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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录 『人间地狱』(中)

送交者: 老黑鱼[☆★★散播正能量★★☆] 于 2024-03-04 8:21 已读 2497 次 3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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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手指间用浸了消毒液的纱布小心隔开,我的手被包扎成了两个白生生的大号的拳击手套形状。正准备离开手术室时,一名小护士进来说:“梁医生,罗主任来电话找你。”


片刻、梁医生回来对正在收拾手术室的全员说:“还没完,马上处理头顶脑后。”


后来听说事情是这样的,罗主任离开手术室后,立刻赶到急诊室准备处理小赵伤势,但他到达那里后,看见急诊室的医生护士们已经为小赵清创完毕,他做了仔细的复查后认为合格,就又想到我的尚未处理部分,便打电话到手术室,让梁医生就势将我的头顶部也立刻清理,并叮嘱大体的方法等。放下电话后他自己一人去了院长办公室,据说是汇报情况和说明治疗方案去了。


可能是罗主任安排的比较详细,梁医生处理过程中相对谨慎地用剪刀、电动推子等,一块块地掀掉了我那一头鳞片般的铜和发编织成的头盔,使毛囊的损伤降到最低点。这个及时的清创手术,为日后头发能早日再生有着重大的意义。那一刻、我可是形象严重被毁的剃了一个坑坑洼洼的、现在来看很时髦的瘌痢头。


我被放置在担架车上,终于踏上离开手术室,缓慢的驶入通向烧伤科病房的昏暗道路。此时我的大脑高度运转着,想着一些现实及将来如何面对的复杂问题。猛然间我打了个冷颤,突然意识到他们一定是忘记做一件大事,因为分明我的头部面部并没有用纱布一圈圈地缠绕,而是完全暴露在冷飕飕的空气之中。难道我就这样等待无法避免的复合感染的到来?我有些糊涂了。不知为何,这一刻我自然想到了未婚妻鱼婆,特别是想到了自己的母亲……


在进入隔离病房区域的门口,我眯缝着肿胀的眼睛看见了老李和一同试验的校方其他三人立在那里。他们表情是沮丧的,眼神是惊慌的,大家相对无言,我向他们默默地举了举右手的[拳击手套]。


又在医生护士办公室门前,见到了老郑陪同下的我研究所所长,所长十几分钟前就赶到医院。他向我伸出一只手,想拉拉我的[手]并蠕动着嘴巴要说什么,但立刻就被眼前的怪物吓坏了,身体一晃就靠在了墙上,摸着自己的前额痛苦地闭上了双眼。后来知道,他怕见血和变形的人体。


老郑心理素质较好,他走上前向我挥挥手,同时对我说:“你父母正在往这里赶,马上就会到。”担架车停留仅十秒就滑过他俩继续向最里间的病房行进,我心里咯噔一下,一种激动的同时也是怪怪的温热浪潮涌上了心头。


在进入病房的一刻,我看见了和照相馆摄影室里布局的很像的奇怪光景……


(十)
烧伤科特护病房是一个长方形的大房间,从四分之一处用一面磨砂玻璃墙分割成为里外套间,进门左手起一圈床位。窗户门上的玻璃下半部分全是粗糙的磨砂玻璃,我想这是为了不使伤员看到自己的容貌及外面的人不能看见里面的情景特别安装的。房间里消毒液味道应该很浓,但我呼吸道肿伤闻不出。同时,窗户从来不打开,暖气温度适中,没有换气窗没有空气对流,应该是避免外部空气进来防止细菌侵入……这都是我个人的猜测,没有咨询和研究。为何军区总医院烧伤特护病房不是个别单间,后面我会说到理由。我的床位是离隔离间最近的,这意味着我的伤势相当恶劣。


一进门靠左手的5号病床住着一个6岁的小男孩亮亮,他的爷爷奶奶和爸爸妈妈经常来看他,是咱们军区常有的全家军人的标准模式。亮亮是在家中和他叫来的一群小朋友们玩耍时,把五斗橱上的八磅暖水瓶给掀翻下来,被开水烫伤胸部腿部脚部和小鸡鸡的。他已经住院一个多月,恢复的不错,虽然胸、腿部留下了很多很难看的皱褶疤痕,除了脱光衣服让人看着不由得心痛怜惜之外,排尿和脚的功能等都通过治疗达到健全。亮亮看上去总让我想到电影『红岩』里的小萝卜头,他天真无邪聪明顽皮很招病友们喜欢。


