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玩伴,“三旗”
他总是夸自己的名字好,“我是工农兵,三面红旗”。
年龄上,他大我好几岁。个头,我比他矮一大截。他和我,相差将近一代,但他似乎没长大,总爱跟我这小字辈在一起混。憨厚实在,心眼好,只是脾气有点倔驴,有一把实实在在的力气。
田间除草,他最积极。钢锹翻地,他最卖力。总是得到队长和社员的表扬。年终分红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所得和别人没啥差别。突然明白了,哦,干多干少一个样。后来,他也学会了磨阳光。。好阳光,慢慢磨,干得多了划不着。
正值,我渐渐长大的70年代,上小学,土话“走书房”。
三旗的手里总爱举着个收音机,听评书,听每周一歌。走在山间的小路上,他就开始给我讲“杨门女将”,说着说着就叉到了“隋唐演义”,赶紧补救,”不对,穿到唐朝了。嗨,反正唐宋都差不多”。每每整点报时,他都要举起手腕,得意地说,“只差三秒,上海手表”
柿子树上,探高扒低,他摘最软的给我。有时候,还生着一小旮瘩,我一不小心吞了下去。回到家,麻烦来了,拉不出来。父亲找了一根铁钉,给我做了外科手术,终于上下通了气。
初中上晚自习,他就在窗外等我一起回家。放寒假,又叫上我一起看守本村学校。
他去水泥厂干活,也叫上我。先去灶上把馍和菜给我打好,然后自己去干活,并吩咐说,有包煮饼在抽屉。我吃完醋溜白菜,再从暖壶里倒进一些开水当汤喝,尽情地听着,“被爱情遗忘的角落”。
我们都是影迷。但新建影院是要收票的,可我们不想买票。先买一张真票,返回村里立即刻印,再把真票退回,用假票入场。为了防止被辨别,入场的时候要趁人挤人,前推后拥,你吆我喊,以便混淆视听。
他喜欢买“大众电影”,美好的封面贴了一墙。我从那时认识的张曼玉,身着浅绿色的线衣,素装淡描,不同于内地的影星,大红大绿。
他结婚那天,吃的六六席。我小,帮不上忙,也没有上礼。但婚后没多少日子,问题来了。听邻居大嫂大妈议论着,“要不送他到太原,花街柳巷的去试试?”,我听不太懂,直到上了大学,“啊,原来如此。难怪最终夫妻俩各自东西”。
小学缺教员,作为照顾把他按插了进去,反正他喜欢跟孩子打交道。所幸的是,县教育局还给转了正。
离开山村的这些年,见面的机会就少了,但那份友情一直萦绕故土。每次回家,都是他头一个来访。言谈间,得知他又续了一房,带着个扎小辫的酱油瓶。姑娘成人后,招了上门女婿。据说,把他当教员攒的钱也糟蹋的够呛。
母亲在医院闭眼的那天,我姐给村里打了个电话,让人把老院收拾一下好停灵。一下子招来好多帮手,拔草,扫院,搬东搬西。。临了给他们发钱,没有一个人收。三旗,最先来,最后一个走。一边干活,一边流泪,代替回不来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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贴主:不只拾拾影于2023_12_23 15:52:36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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