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览】“西化”与“改革”:格格不入·还是“貌离而神合”?
“西化”与“改革”:格格不入?还是“貌离而神合”?
──评王鹏令“西化派的困境
及其与改革派知识份子的分野”说──1999.9.22
https://web.archive.org/web/20070721062135/http://asiademo.org/gb/index.htm
王鹏令的“西化派”,说白了,就是指邓小平的所谓“资产阶级自由
化派”。他的“分野说”是建立在这样的一种政治逻辑思维基础上:
即中国大陆的改革是共产党主导的社会主义自我改造运动,是在所谓
的四项基本原则大框架下进行的。所以承认这一大前提的皆属改革派
知识份子。一般而言,他们包括体制内改革派或改革的温和派。相
反,凡体制外的力主全面变革的的社会精英,或与邓路线与方略相冲
突的改革思维与主张者,无论“自由化”或“全盘西化”论者,皆统
统被划归西化派及其“弟子”之列,而为王鹏令所大加鞭笞:什么
“在80年代,中国的西化派知识份子为什么从历史、传统到现实的政
治主张,均与改革派有点格格不入,似乎与后者很难找到多少共同之
点”。前者的“全盘西化无疑意味着对中国大陆现有制度、体制和文
化之全面彻底的否定。因此,它不仅仅与现政权处于完全对立,乃至
对抗的状态,……与改革往往也是很难协调的”。
由此可见,什么“全面彻底否定现有制度”,与“现政权处于完全对
立乃至对抗的状态”,王鹏令已将其“分野说”定义扩延为敌对关
系:格格不入而毫无共同之处。
89民运及其后对赵紫阳等改革派的清算,一定意义上说,正是中共党
内政治斗争及自86年以后改革派发生分化、各种势力互相冲突的一种
必然结果。深谙其变化的邓小平之所以会说“这场风波迟早会来”,
而不惜最后痛断改革10年的左右手(胡与赵及其改革派),一方面是
有其深层政治心理与权利意志秉持的;另一方面,也是复杂的社会变
革与政治斗争情势诡谲、分合异变、“权用为先”(传统专制政治逻
辑和邓的实用主义哲学的混杂)所致。所以“分野说”既不能在理论
上对“西化与改革”作出精确的界定和划分,更未能对现实政治斗争
中,原本交相变化、派别分合的情形作出合理的区隔与辨识!
某种意义上说,当时所谓的西化派的观点和主张,与中共党内的真正
开明改革派(如胡、赵及其追随者)的改革意向与主张,却有惊人的
相似之处。举例说,我于87年,曾在一次学术会议后,与原任中共宣
传部长的朱厚泽(当时已随胡耀邦同被罢黜)作过长时间的讨论【注
一】,对他勇于在中共报刊上提出“超越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之争”
的鲜明主张的真实意涵有一个深入的了解。有两点至今记忆犹新。
其一,出乎意料,朱厚泽也是用“全盘西化”这一词,来说明当时党
内改革派主张政治体制变革的意义的。因他亲身感受了“老佛爷”垂
帘听政式的中国专制政治对变革的滞碍。朱厚泽用了形像化的比喻:
变革如同要进口一部汽车(或高精密度的机器),你不能舍其关键重
要的部件、体系的完整内容与系统性,而只是进口零部件,那是够不
成先进系统的。政治体制是国家社会的控制中枢,是现代国家体系的
关键部位。你绝不可能以中国古代式的马车辐轭来匹配现代动力系统
(无论形式或内容)。所以,现代国家制度的文明体系也同现代高精
密系统一样,具有它的系统性、整体全面性,需要相互配套的“全盘
化”的变革(借鉴)!
虽然,实践中变革的途径和方式各有所不同,但最终都是以创构符合
现代标准的系统为目标,不可能超越这种“现代性”。就制度文明
言:如公开性、制衡性、法制化、程序化等等,必需获得绝对的保
障。尤其在资讯化发达的当代,这种“全盘化”的主张意味着对现代
制度文明体系的完整性、系统关联性的认知与创构,并强调其最基本
的“制度原则精神”奠立与贯彻的重要。
其二,朱厚泽在论到当时我们筹组全国私人企业家协会、遇到重重困
难的情形时说:为什么要层层审批?现代政治制度原则精神之一,就
是在于它的由下而上性。要结社自由,就是要突破“审批”的旧传统
观念,由下而上化!公民实施宪法保障的基本权利,各级政府只有依
法律规定,执行“簿记员”的职责与监察权。例如核实和给于登记而
非“审批”!而现代法律规范必须具有详实和精确的规范内容,以便
于准确地解释与执行,等等。由此可见,中共党内开明改革派,对现
代中国变革及“全盘西化”主张的真谛与精义,在当时已有了比较清
晰的认知,似乎已形成一种共识与默契,差异仅在于所论及内容、层
次与范围的不同而已。所以,“全盘西化”并非只是方励之如是说!