亮亮的旁边是4号病床的小赵,他已经早于我半个小时躺在了病床上,小赵的手和我一样,也包扎的严严实实,但尺寸小一号,估计手部伤势和我同等级但少半度--二度左右。脸部也没有包扎,主要烫伤处是眼睛以下、呈指甲盖大小的斑斑点点分布状,此时已经全脸水肿产生变形,面容猛一看认不出是他,但他的神志看来没有问题。我被推进病房时,他一直起身直坐看着我目不转睛,在他的病床旁站立着一位少妇,后来知道是他年轻的夫人。


3号病床是一位四川入伍的战士小张,这位年轻的战士真把我吓了一跳,他的头部和双手让我看着就疼痛无比。没有耳朵,腮侧部没有皮肤呈绛红色肌腱外露,鼻子只有半截,嘴巴是外翻的,眼睛是陷下去的。特别是他的双手,完全就是两只佝偻萎缩着的鸡爪子。他是一名坦克兵,在一次我军研制的坦克用新型穿甲弹实弹射击试验中,发生了严重的事故。由于设计和制造不精致,炮弹引发后本应该顺利射出的炮弹,在还没有彻底离开炮膛时,强大的高能火药产生了回灌坦克内空间的高压高温逆流,近四千度的超高温当场烧死车长、装填手和炮手三人。他因为是驾驶,故是与炮塔那边如若在电器通讯设备重创无法工作时,能通过口头联络的一个狭小缝隙喷射来的少量热流给严重烧伤的。坦克帽救了他的性命,双手是因为驾驶姿势为半躺状,驾驶时两手上举正好在喷射范围而烧伤的,看来手套没有帽子厚实,手的残疾严重的多。好在有防护镜的保护,他的眼珠没有烧化掉出来,但是他完全失明了……小张已经在这个医院殊死搏斗了半年时间,看见他现在的样子,肯定地说,这名战士的人生道路不可能是正常人的了。


2号病床上躺着的是甘肃入伍的汽车兵小麦,在运输军用物资行进于险恶的山路时,不慎翻车下沟,人被固定在驾驶室内无法动弹。倒栽葱的他,在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电瓶流出的硫酸,一点一滴地烧蚀着他的脚跟,直到后来有车辆路过才救出他来,但右脚跟已被烧穿露出白骨。小麦住院没多久,他的创面,后来换药时我不忍目睹。


1号床位的就是我。


“享受”绝对特权的0号病床在玻璃墙的里面,我们躺在病床上是看不见里面情况的。第二天,因为病房要晨间定时消毒,里面的病人被移动到玻璃病房门口附近,正好是我能够看见的角度,我才目睹到目前为止最为恐怖、令人颤栗的全身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裸露着全身无法盖什么东西的、但神志尚有已住院三个月基本上不能称作“人”的——老刘。


(十一)
老刘是某国营煤矿的矿工,三个多月前,他和三十多名煤矿工人井下采煤时,发生了瓦斯大爆炸,除了十一名被救出后尚有气息外,其他的二十多人井下身亡。有烧伤治疗能力的地方各大医院接纳了其他十名重度烧伤病员,老刘命悬一线被送到军区总医院抢救。


他浑身85%面积的皮肤呈熔融状,不需要外力就自由落体滴滴答答地流下……


他自表皮向内一公分厚度的肉,用“熟”透了来形容一点也不过。每天都听见他在呻吟,每天都看见护士进入隔离室给他处理创面、仔细上药。没有皮肤的地方,多用薄纱布沾特制粘性消毒液贴附,以免暴露太多丧失抵抗能力的肌体造成并发症等。


军区总医院内悲惨世界里最悲惨的人,应该就是生不如死的老刘。说句心里话,老刘痛苦地活着并和大家日夜凄凄相伴,是特护病房所有人的参照点和一盏希望之灯,是激发隔离病房外的每个人多一份活下去勇气的最有效能源库。这比很多前来探望的人们那些鼓励话语要更具现实意义,至少我在那一刻决定,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自我。


