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没开车。
准确地说是拿到驾照后上路了两次。都是跟最好说话的老刘。第一次他坐在副驾上手舞足蹈，随时准备抢方向盘。红灯前缓慢刹车，不让乘客有顿挫感，是我给自己定的“范儿”。一个红灯前正享受自己刹车的“人不知鬼不觉”，车已停下来，老刘在旁还奋力喊“踩刹车踩刹车踩刹车”。

第二天练完换座位，余光瞥见平常满脸愁苦的老刘笑得十分灿烂，像个劫后余生的幸存者，当即决定停止折磨老刘。秉承报告好消息要趁早的原则，回到车上一边扣安全带，一边告诉老刘最近忙先不练车了。灿烂的笑容再度出现在老刘的脸上，难得的是他竟然说：“要练随时找我。”这句话让我更加坚定了再不折磨老刘的信念。
最早对车有概念是坐第一个老板的车。车还是奢侈品时，他就有四辆车：一个中型面包、一辆桑塔纳、一辆尼桑、一辆新买的奥迪。每次看见老板绝尘而去，我总不自觉同情他的劳碌命，走、跑都不够，要开着车去拼命。车，在我的眼里代表着奔波，再小资点说，就是灵魂的成长不需要物理概念里速度的加持。车于我始终算不上好东西。
再决定练车是迫不得已，将去旅行的地方，没有车就等于没有脚。
不知身体怎样神奇地保持了当初练车的记忆，自我感知中一直认为自己虽然没经验，但是肯定敢上路。本打算租个车直接练，身边一众人反对，自己也怕惹祸，先去驾校练了两个小时。驾校教练比老刘心理素质强，听说十年没摸车，挥手让我上车，同时对身边的同事宣布：“我今天上高速，不用晃头啦！”新学员在训练场教学过程中教练要左右晃头。
我被上高速这句话吓忘了的所有基础在跑了十几圈后彻底找回来了，下车时如果不是因为踩刹车太卖力导致一瘸一拐就直接去租车了。
没有实力支撑的勇气如手机的虚电。第二天租车行一个木讷的小伙子给我打开车门，十分潦草地介绍了几个按钮后，问：“还有什么问题吗？”我不假思索答道：“有啊，问题太多了。”我看着眼前那些装置，觉得除了方向盘都不知怎么用。
跟小伙子要实习标，小伙子说没有。“那怎么行！”让他找纸我自己写一个，他说没纸。“嗳呦，我就不该干这个事，太冒进啦！这啥啥都不认识。我就昨天开了两个小时，这十年都没开过。”我盼小伙子被吓到，不租车给我。小伙子扶着车门，说：“你先上去，上去再说。”
我习惯服从指令。坐到司机位置上，那些拉近距离的陌生按钮们狡黠地盯着我。“这都干嘛的啊？”小伙子伸手把档挂到D，放下一截玻璃关上车门。“这到家十几公里呢，我肯定不行。”“系上安全带。”我再一次反射式的执行他的命令。嘴还不停：“这回可要惹祸了，路上这么多车，再说我没自己开过啊！”小伙子对着出口一挥手：“走，往那边走。”我还喋喋不休，他又对着出口指了指：“往那边走。”我不记得怎么操作的，小伙子憨厚的脸在车窗外缓缓滑过，转眼就糊里糊涂汇进车流，我肯定是打了转向灯，都不记得有没有停车瞭望。
车里只剩了自己倒平静下来，现在除了走没有别的办法了。一辈子没这么集中精力过。祭出平生积累的所有厚脸皮，占着一条车道，车速控制在三十，一路开过去。没听到预想的滴滴声，滴了也听不见。
爬上家门口那个坡，山树依旧，我坐在四个轮子上的铁壳子里看着它们，如久别重逢。停好车，又打电话问了怎么锁车。到家后打扫做饭都仿佛身在车里。晚饭食而不知其味，饭后倒头就睡，一觉睡到天亮，是受到惊吓的典型症状。
第二天在村里顺时针绕大圈儿，嫌没意思，找块空地找车感，用两个大矿泉水桶当坐标，从中间穿过，十多次只两次刮倒了其中一个瓶子。第三天在村里逆时针绕圈儿，又去穿了几次瓶子，次次通过，于是把瓶子扔在路边等路过的乡亲们捡走，他们用来灌水浇园子或者挂在果树上给树整形。
还车的时候不敢把车停到狭窄的停车位里，站在过道上张望，见来个越野车忙迎上去。“您要进去吗？”自己都觉得这问候糖分不低。于是，那个好心的师傅笑呵呵帮着停了车。把手写的实习标留在车里，留给后面的谁当护身符。
重新坐上公交，自在地看着风景神游天外，真是太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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贴主:一窗青山于2024_08_25 19:31:58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