骂声一片，其中有不少“财仙/星”之类的咒骂，读后不禁莞尔，作为老杭州，其中的意思是理解的，但感觉其书写肯定不对，因为无论是“财”或“仙”、还是“星”都不是骂人的话。百度杭州话词条倒是有检索，但注为“灾星婆”，和本意有点风马牛，再说“灾”和“财”的读音也完全对不上，这种可能性基本可以排除。琢磨了半天，觉得更有可能是“馋腥婆儿”，理由如下：

第一，宋明以后，白话文形式的戏剧和小说大量出现，其中如《金瓶梅》、《三言二拍》和《红楼梦》等中就有大量的偷腥之类的说法，如“天下没有不偷腥的猫”/“无猫不馋腥”等。偷腥或馋腥也因此等于乱搞男女关系。

第二，杭州话里“馋”和“财”、“腥”和“星”完全同音。

 
   如果此推论站得住脚， 
那么可以看出“馋腥婆儿”是骂人极狠的话。其中涉及性别歧视，似乎男的偷腥不足为怪，女人不但偷腥，而且居然还“馋”（代表心心念念），那就是本质的问题了。杭州话里以前常听到此骂，如八十年代严打期间，男流氓就叫流氓，而女流氓则往往被人骂作“馋腥婆儿”，甚至那个年代敢穿喇叭裤上街的姑娘也会被很多人骂作“馋腥”，这也可算是对女性最具侮辱性的辱骂了。 


 
   
另有一个常听到的杭州人损人的方言，发音大约如“事务灯灯”，又说成“事务灯灯走”，大意是某人抖起来了。比如某某被经理提拔为小组长后立马开始不苟言笑、一本正经起来，也不正眼看同事了，于是便有人说“瞧，某某“事务灯灯（走)”了！”同样，“事务”二字肯定是不对的。百度和谷歌上均未检索到。前些日子翻阅宋人笔记受到启发，觉得“持笏蹬蹬走”的可能性更大些。古代大臣上朝一般都要手持笏板以做记事之用，另外根据官品的大小，笏板的质地也从玉、象牙到竹片不一，朝奏时要把笏板挡在面前，眼睛望着笏板以示对帝王的敬意。笏板还能起到挡口秽的作用，是个非常实用的器物。杭州是个小地方，南宋时大臣上早朝，大多要毕恭毕敬地一早出门，手持笏板，神情肃穆，步履四平八稳蹬蹬而走，不能有半点马虎。“持笏蹬蹬（走）”，估计是对这些神情凝重的大臣入木三分的形象描述，这里也有时人对达官贵人人模人样的揶揄，“蹬蹬”后面还加个“走”，把行走的状态刻画得有模有样。

    杭州有放湖灯的风俗，如果牵强附会，写做“持湖灯灯走”也似乎说得通，但漏洞是“湖”在杭州方言里读上声，而“笏”读去声，和民间的习惯说法完全符合，因此，结合南宋的历史，本人更倾向于“持笏蹬蹬（走）”。  除此之外，杭方言里形容某人一本正经的还有：“产妇娘撒屁—一本儿正经！”，虽然也很形象，但总还是有些冒犯女性。

 
   
有关南宋官员上朝，一般的官员都会诚惶诚恐地早早从家里出发，来如今河坊街附近的南宋皇宫上朝，而当初权势倾天的宰相贾似道就不用那么赶了，度宗时贾似道以告老还乡为要挟，被准予六日甚至十日一朝，史书中记载他老人家住在葛岭的大别墅里（靠近保俶塔一面），就这样，
 
为了能偶尔上朝省时省力，他命人从柳浪闻莺系一条大绳直通平湖秋月的岸边，每次偶尔要上朝，便会命家臣在另一边用绳子通过滑轮拉船飞速而行，用不了十几分钟就可以到皇宫门口，腐败如此，也是南宋气数将近的征兆了。 

    南宋时期传下来的骂人损人的方言还有很多，譬如“滴卤刮浆”或者“滴卤儿”，其真正的意思就让人恶心之极，不便细说，据传是和不孝有关，所以凡是极端小气或抠门的往往会被杭州人如此唾骂。要说到骂人最恨且和南宋有关的，当数陕北方言中的“徽钦”，徽钦二帝的下场完全可以用惨绝人寰来形容，当年被金人用一条绳索牵着北去，
 
一路上蓬头垢面，期间更是连自己的妻妾女儿被金人污辱还得用漂亮的瘦金体上谢表，多年后受尽凌辱死于他乡，所以，每当陕北人威胁着说“小心俄徽钦你”时，那你就得当心了，因为天下最残酷的折磨和凌辱都不会超出“徽钦”二帝所经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