不知为何,我在进入特护病房前并没有更换病号服,而是除去外装上身只剩内衣,下身仅退去外层军裤。左脚面有一块面积约5×4平方厘米1.5度烫伤,也已经处理过并涂药做了包扎。和头部手部的伤势比较,那点面积根本不算什么,因为我根本就没有感到脚部疼痛的存在。


这时我被安置在上半身摇起呈四十五度倾角的病床上,由于后脑烫伤也较重,所以在肩部和脖子处用枕头支撑着不许头部接触床铺。然而、没几分钟就发现这种姿势根本不行,因为开放的面部开始向外不停地渗出液体,如小雨不断点点滴下。


深度烫伤皮肤外渗的蛋白血浆,是最易繁殖生长的细菌的高营养成分,不保持一定程度的皮肤干燥,感染首先是大问题,也很难使再生新皮有立足之地,是后期恢复的一大障碍。面部毁容变形或面部留下皱褶疤痕,除了是因为自身内部产生“瘤状激素”,也和恢复的时间过长有很大的关系。新芽出土、蝉蛹脱壳,越快越好,时间就是“生命”!这时,前面提到的摄影棚常见场景---多盏平光、散光灯就派上了用场。为了保证面部的“干燥”,尽快封闭汹涌的蛋白血浆外溢通道,三支两千瓦的辐射灯移到了我的头前,侧前方左右各一支,还有一支随时备用,一场无尽无止的“烘烤刑”从此开始……


开放式疗法是当时比较大胆的烧伤治疗法,面部头部只要不是三度以上的烧伤烫伤,一般不包扎,而是采取加强内部循环、提高皮肤再生能力,红外线辐射烘干,创面每日多次清洁,涂药等蚂蚁啃骨头式的内外齐下手慢煎缓熬的综合手法治疗。我的胳膊上打着点滴,不断补充着葡萄糖液保证不至于脱水,同时点滴半透明的蛋白血浆以维持出入平衡。面前不断更换厚厚的纱布,接那滴下的液体,辐射灯让我在大冬天感到难熬的酷热,浑身汗淋淋湿透了衣服。身体定格在坐姿上,失去姿势变换的自由如同坐禅。脑袋感到强烈的压迫,太阳穴和头部其他动脉怦怦直跳,好像随时都要炸裂。


时针指向了八点二十分,病房的门口出现了父亲和母亲的身影,他们是得到特许才进来的。


从进入手术室到移至病房病床这段时间内,我几乎一直在拼命地盼望自己的母亲快快到来,因为我的母亲是一位经验丰富的医疗工作者。


(十二)
父亲虽然戎马生涯大半辈子,但是眼前的情景还是让他震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我透过狭窄的眼睛缝隙,看见父亲的眼眶里闪着泪花,我心里一热,有一种对不起父母的痛楚掠过心头……


母亲的举动让我顿时觉得自己绝对有救了。“让我看看,没事,没有问题,会治好的,不要伤心。”最了解自己儿子的母亲,看出我很沮丧很悲观的内心活动,用一种坚定自信口吻说到。并拿出自己的手帕,为我开始擦身上的汗水。母亲镇定自若的鼓舞是当时最大的安慰,精神上的最大支柱,我紧张了四个多小时的肢体和心脏一下子放松了许多。我含糊地低声叫一声:“妈…”就把后半句“你救救我”咽回了肚子里,低下头不再言语,任凭脸上的渗出液体滴下。


这时、罗主任在梁医生和两名护士的陪同下前来查房,他一进门先给我父亲行了一个敷衍了事的军礼,就径直走到我的床前,粗粗看看我的头部各处目前的状况,说:“情况还好,可以控制住,不要躺下不要压迫后脑,特别是两个耳朵。”又用手捅捅我的耳朵继续笑嘻嘻地说道:“你这个耳朵基本已经半生不熟了,我现在一用力就可以拿下来,切切就可以作下酒菜了,千万不能挤压。”