正如王鹏令《研究》中指出的,对《公开信》不独是《签名信》
的33位学者支持,也为大多数改革派知识份子所认同、相呼应!不同
的是,王鹏令却试图藉两封信之间的“稍微差异”借题发挥,把它指
斥为“政治本质与文化性格”上的根本差异!
至于王鹏令提出的“西化派的困境”说,我以为,若能对什么是“西
化”有一种精确定义与描述,就能发现其真实的语境与涵义何在。虽
然在中国指陈和批判“西化”,算是一种“时髦”,甚至连小孩都
会,但若有人问什么是西化?中国近现代现代化发展与西化有什么不
同?日本“全盘西化”与日本民族文化振兴、国家富强有什么关联?
【注二】等等,则能言其详者寥寥。其实,从一定意义上说,中国政
治意识形态马列化算是一个最不成功的西化范例。而从政治观念主张
看,孙中山宪政民主的理论与制度创设,可以被视为至今仍具意义的
政治上西化的成功范型。虽然它在实践中仍然被修正、补充和发展。
所以,自本世纪初以来,中国政治发展即在两种完全不同的西化理论
冲突中发展。而“西化”概念比较合理的解释是:一种广泛借鉴西方
近、现代之长,而图中国迅速发展富强、长治久安之道。或者也可以
说是全面现代化的同义语。在经历了一个多世纪的曲折演变的过程,
虽有逆境也有希望,关键在于传统与现代的冲突与调适。那么,何为
“西化派的困境”呢?其实真正的困境在于中共马列意识形态与中国
国家社会现实发展趋势的深刻冲突。
至于王文提到的“西化”的理论与思想体系的问题,何不作一传承与
借鉴的思维呢?近则孙中山观念与台湾经验的借鉴传承,远则整个现
代西方发达国家的“整体经验”与长期历史实践中成功的科学合理的
范例:制度理念与原则精神等等。正如朱镕基“新政”改革方案【注
三】中,不是仍在大量借鉴吗?所以,所谓“全盘西化”也不过是全
方位变革、全面现代化的同义语【注四】而已。方励之和朱厚泽一
样,是在86年前后、中国大陆变革的特殊情态中提出的,他的主张具
有确定的意涵和语境,是可以为广大有识之士理解和认同的。一如始
自洋务运动的“体用之辩”,30年代胡适倡导的现代自由人文社会精
神的“全盘西化”等等,皆意在“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如果说“西
化”与“变革”皆在致力于中国的现代化、全面发展、整体化约,那
么在这一过程中,只会发生“主体的变异”如国家社会的改观,而不
可能导致“主体的化失”,其民族文化与传统(正如日本一样)只会
经过冶炼而浴火重生。与其说“西化”与“变革”的分野,倒不如
说,两者殊途而同归、貌离而神合!
【附注】
一、朱厚泽:《超越姓社还是姓资》,文刊大陆1986年《文摘报》,
原发表在《深圳青年报》上。
二、沈清松教授在论述日本文化学术创新发展的启示时,提出一个重
要命题:为什么现代日本能够发展创新“日本儒学”、神道和武
士道精神,并与西方文化综合为新日本民族文化精神,而台湾比
较而言则未能?详见他的《海洋文明与亚太文化的未来》,《哲
学杂志》第23期,1998年。
三、如朱镕基“新政”的金融体制改革,施行银行跨省区设行,仿照
美国联邦银行跨州大区体制;而政府行政改革,采“大经委,小
计委”模式,并试图创设“小政府,大社会”体制,实也参照日
本“大通产省”体制构设。
四、方励之:《危机感下的责任.谈政治体制改革》(1986年9月27
日),实行全方位改革,第128页;《民主、改革、现代化》
(1986年11月18日),全方位的现代化,第196页;“所谓全盘
西化的含义……就是全盘地、全方位的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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