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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家(6)一个普通人的葬礼

送交者: 远山999[♂★★★声望勋衔13★★★♂] 于 2024-03-26 2:58 已读 4133 次 13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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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走了,会有几个人在意?我知道,如果我死了,没几个人会觉察到。

舅舅身材高大,但沉默寡言,我甚至不记得我跟他说过几句话,虽然从小经常驻姥姥家。他是我唯一的舅舅,妈妈只有一个哥哥。

每次去姥姥家,先去姥姥屋里,打个招呼,放下东西,再去见舅舅。舅舅有时说一两句话,有时就点点头。吃饭的时候一家人坐在一起,舅舅也很少说话,除非姥姥有事情要问他。我一直怀疑,他这样的人会有朋友吗?

舅妈没有生育。表哥表妹其实都是领养的,虽然他们都很孝顺,家庭关系很稳定。也许因为这个缘故,我在姥姥家才是那个被宠爱的。我从小跟着姥姥,跟表哥表表妹也都玩得很好。有时候,做点好吃的,表哥表妹都不动。

我考上大学,去姥姥家报喜。舅舅没说话,装了一麻袋麦子到集市上卖了,然后让舅妈把钱和粮票给我。我结婚后第一次春节回家,舅舅跟妈妈说,我给他留了一头猪,办酒席用。

姥姥说,你舅舅啊,小心眼。你给他买的酒,在家里舍不得喝,一定要拿出去跟朋友喝,就为了告诉人,这是我外甥送的。你买的烟,也要等有人来家里拿出来炫耀。

其实,回想起来,我这一生亏欠最多的就是姥姥和舅舅。舅舅走得早,等我经济宽松了他已经不在了。

舅舅去世的时候只有63。他走在了姥姥前面。

多年以前,舅舅帮人办酒席。他做得一手好菜。舅舅做大厨,不收分文,只要一副下水跟朋友一起喝酒。那天酒席招待客人,有一个算卦的。舅舅喝酒的时候问,先生可以不可以给我算一卦?算卦先生问,算祸还是福?舅舅回答,君子算祸不算福。算卦先生沉吟了了一下,没有说话,拿起账房记账的毛笔和纸,写完后折起来递给了舅舅。

纸上只有一个数字,63.

那年秋天,舅舅感冒了,起初并没在意。但是拖了一个月没好。妈妈不放心,跟小弟说,带舅舅去医院做个检查。检查结果是肝癌。小弟关系很多,立即联系手术。但是,发现已经扩散了。小弟只能拿了一些杜冷丁送舅舅回去。

那天晚上,舅舅突然变得清醒,叫所有人过去。舅舅说,我不行了,过不了今晚,有些事情交代一下。舅舅安排了家里的房子财产,嘱咐表哥照顾好姥姥和舅妈。然后跟妈妈和表妹说,给我换上寿衣。然后,闭上眼睛安祥离开。

舅舅走后,家人商量,按照舅舅的吩咐,不办葬礼,也不收礼,就家人和直系亲属送行。但是下葬那天,前来送行的有三千多人。这些人中,有的是他生前帮过的人,更多的只是闻讯赶来的陌生人。他们说,这是一个好人,来送送他,表示一点敬意。

舅舅是一个普通人,默默无闻的普通人。但是,当他离开的时候,人们会想念他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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