当着我父母的面,罗主任这番话让在场的人哭笑不得,母亲倒是明白,立刻要求小护士拿来卷筒纱布,为了固定前倾坐姿,开始在我的腋下胳膊肩膀处缠绕,并要来两个输液架,固定绑于窗户床头等处,再把绑纱布绳索系在架子上,采取轻轻牵引身体的方法,尽力保护,不使昏睡后的我头部受压,和减少颈部腰部的长时间受力。


此时罗主任巡视其他病号也结束,他回来说:“请首长和我们去办公室商量一些事。”


父母和罗主任、我研究所所长、大学领导等一起做出的决定是:纯粹工伤,报上级请求记功,全力以赴不惜余力治疗,两人手术、住院等费用我所和校方统一出资,我母亲从所属医院脱产带薪全天候陪护,除医院提供的最好营养伙食外,另追加数百元,单独加强高蛋白高皮质食物补给等等。


然而、住院的最初两个星期,我无法从口腔进食,嘴根本就张不开,只有五毫米的牙关缝隙是可以利用的,无法咀嚼,只能用一根细软管灌一些牛奶、稀饭、鸡蛋汤等,喉咙烧伤水肿下咽困难,采取的是高位水位差形式的灌食,输液也同时进行,这样自己摄取营养和静脉注入营养里外结合,以达到自身恢复为主的目的,这些大部分都是母亲亲手操作的。


当晚,在母亲一夜没合眼地与烧伤恶魔的奋战下,我度过了一个无法入睡恍恍惚惚无比难过的通宵。


第二天上午十一点左右,不知谁透露了风声,此时我最不愿意见到的一个人、未婚妻鱼婆,突然出现在病房内我的床前。我大吃一惊,出了一身冷汗!


(十三)
原来,昨夜鱼婆来电话到我家,说年底很多商店都在搞大酬宾,想去看看家具等为结婚新房备点东西。家里只有老三留守,回话说我出事故住院了。鱼婆很着急,当夜又多次来电话,直到我父亲半夜十二点回到家中,才从父亲那里知道我当日烫伤住进了军区总医院烧伤科。


出现在病房里的鱼婆,仍然像以往一样穿戴得体,深红色细呢子大衣,淡黄色围巾,齐肩的秀发,淡淡的化妆。


鱼婆很漂亮,有着江南美女那种细致受看小巧玲珑式的漂亮,但她并不是南方人。鱼婆和我是初中至高中的同班同学,是班花也是校花。我们真正明确关系是在我上大学一年级的时候。中学时代我是班上、年级乃至学校的宣传委员,她呢,一直任班语文课代表。


那年代黑板报、墙报等几乎三两天就得出一期,我这个宣传委员为了完成稿件任务就得需要几个得力写手吧,这鱼婆成为创作小组成员自然是理所应该的。


接触多是难免的,有时还得加班加点至深夜。很“可怕”的是,有时就只有我和鱼婆两个人在寂静的教室里默默地工作,她润色稿子,我往黑板上书画。那时候鱼婆经常在自己的书包里带些发糕花卷,我们就着萝卜干红豆腐等一起吃个晚餐接着再干,结束后我自然有义务送鱼婆回家。


三来两去几个春秋,这鱼婆和我就有点不分你我,看着特像那表兄妹关系了。当然,我们没有发展成真正的恋爱关系。这倒不是没有身体接触的条件,初中时送她回去,在黑暗路上还牵过手,但没有什么非分的邪念。高中后懂得男女的不同,鱼婆的身体也渐渐女性特征十足,看着就不敢侵犯,从此,也就再没有两小无猜的推推搡搡碰碰磕磕拉拉扯扯等动作,倒是生分了许多。


那年代男女问题是个令人羞涩的问题,一有风吹草动则名誉扫地,学校待不下去转校是常事。同时,我很有那种现在来说就是所谓“绅士风度”的固执理念,认为当哥哥的就得有责任感,要战胜一切他想。鱼婆倒是在后期快毕业时,有过多次身体动作的语言、欲言又止,流露出总想和我多待在一起的爱恋之意,但我都没有太失去理智而任其肆意发展开来,我也是不想在我们学业尚未有成时,就分心沉溺于儿女情长中。还有一个现在看来不得不承认的事实,就是我本身比较自负很有才干,这也是一个观望世间方方面面、不用着急的有力资本吧。直到进了工科大学,却发现那些在眼前晃来晃去且数量有限的科研型妹妹们,被经验老道的老三届男同学们物以稀为贵下手瓜分争的你死我活,但仔细想想却是缺少应有的美丽风景之诗情画意,一群虽也秀美的花朵中,找不出独艳的玫瑰罢了。这才意识到其实鱼婆早已根植于我的大脑、心房、梦里,我一生注定离不开她。


(十四)
鱼婆---这时应该称鱼妹才对---走近我病床的第一反应就是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当她看到我那魔鬼般的形象后,清秀的脸庞即刻就失去了美丽,她什么也没有说,静静地挪向我的病床,用颤抖的手抓住我的胳膊,就看见她拼命地咬住嘴唇,泪水夺眶而出。我低下了头,不愿也没有勇气和她对视,感到很对不起她。


脑子一团乱麻轰轰作响。片刻,我恢复镇定,咬了咬牙根死下一条心,清醒地意识到我和鱼妹的关系要一刀两断马上画句号,任何有责任的男人都必须这么做。爱情离我远去是早晚必至。不出意料,今后的我将走上一条与电影《夜半歌声》主角一样非同寻常的人生道路。相对无言的一个小时里,她静静地坐在病床前陪着我,时不时用纱布轻擦我脸上渗出的液体。


时间的推移使鱼妹心灵遭受打击和恐惧的力度减少许多,这段时间她给我说了些什么话没有记住,或者说我脑子很乱,说什么我也没听进去。这时、我们研究所所长、罗主任及我父亲过来示意鱼妹出去有事商谈,她默默地离开了病房。


中午吃饭的时刻,鱼妹的父母----我未来的岳父岳母也来到了病房。岳母看见我之后肯定是吓坏了,直接没有停留地就跑出了病房。过了很长时间她才返回来,泪光闪烁着,说了些诸如要好好养病,早日出院等勉励的话,却多少有些词不达意的。


后来我知道,研究所所长、罗主任和我父亲三位见多识广的老一辈叫鱼妹出去,是请求她接受一件负有使命的任务:带薪陪护我度过治疗期间的难关,出院后可以考虑分手。


鱼妹没有犹豫地接受了这个艰巨的任务。她的毅力和信念很多人确实是小看了,鱼妹在后来的行动中表现出来的一切,让我这一辈永远欠一份无法偿还给她的刻骨之情。


这个安排非常有效,等于说给我吃了定心丸,我今后的精神支柱就有了母亲和鱼妹的双重保障。明白未来的我也就平心静气的配合治疗,各种因素的交汇可说都是最佳状态,我脸部创面恢复得异乎寻常的好,可谓一路顺风、山花灿烂、欢欣鼓舞、所向披靡,罩上了一层神话般的奇迹色彩。当然,这些都是快出院时才知道的,之前谁也不能判断未来如何。我离开医院半年后,据说整个完美的治疗过程,医院的罗主任还作为学术论文在一定范围内发表过。


母亲在她所属的医院里在内科、小儿科、传染科工作过,对烧伤理疗并不熟悉,但什么困难也难不倒她。她从罗主任的办公室那里借来几大本专业书,快马加鞭学习理论,毫不犹豫地付出实践,很快母亲就拿出了一套护理方案。每日用特制消毒液先轻擦整个脸部,然后用牛奶涂附,两小时后,再用消毒水清洁面部,再用猪皮熬制的汤,顺着脸部肌肉纹路仔细刷匀,并用纱布加以小幅度的按摩。这样的面部“修复工程”每日进行十次以上,都是由我母亲和未婚妻鱼妹轮流值班精心细做的。由于她们的辛勤劳作,使得那些远红外辐射灯渐渐“失去”了工作,因为脸部创面始终是半干燥的,当然就不需要那些“上刑”的工具了。


夜深人静时,我多次在想:这世界上的烧伤病人成千上万,我难道不是最幸福的吗?

老黑鱼
2010年10月/ 2024年3月再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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